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医患关系的楷模景湘川：弥留之际仍惦记患者

　　“我要找景医师做手术。”连日来，湖南中医院肛肠科接待一个又一个痔疮患者，点名要这里的名中医景湘川主刀。每当这个时候，肛肠二病室护士长王海燕就会跟患者讲，景大夫去“旅游”了，一时回不来，您还是换一位医生吧。

　　“他到哪里旅游去了？”患者问。

　　“到西方去了……”王答道，赶忙别过脸去控制住就要掉落的眼泪。其实，景湘川同志已经去世一个半月了，为什么患者还如此需要他、同事还如此为他悲伤呢？是因为在眼下医患关系比较紧张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行动守住了“白衣天使”的尊严与崇高；是因为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大环境里，他用自己的行动解释了普通社会成员如何在平凡岗位上构建和谐社会、构建和谐自我。

　　找景医生包您满意

　　1986年，景湘川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湖南中医学院中医系。他本可以找到一份轻松舒服的工作，但看到湖南中医院肛肠科工作艰苦，医生去的少出的多，他就主动来到了湖南中医院，在肛肠科当了一名医生。他安慰家里人说：“别人不愿往肛肠科去，我去，就更能为患者服务。再说了，行行出

　　景医生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从他到肛肠科报到到他离开人世，20年里，他从一名普通医科大学毕业生成长为闻名全省的中医肛肠领域技术权威，中医院肛肠科业务骨干，最年轻的主治医生，做的手术无论数量质量都首屈一指，事故率为零，成为全院德艺双馨的品牌。“去找景湘川，包您满意！”碰到熟人朋友来医院治疗肛肠疾病，希望院领导照顾照顾时，他们往往会这么介绍说。

　　“景医生不但医术高超，而且对病人特别有爱心有耐心，亲切随和，热情贴心。”以前经常为病痛折磨的患者蒋志明，和景湘川有着特别的感情。谈起景医生，他就抑制不住激动。

　　蒋的痔疮好多年了，住过好几家医院，都没有根治，1995年7月住进了省中医院，主治医生是景湘川。“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总是笑眯眯的，很亲切。”蒋志明说，痔疮患者很痛苦，病一发，很容易闹脾气，奇怪，你怎么冲景医生发牢骚，他都很用心地倾听，直到患者满意为止。

　　蒋志明住院那会儿天气特别炎热，他的病情严重，伤口又大，还闹肚子，一天要上好几次厕所，每上一次厕所，景医生都会亲自帮他上一次药。

　　在有的医生看来，肛肠疾病患者都很脏，一般不愿意过多接近，一般的事情都是让实习医生或护士去做，而景湘川老喜欢往病房里跑，每天都要到病房里转上好几圈，和病人总有讲不完的话，对病人的病情摸得滚瓜烂熟；换药之类的活，他不嫌脏，干得特别起劲。

　　景湘川常说，“患者对医生有一种由信任而产生的依赖感，医生帮他们换药，他们心理更塌实些。再说这也是医生的本职工作，医生要及时了解病人的病情，就必须自己换药，查看伤口。病人的病情千变万化，多观察一点病例，是有好处的。”

　　一个很闷热晚上，蒋志明闹肚子把伤口弄坏了，痛得不得了，正当他痛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景医生出现在他面前。“很奇怪的是，就在那一刻，我的心里竟一下子塌实了。待他帮我清理完伤口后，我对景医生说，‘你这样的医生，我没有见过，别的地方的主治医生，一天大都只查看一次患者，其余的事都由护士或普通医生做。哪个像你，换药都自己来啊。’景湘川嘿嘿地笑着说，‘如果我是患者，我这个时候就特别希望医生来，你说是不是？’”

　　“原来他始终是站在一个患者角度考虑问题，和患者一起感受痛苦与喜悦。”蒋志明感叹说。

　　景湘川一直把患者当作是自己的朋友，称呼为“病友”，从来不称呼“某某床号”。去年12月29日，他要代表湖南肛肠医学研究界权威到北京参加一个重要学术会议，为了早点减轻患者的痛苦，他在27日、28日都安排了3台手术。28日下午快下班了，景医生拖着疲惫的双腿来到一个个病房，向各位住院病人说：“各位病友，对不起，我要向你们请两天假，去北京参加一个会。”“一个教授向病人请假，我从来没见过。确实让人感动！”肛肠科吴志强医生回忆完这段往事，两眼噙满了泪花。

　　也就是这种理念，让景湘川和病友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得知他病危的消息，不少病友从全国各地赶来看望他，每天的鲜花都摆满了病房外的走廊。而蒋志明闻讯后第一时间来到医院，因为赶至医院看望的人太多，为不影响景湘川休息，蒋志明一直把守病室大门，不停地朝探望者拱手作揖，央求大家不要拥挤。景湘川在医院住了17天，蒋志明为他守门守了17天。

　　医德出问题就会成杀手

　　景湘川年纪轻轻就成果累累，专业过硬，名气如雷贯耳，2000年还被国家人事部、

　　痔疮是一种常见病、多发病，民间早有“十男九痔”的说法。对痔疮的治疗，方法多种多样，有单纯切除、切除结扎、剪口结扎、坏死剂注射、硬化剂注射(包括消痔灵注射)、电子痔疮机治疗、红外凝结、激光切割等。尽管这些治疗方法临床效果都比较满意，但术后仍有不同程度的疼痛、出血、水肿、尿潴留等反应，个别病人还发生肛门狭窄等后遗症。

　　对于肛肠研究界来说，少有人站出来承认这些事实，有人甚至为了达到某种商业效应，对一些科研成果进行神话般的吹捧。

　　景湘川对此非常反感。作为著名中医肛肠治疗权威贺执茂教授的学术继承人，他继承和发扬贺执茂教授首创的“痔疮剪口结扎法”，投入极大的时间和精力，对“痔疮剪口结扎法”进行深入研究，先后写出《剪口结扎注射加侧切治疗环状嵌顿痔临床疗效观察》、《开放侧切加切扩术配合中药治疗复杂性肛裂42例疗效观察》等学术著作，不断深化和发展这一技术，不躺倒在原有的技术上吃老本，当“学术官僚”。前年，在衡阳举行的省中医药学会肛肠专业委员会上，不少所谓的学术权威，不停地对某项技术进行吹捧。一向好讲话的景湘川站起来说：科学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学术研究要讲究实事求是，科学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没有缺陷那绝不是科学。我们医生就是要治病救人，如果连治病救人的事情都造假，那是道德问题。医生道德有问题，就会成为杀手。

　　会场的掌声经久不息。

　　景湘川的发言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不少专家纷纷发表讲话支持景湘川。学术研讨会很快变成了对“不良学术道德”的批判会。他就是这样，面对医疗道德、医生良心的原则，从来不和稀泥随大流。在他的心里，“白衣天使”的职业尊严比天还高，他愿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捍卫它。

　　与他同事20年的现为省中医院肛肠科主任的熊之焰大夫告诉我们，景医生从医20年，从来没有给患者开过大处方，总是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

　　因为人好心善，很多患者非常感激景医生，私下里常常也会塞红包、送礼品。景医生见了就不高兴，严肃地说，“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你要是对我满意了，就把我当朋友，这样做，你是不把我当朋友了。”有的红包、礼品拗不过，当时收下了，但转身就交给了护士长或者医院的专门部门，反正他自己不收红包。

　　一次，一位患者的家属在手术前趁人不注意，往景医生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信封，转身就走了。见此情景，怕影响病人和家属的心情，景医生当时没有做声。手术做得很成功。就在病人康复出院时，景医生委托护士告诉患者，景医生送了一样东西放在你的行李袋里，回去看看吧。患者回去一看，是手术前送给景医生的那个信封，原原本本的，没有动过。

　　手挽手一起跑

　　自己做得好了，不等于万事大吉，青年医生都进步了、成为名医生了，那才是真的令人高兴。作为外科党支部书记、肛肠科副主任的景医生，十分注意对新手传帮带，手挽手一起跑。

　　手术室里的空气总是非常紧张的，气氛沉寂得有些可怕。

　　“如果这个时候遇到一些不可预测的难题，对医生来说，心理压力不亚于接受千万斤重担，这时特别需要一个支撑，给予鼓励和支持。而这个人肯定就是景湘川。”做为年轻医生的吴志强，对此非常有感触。肛肠疾病很常见，由于个体差异，治疗方案常常也是千变万化，各种可能都会在一瞬间发生。

　　一次，吴志强正在手术室抢救病人，因患者病情严重，且非常不稳定，出现大出血，吴志强立即放下手术刀，给正在家里休息的景湘川打了个电话，把患者的情况告诉他。景湘川详细了解情况后，给吴志强提出了紧急抢救的建议。

　　就在吴志强按照景湘川的建议对患者进行抢救时，他突然发现景竟然站到了自己的背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我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点了一下头。很奇怪，悬着的心一下像块落了地的石头。手术做得很成功。”吴志强说：“此后，我也和他谈起过这些事，说当时压根就没有想到你会来。景湘川很坦然地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那时特别无助，对于患者来说，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对于手术医生来说，那是掌握着患者生死的时刻，这时需要鼓励和支持。他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景湘川就是这样一个有责任心，又非常知心的人。如果有患者找我，要介绍一个好一点的医生，我肯定会介绍景湘川给他。”在省中医院党委书记瞿延晖的眼里，不管你什么时候见到这个年轻人，他都是乐呵呵的，和谁都没有距离感，豁达而有气度，有事找他准没错。现在可以告慰景医生的是，在他和其他人的培育与带领下，肛肠科一大批青年医生快速地成长起来了。

　　弥留之际仍惦记患者

　　景湘川工作卖命是出了名的，同事们都觉得他的突然辞世，直接诱因是过度劳累。

　　“他太认真了，太投入了。”在熊之焰的眼里，景湘川是个工作狂，“我曾无数次劝过他，要注意身体，因为我们科是医院的龙头科室，工作太多，他不能听我的劝告，他觉得自己年轻，身体好，吃得消。”

　　省中医院肛肠科省内外有名，患者络绎不绝，景湘川是年轻的技术骨干，科里很大一部分工作就落在了他身上。最紧张的时候，他一天要做四五台手术。一天下来累得直不了腰，谁见了，都心痛。

　　“有一段时间，医院病人特别多，好多病人直接冲到办公室点名要他主刀。他几乎是白天黑夜连轴转，动手术抢救病人，前前后后忙乎了近一个月，我劝他回去休息，他不干。怕他吃不消，累垮了身体，我冲他发了火，要是真为患者着想，你就得爱惜身体。他很调皮，嘿嘿嘿嘿地，说是正好减肥，不当一回事，又到病房去了。”熊之焰回忆起这些往事，不禁潸然泪下。

　　“12月30日，他从北京开会回来，还乐呵呵地跟我们讲北京的事情，但半个小时之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有点不舒服，要我帮他看看。按道理，当时他应该在手术室里，这个时候说不舒服，肯定就是厉害了。我和护士长急急忙忙赶到他的休息室，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说感冒了，头痛。常规检查，正常，可能是累的。吊水吧。一会儿，他就睡觉了。”

　　景湘川真的累了。从27日开始到30日，他带病做了6台手术，去北京参加了一个高层学术研讨会，他没有好好休息过。

　　“很快，他醒了，说还是有点受不了。问我，是不是告诉医生，药可以用重一点，下午还有2台手术呢，去北京前就安排好的，有一台手术还特别急，人家等着回家过年。我说，手术的事情，要么推迟一点，要么请姚教授来代替一下。他坚持下午的手术不能推迟，如果推迟会影响患者的心情，不好。他以为是劳累和感冒造成的神经性头痛，休息一下应该没有事。我建议他做做CT，他同意了。CT结果很快出来了，蛛网膜下腔出血，必须立即住院。”

　　景医生患病住院的消息，一下子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同事、朋友和患者中传开，第二天一大早，整个重症监护病室走廊里，摆满了数百篮鲜花。

　　也许是大家的祈祷起到了作用，第二天，他的病情平稳了一些。“因有几个患者情况不好，景湘川对这几个患者的情况比较了解，一直惦记着他们，他便艰难地开口问起这几个患者的最新情况，我们便干脆把患者的情况一一向他汇报了。他点头表示赞同治疗方案。不想几个小时后病情急剧恶化，他陷入了深度昏迷。生命特征骤然失去。”肛肠科一病室护士长赵淑敏向我们回忆起当时的经过。“这时候，我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希望奇迹出现。全科室近四十个人，大家像疯了一样。这么好的一个人，在最后的时候，想的还是患者，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呢？”

　　一队接一队的患者、同事、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涌进了病房，只想看看他们心里喜欢的景医生最后一眼……作者：文华 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