患儿家属欲拿社会捐款救助他人遭道德质疑

　　多年盼来的孩子却先天残疾

　　2月的广州，天气阴冷，这个很多人看来拥挤嘈杂的城市却让钟玉萍和丈夫吴淑森感到分外空旷和寂寥。租来的住处潮湿而狭小，坐在阴暗堂屋的木椅上，钟玉萍喃喃自语：“该回家了，该回家了，小钟锟快好起来吧，爸爸妈妈带你回家。”

　　钟玉萍和丈夫住在海南省琼海市郊农村。结婚6年间钟玉萍始终无法怀孕。经过九次输卵管手术，钟玉萍想到了放弃。然而就在他们万念俱灰的时候，31岁那年，钟玉萍却奇迹般怀孕了。

　　“盼星星盼月亮，谁知盼来的却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这个名叫吴钟锟的男孩在出生后第三天，被发现先天性肛门闭锁。在将要进行开肛手术时，又被发现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和智力障碍。“医生跟我们讲，单心脏病和开肛两项手术，至少需花费10万元，可我们当时身上只有不到400元。”

　　网友救助初涉险关

　　一名网友通过媒体知道了他们的遭遇。为求得真实性，这名网友亲自到了钟玉萍家，把他看到的情况公布到了网上，就此小钟锟的生命出现了转机。

　　“我是去年11月份在网上看到小钟锟的事情的，从那一刻我决定做点什么。”“他乡的龙”（网名）是较早介入对小钟锟救助的网友之一，并亲赴海南将小钟锟一家接到广州治病。

　　他对记者说，看到小钟锟的不幸遭遇后，他和另外几个网友开始在国内的一些网站发帖，希望人们能对小钟琨一家进行救助。“我们发帖的网站主要是天涯、凯迪社区和摇篮网，帖子发出去不久就得到了很多网友的回应。”

　　网友们在银行共开了两个账户接受捐助，同时凯迪社区还为小钟锟开设了专门的救助账户，此外北京一个社会儿童救助组织也在向社会募集捐款。“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一共收到了8万多元的现金善款。”

　　2006年1月3日，在众多网友的努力下，钟玉萍夫妇带着小钟锟来到了广州，准备为孩子进行心脏病手术。2月13日，专家用了两个多小时，小钟锟的心脏手术取得了初步成功。

　　两万元“专款捐助”被“挪用”

　　今年2月16日，就在众多网友为小钟锟捐助的治疗费即将告罄的紧要关头，又传来好消息：广州宝洁公司旗下的“帮宝适”品牌决定向小钟锟捐助10万元的康复和后续生活费。

　　正是这10万元捐款，使得事情起了戏剧性的变化。

　　“她当时提出要把其中的两万元捐给别人，我们确实没料到。”10万元捐助方广州宝洁公司旗下品牌“帮宝适”对外事务部经理高家嗣说。

　　据高家嗣回忆，宝洁公司最初知晓小钟锟的病情是在今年1月份。“我们在网站发现了有很多网友在为小钟锟募捐，于是我们决定贡献一点力量。”

　　2月17日上午10点不到，高家嗣的同事带着捐赠书来到了小钟锟的病房。“捐赠过程很顺利，所有的程序结束后，小钟锟的父母送我们工作人员下楼。当走到楼下的花圃时，小钟锟的母亲钟玉萍向我们的工作人员提出，她打算从这10万元中拿出2万，捐赠给另外一名海南的烧伤儿童，她问这样做是否可以。”

　　“钟妈妈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听从了我们的建议。”“他乡的龙”对记者说。“就在我们对小钟琨进行救助的时候，海南的另一个2岁女孩小丹丹的遭遇也引起了我们的关注。”他说，小丹丹家住海南澄迈县中兴镇。2月8日，小丹丹碰倒了煮水锅，滚烫的开水烫伤了孩子的整个背部，四肢也不同程度烫伤。

　　“当时我们了解到小丹丹正处于生命危险期，急需2万元左右的治疗费，而她家里只能拿出几百块钱，于是我们想到了宝洁即将捐助给小钟锟的这10万元。我当时对小钟锟的母亲萍姐说，希望能从这10万元中拿出2万元来紧急救助小丹丹，萍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令钟玉萍想不到的是，她准备转捐2万元的消息经媒体披露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友支持的声音和提出异议的声音瞬间铺天盖地砸向钟玉萍，这个朴实的农村妇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支持方

　　回报社会理所应当

　　“他乡的龙”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算上宝洁这10万元，小钟锟近期的治疗费已经绰绰有余。而小丹丹正危在旦夕，相比较而言小丹丹此刻更需要钱。我们也曾经跟小钟锟的父母签订了承诺书，中间已经写明这笔钱用于支付小钟锟的治疗费，如果还有剩余就将转赠给其他需要救助的孩子。”

　　“但没想到这之后引来了许多不同的意见，包括很多强烈的反对意见。但我始终坚持我的观点，小钟锟现在的一切都是社会的好心人给的，回报社会才能让这样的精神得到发扬，别人也更觉得他们的救助是值得的。以后万一钱真的不够，也会因为钟玉萍曾经转捐，而更容易募捐。”

　　一些曾经给小钟锟捐过钱的网友也打电话给钟玉萍说，他们没有看错人，以后小钟锟治病需要钱他们还会捐助。

　　■反对方捐款是迫于道德压力

　　“这10万块包括我们之前捐助，都是专门给小钟锟治病用的，现在你转捐出去2万元，万一接下来小钟锟的治疗费不够了怎么办？”许多网友向钟玉萍发出了质疑。

　　之前网上募捐的8万多元中，有5万多元是凯迪社区从网友处筹得的。对于钟玉萍的转捐行为，凯迪网络负责人表示：“如果钟妈妈是自愿捐，这倒是一件好事，但问题在于她不是自愿的，从某种角度讲她是被迫的。非强迫和自愿之间不能划等号。”

　　这位负责人说，在答应了网友的要求给小丹丹捐款2万元后，钟玉萍曾经给她打过电话。“她在电话中哭着问我该怎么办，她说她如果不捐，小丹丹就会有危险而且她还会被人说贪心；但如果捐了，她又很担心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小钟锟，万一他的病情恶化急需治疗而钱不够了该怎么办。”

　　“这说明她心里是很矛盾的，捐这2万元她是迫于道德压力作出的决定。”“一个人做好事应该很开心才对，就像为小钟锟捐款的那些网友。但钟玉萍显然不是，那几天她的压力很大，一直在吃安眠药，如果一个人做好事做得那么痛苦，那么这件事就得好好斟酌了。”

　　“受助者和捐款者的这种道德煎熬，从某种角度反映了政府有关部门在网络救助中的缺位。”记者采访中有网友这样认为。“在这种时候，政府应该介入。政府不一定要动用财政拿钱，而是出面对这些救助进行组织，毕竟政府有能力来做这些事情，而不是单单依靠民间自发。”

　　对于这种观点，广东南方福瑞德律师事务所的梁学兵律师认为“缺乏现实操作性”。

　　他说，目前广东民政部门对慈善捐款的管理主要是参照《广东省救灾捐赠管理办法》、《社会救济条例》等，但网络捐款是一个新问题，主要是以网友个人的名义发动的，属于个人行为而非政府行为，目前还没有相关的法律专门对其进行规范，因为法律上的缺位，民政部门也还没有办法对网络捐款进行监管。

　　而且，私人也无权成立机构对网络善款进行监管，网友捐款往往只能依靠个人判断其真实性和可靠性，因此风险很大。晨报特派记者于任飞广州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