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年龄最大换心人的生命从57岁开始

杨孟勇成为了我国医学史上年龄最大的换心人。摄影/本报记者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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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本报记者王浩

　　2000年1月14日，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为57岁的北大荒作家杨孟勇成功进行了一次突破禁区的心脏移植手术，杨孟勇成为了我国医学史上年龄最大的换心人。据相关资料显示，作过心脏移植的人，心理性情和生活习惯都会发生很大变化，尤其是高龄人换上了年轻人的心脏，这种变化会相当明显。时隔6年时间，杨孟勇时刻都在体验这种变化，与他

形影不离的妻子和儿女们观察得更加细微和独到。杨孟勇究竟会有什么变化？带着好奇和疑问，3月22日，记者走进了香坊区龙房小区杨孟勇的家，听杨孟勇老两口讲述换心前后的故事。“换心不仅救了老杨的命，也挽救了我们的夫妻感情。”说这句话时，六旬老人杨大娘的脸上露出初恋少女般的幸福羞涩。

　　对妻子不满对生活失望老杨对生命已不再珍惜。但妻子在换心手术单上签了字。

　　8岁丧父的杨孟勇是在北大荒一个农场与妻子结识的，当时，妻子跟随父母从黄河边的灾区一路逃荒到北大荒，后来到杨孟勇的车间做学徒。1967年，两个同命相连的人结婚了，可他们却没有苦尽甘来，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妻子是急性子，可他却是个慢性子，两人常常因为生活上的一点琐事吵架。当时他虽然是个普通的车工，但非常喜欢文学创作，妻子则大字不识几个，日子长了，两人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

　　两人就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了10多年婚姻生活，三个孩子也相继出生了。由于长期过着压抑生活，妻子患上了严重的甲状腺机能亢进症，常常无端地发脾气，这使两人的关系越加恶化。沉浸在痛苦中的杨孟勇开始萌生了死的念头，他几次冲进雷雨里，想被雷电击中，或者害一场重病，一死了之。37岁那年，他患上了心脏病，严重的心绞痛和心率过缓折磨得他度日如年，住院成了家常便饭，妻子一次次到医院守护他，给他带来热乎的饭菜，可他对此却很麻木。他甚至离家出走，回山东老家一住不归，到了山东也没有往家里写信。一年多过去了，妻子给老家寄来了棉衣和他爱吃的黑木耳，可他还是没有回信。1999年的春节快到了，妻子对女儿说：“你给你爸写封信吧，打听一下他在哪儿，劝他回来吧！”看到了女儿呼唤他回家的信，大年三十那天，杨孟勇打着强心剂回到了佳木斯的家。

　　回到家后，杨孟勇的病情越发严重，浑身浮肿，医生建议他转院到哈医大二院。医生告诉他，他的心肌扩张已经到了中晚期，生存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心脏移植。高达10万元的手术费和对生活的绝望，使杨孟勇执拗地拒绝了医生的劝说。可是妻子却背着他在手术单上签下了名字。2000年1月14日，杨孟勇上手术台前，妻子在他的双手、双脚和腰上系上了红绳后，又冲着医生磕了三个响头。看着妻子的这般举动，杨孟勇的心为之一颤。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能活下来一定好好待她。

　　在生命线上挣扎时，不计前嫌为他守望生命的，是那曾被他万般嫌弃的老妻。

　　从手术台上下来的12个小时后，杨孟勇苏醒过来了，睁眼看有10多名医护人员围在他的身边。医生告诉他，手术的成功打破了国际医学界所公认的55岁以上不能再做心脏移植的禁区！但是，术后要闯过感染关和排斥关还至关重要，在这期间他不能离开重症监护室，守护他的只能是医护人员。醒来没有见到妻子，杨孟勇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时他听到门外有哭声，是妻子激动的声音：“我这是高兴的哭哇，你们真的把他救活了！”

　　术后的一周里，杨孟勇天天感到昏昏沉沉的，食欲不振，有气无力。孙晨光医生找到妻子，特批她进监护室看看丈夫。妻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医生告诉她，病人口腔出现黏膜斑块，需要用桂皮嗽口消毒。从那天起，护士总能时常端着温热的桂皮水给他嗽嘴。换心第10天，杨孟勇出现了感染症状，胸中一阵灼热疼得他快要休克过去了，护士发出了急救信号，医生们急匆匆都赶到了监护室。这时，杨孟勇看到监护室的窗户玻璃外紧贴着一张脸。抢救的几个小时里，窗口处的那张脸始终没有离开过。杨孟勇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妻子。

　　15天后，杨孟勇回到了自己的病房。2月4日，农历腊月三十。杨孟勇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趴在床头的妻子头发几乎全白了，在这之前只是有寥寥几根白发而已。护士告诉他，他在监护室的那些日子里，妻子从没睡过囫囵觉，整夜地站在病房外守着。听了这番话，杨孟勇的心一股暖流升起，他猛然间醒悟，妻子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一丝浓浓的爱意涌上了他的心头。那天，杨孟勇拿起笔，写下了这样一行日记：春天从今日开始，希望从今天开始。

　　在妻子的照料下，杨孟勇的病在一天天恢复，出院后他们在医院旁租了一间小房，杨孟勇开始了小说《活下来再说》的创作。“自知心脏移植的人平均能活10年，而我这个年龄更不可预测。于是，我开始争分夺秒地写作，一天要写上10小时。”杨孟勇的疯狂写作累得身子发虚。一天，妻子一把搂住了他哭着说：“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写，只要你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妻子的这番举动，使几十年婚姻的坚冰倾刻间融解了，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迟来的恩爱是缘于那颗换来的心脏吗？老杨不这么看。

　　为了让丈夫安心康复和写作，杨大娘卖掉了佳木斯的住房，在香坊区龙房小区安了新家。杨孟勇每天与妻子形影相随，帮妻子整理家务，陪妻子聊天，为妻子捶背。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两人便依偎在一起心贴心地诉说当年恋爱时的情景。妻子告诉儿女们说：“你爸换心之后真的变啦！现在不管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他都是乐呵呵的。”

　　杨孟勇换心两年后，身体各部位功能恢复了正常，精神也一天比一天旺盛。对于以前连越位和手球都看不懂的足球，竟产生强烈的兴趣。在韩日世界杯中国足球队小组出线那场比赛中，他显得格外兴奋，在电视机前瞪大眼睛，精神百倍，不眨一眼地看比赛。下半夜1时，中国队进球了，他冲着身旁已进入了梦乡的儿子大喊：“快看！进球了！”儿子猛地一醒，看看眼前60岁的父亲，不禁问了一句：“莫非给你心脏的人，是个球迷？”

　　前年，杨孟勇的四叔突然去世了，他和妻子乘火车去参加葬礼。妻子让杨孟勇睡在下铺，自己睡上铺，女列车员过来搭话道：“你们是娘俩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老人睡上铺呢！”听了列车员的话，妻子摸摸满头的白发尴尬地低下了头。在以后的日子里，杨孟勇越发感觉自己朝着年轻的方向迅速发展，爱吃小食品，爱运动，爱打扮，爱说玩笑话，就连走道的脚步也觉得轻快多了。

　　换心的丈夫变得如此年轻，两人明显的“不般配”，让杨大娘感到很不舒服，她开始故意避开两人同时出现在公共场所。杨孟勇发现了妻子的细微变化后，告诉妻子：“不管你变得有多老，我都会永远守在你身边，你是我不能失去的亲人！”一次，杨大娘下楼不慎跌倒，脚踝骨肿得很严重。杨大娘在床上整整躺了17天，杨孟勇就侍候在床前，喂饭、擦洗、按摩、换药，看到妻子心情烦躁时，他还拿出心爱的笛子，吹上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妻子激动得泪水涟涟。

　　采访中，记者看到杨孟勇一路小跑迎接客人的身影，简直不敢相信他已是64岁的老人。杨孟勇告诉记者，他的小说《活下去再说》已经出版了，和妻子恩恩爱爱的生活让他感到幸福无比。他说这一切不是心脏移植带来的心理与性情的变化，而是人生劫难后沉睡的真情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