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症妈妈 放弃你我做不到

　　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讯

　　华西医院肿瘤科病房。

　　身患乳腺癌的母亲虚弱地躺在床上，“要是我早点死了，就不会拖累两个儿子了。”一天中，这样的话她要向病友说好几次。

　　为了筹钱给她治病，她那曾经给张丰毅当过健身教练的小儿子，把自己“卖”到了2008年，并四处借债20万元。她那做电脑维护工作的大儿子，把争取了8年、去年才分到手的房子抵押了，耍了多年的女友也吹了。

　　幺儿

　　为省钱每天只吃一顿饭

　　“妈，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每天晚上，在北京当健美教练的小儿子游海川总会给母亲打一个电话。

　　“你按时吃饭没有？”电话这头，母亲刘本美问。“吃了。”母亲并不知道他指的是每天中午单位提供的那顿工作餐。为了省钱，这半年来，游海川每天只吃一顿饭。

　　今年春节，29岁的游海川在病房里陪了母亲一个多月。此时的他和两年前相比，瘦了10公斤。

　　由于长期化疗和放疗，母亲手脚冰冷。这个健壮的男子就用脸盆绞了热毛巾，不停地给母亲敷手。从他高高挽起的左袖口可以看到，手臂上有七八个圆形的伤疤。

　　“烫的，用烟头烫的。”1998年春节，游海川的父亲突然被查出患胰腺癌晚期。全家人束手无策，两个月后，父亲就走了。

　　“都是我没钱给爸爸治病。”当时的海川没有工作，平时就帮母亲卖点水饺。在父亲的灵堂上，他自责得都快疯了。突然，他拿起一个烟头，猛地摁向了自己的手臂。

　　遗憾的是，在父亲去世一年零8个月后，母亲也被查出患乳腺癌。当时游海川在成都一家健身房做服务员，每月只有几百元钱的收入，全靠哥哥借钱给妈治病。2001年4月，一心想挣钱的游海川决定到北京闯一闯。

　　没有任何资格证书，游海川只能凭着一身健硕的肌肉，去各个健身房碰运气。碰了10多次壁后，他终于在一家新开张的健身房找到了工作。

　　后来游海川给演员张丰毅当健身教练，开始接触演艺圈。在张丰毅的引荐下，他在电视连续剧《蛇年警官》中演了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黑社会打手，从此迷上演戏。“为此，我一边在各个剧组跑龙套，一边读了北京电影学院的一个演员培训班。”

　　2004年4月的一天中午，游海川正在健身房里带学员训练，突然手机响了。电话里，哥哥的声音带着哭腔：“妈的病复发了。”游海川握着哑铃的手停在半空，脑子里一片空白。等他恢复知觉，感觉脸上凉凉的，一摸，满脸是泪。

　　此后一周，游海川拿着母亲的病历跑了10多家医院。一看片子，大部分专家都摇头：“你妈这种情况，已经没有治疗价值，不如让她吃好喝好，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妈了，我们不能这样。”兄弟俩把母亲送到了华西医院肿瘤生物病房。

　　5000元一支的抗癌药、550元一颗的口服化疗药，向公司预支的工资很快被花光，哥哥借的两万多元也所剩无几，游海川只好又回到北京，一次性把自己“卖”给了公司，一直卖到了2008年。尽管这样，钱仍然很快就用完了。

　　游海川只好厚着脸皮找到自己的学员。在学员怀疑的目光中，游海川拿出母亲病情的复印件。渐渐地，学员们被游海川的孝心打动，一万两万地借给他。

　　借的钱全部汇到了成都，工资全部交给了公司，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海川口袋里就没有了一分钱，全靠每天中午单位提供的工作餐度日，好几次他都饿得头晕目眩。一次，宿舍门口卖水果的大爷叫住海川：“小伙子，你怎么老长时间不来买水果了？”“大爷，我已经在别处买了。”他不愿意告诉老人真相——因为没钱，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吃过水果了。

　　长子

　　只要妈在终身大事不考虑

　　“你借了这么多钱，将来咋还哦？”看到弟弟不要命地借了20万，务实的哥哥很替他担心。

　　在一家公司做电脑维护的哥哥游泳，每月收入1400元。他的想法和弟弟不大一样，他认为“有多大能力做多少事”，既然医生说妈妈没有治愈希望了，他希望做一些实际的治疗，减轻妈妈的痛苦，超出能力范围的就不做了。但实际上，他的理智常会被情感战胜。

　　31岁的游泳目前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辆电瓶车，这还是妈妈的癌症复发以后买的。每次游泳骑着车搭着母亲去医院放疗，在路口总要被交警拦下。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给交警解释半天，才又被放行。脚上的皮鞋是三年多以前买的，鞋底已经磨出一个洞。下雨天，踩在地上，雨水浸了进来，把袜子弄得又脏又湿。

　　在四川省丝绸进出口集团有限公司做电脑和网络维护工作，游泳每个月的工资是1400元左右。为了让母亲有一个好的养病环境，一年多前，他们从肖家村单位分的房子里搬出来，在文殊院附近以每月750元的价格租了一个一套二。每个月房租就要交掉一半多的工资，剩下的650元钱还得维持妈妈的中药和母子俩吃饭。

　　前年，游泳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人交往了一年多。但因为妈妈的病，女孩最终提出了分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老妈在，我也不考虑终身大事了。”游泳说。

　　今年1月，因为胸腔里的积水把肺部和心脏都浸泡了，母亲准备放弃治疗。“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弟弟，我已经留下遗言，是我自己不想活了，让他千万不要埋怨你。”给大儿子作了一番交代之后，她拒绝接受任何治疗，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等死。

　　看到母亲张大了嘴，用力把空气吸进肺里的样子，游泳看不下去了。第二天他就给弟弟打去电话：“妈快不行了，你快点回来！”

　　兄弟俩

　　“哥，再也借不到钱了”

　　“把我那房子抵押了吧”

　　为了让母亲相信有奇迹出现，这次回来，游海川特意买了七届环法自行车赛冠军、美国人阿姆斯特朗的livestrong橡皮手镯。

　　和母亲一样，阿姆斯特朗也是癌症患者，但他战胜了癌症，并创造了七次夺冠的奇迹。

　　“钱可以再挣，妈只有一个。只要我能借到钱，就要给妈治病。放弃，没有良心的人才做得出来！”说到这里，游海川的情绪有些激动，脖子上的青筋一下子鼓了起来。坐在病床上的母亲看着此时的儿子，眼中有些无奈。

　　3月1日下午，游海川临走前，主治医生邹炳文再次向他交代了母亲的病情：“目前来说，你母亲的病没有治愈的希望了。我们只是尽量延长她的生命，提高生活质量。”类似的病情交代，游海川已经历过很多次，心情也不像第一次听到时那么难受了。“我知道，但我还是相信会有奇迹出现。”游海川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坚定。

　　3月3日早上7时，游海川把600元钱塞到母亲手里，让她作生活费。趁儿子去洗碗，母亲把钱悄悄放回了儿子口袋。

　　“妈我走了。”8时30分，游海川提着行李向母亲道别。母亲担心在火车上钱被挤掉了，就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一句：“你给我的东西，我又还给你了。”“我不要！这些钱是我留给你的，你怎么又偷偷塞给我？”儿子一听，立马放下行李，四处翻找。

　　“不用找，你找不到的。”母亲死死抓住儿子的手，想要阻止他。游海川轻松地掰开妈妈瘦弱的双手，在羽绒服内袋里找到了这笔钱。卷成圆筒的纸币又被扔进母亲怀里。提起行李，游海川飞快地逃出了病房，生怕母亲追上来再把钱塞给他。

　　“川儿，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身上一分钱没有，到了北京怎么办？”母亲急了，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的她扶着床旁的栏杆，赤脚下地。当她颤巍巍地挪到病房门口时，走廊上空荡荡的，已不见儿子的踪影。母亲腿一软，差点坐了下去。

　　“要是我早点死了，就不会拖累你们兄弟俩了。”母亲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人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儿子走后，母亲私下向病友打听安乐死的方法。

　　游海川回到北京后，又先后找了好几个人借钱给妈治病，但都没有回音。于是他想到了哥哥的房子，他想让哥哥把这套房子抵押了，贷点钱来给母亲治病。这套房子是哥哥向单位争取了8年，去年才分到手的。在电话里哥哥沉吟了半晌，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看着妈这么痛苦也不能不治啊。”

　　一直主张量力而行的哥哥，其理智再一次被情感战胜。

　　本报记者刘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