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断案之传奇拯救 素昧平生女法官帮浪子寻屋

　　【龙虎网报道】一个浪子锒铛入狱10多年。10年前，老母亲为了“拯救”他出来，变卖了自己的唯一住所，却因此遭人暗算，命丧他乡。10年后，浪子出狱回家，发现房子还在却早换了主人。疑窦重重的换房经过，引发一场矛盾重重的行政诉讼。其间，无处落脚的浪子再次失足。一个与浪子素昧平生的女法官，开始了一场极富传奇色彩的拯救行动。

　　初次见面

　　4月11日，江苏省大丰方强劳教所。

　　见面完全出乎王福生的意料。所以，当他按照管教民警的命令，坐到戴茹芳对面时，显得极不情愿。管教民警介绍，眼前这位中年女子是从南京中级法院来的法官。王福生的屁股刚挨到凳子，立刻像触电一样跳起来嚷嚷：“我又不认识你，找我干吗？”在王福生的印象里，自己每次跟法官或警察打交道，都不会有好事情，不是自己被判刑、劳教，就是听说自己老娘惨死的噩耗。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次法官亲自“追”到劳教所来，又会为了什么事，满脸疑惑地看着对方。

　　“房子的事啊，你忘了？我们都找你3个月啦……”戴茹芳笑眯眯地回答。

　　房子易主

　　去年7月的一天清晨，汤锦文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个头发极短、身体结实、满脸惊诧的中年男子：“这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你怎么会住在里面？”门外的男子大声质问，把睡眼惺忪的汤锦文也吓醒了：“这房子是我的，我有产权证啊，怎么会是你妈留给你的呢？”

　　吵不出结果，大家住了口。门外的男子拿出一张释放证给汤锦文看，说自己叫王福生，坐了十几年牢，今天终于减刑出来了。还说这房子是他和母亲的拆迁安置公房，现在母亲死了，他回来得住在这里。汤锦文则拿出自己的产权证给对方看，说这房子是从中介那里买来的，已经过户了，手续齐全。

　　王福生倒也痛快，丢下一句“那我找房产局去”，扭头就走。

　　大吵大闹

　　两个月后，南京衡理律师事务所律师朱志军接手了一个从法律援助中心转过来的援助案件。

　　“一个叫王福生的刑满释放人员，天天到区房产局和某房地产开发公司大吵大闹，说自己的房子被他们弄没了，一定要他们给自己房子住。开发公司被迫答应暂时每月给他900元生活费，叫他自己解决问题。”昨天中午，朱志军向记者详细介绍了王福生的援助经过。

　　朱志军回忆说，那段时间，他陪着王福生跑了很多地方，调取了厚厚的房屋权属登记资料，渐渐理解了王福生的委屈：1990年9月，王福生和母亲居住多年的老宅拆迁，被重新安置到一套40多平方米的公房里居住。1992年，新房还没入住，王福生就因抢劫、流氓等多项罪名，被判入狱20年。

　　1995年4月，王福生的老母亲离奇失踪，直到2003年安徽警方确认老人8年前已经遇害，疑犯正是王福生以前的牢友。去年7月王福生出狱后回家，却发现那套房子已被区房产局过户到了汤锦文的名下。

　　换房之谜

　　“事情是从1995年开始变得扑朔迷离的。”朱志军说，根据资料显示，1995年11月，有人以王福生母亲的名义和“汤锦文”互换了承租的公房。但他们调查后发现，换到王福生母亲名下的房子根本就不存在。

　　这套虚拟的房子仅存在于开发公司开出的一张“同意换房”的证明中。正是这张假证明，通过了区房产局的审核，使“汤锦文”名正言顺地住进了王福生的房。

　　“这里有很多疑点。”朱志军解释，因为时间太久远，许多当事人已经无法找到，这些问题的谜底也许永远也无法揭开。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初的所谓“互换”是不存在的，王福生应该拿回自己的房子。

　　确定了这一点，朱志军决定帮王福生打一场告区房产局的行政官司，要求法院确认房产局批准的换房行为无效。

　　告房产局

　　案子如期开庭。各方都喊冤。

　　区房产局说，当初的换房手续齐备，自己完全是照章办事，谁会知道竟有这么大的猫腻。

　　汤锦文说，当初自己通过“中介”花6．8万元买了这套房子的使用权，所有手续都是中介全权办好后交给他的。只是这个“中介”现在早就找不到了。而他也早已通过合法程序，取得了这套房子的产权。

　　开发公司说，那份假证明上是盖着自己的公章没错，但当时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开出了这张证明，现在都已经查不出来了。

　　再说那张证明只“证明”了那套本不存在的房子是属于自己的，并没有侵犯谁的权利。

　　母亲之死

　　包括王福生在内，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搞出这次换房闹剧？

　　就在争论渐渐进入白热化的过程中，一份安徽省宣城市中级法院的刑事判决书出现在法庭上。这份目前尚未生效的判决书，记录了王福生母亲的遇害经过，也让一切有了答案，更让王福生在法庭上泣不成声。

　　“我妈死得冤啊，为了救她的小儿子，结果把命丢了。”王福生的大嫂非常清楚老人遇害的经过。1994年，王福生的一个牢友出狱后找到王福生的母亲，带来了王福生的消息。“他跟我妈说，能找人办保外就医、办假释，只要有钱就能让王福生早点出来。”大嫂说，她和丈夫一直劝老人那个人靠不住，别被骗了。但老人救儿心切，到处筹钱，还把那人认做干儿子。

　　1995年年初，大嫂发现母亲搬去跟干儿子住，很少回家。“每次问她，她都说不要我们管，还说救二子急等钱用，所以把房子租出去了。”打那以后，老人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觉得不正常，去报了案。”大嫂说，为了寻找老母亲，他们荒废了自己的水产生意。直到2003年，安徽警方通知他们发现了老人的下落：一名身负多条命案的嫌疑人，交代了8年前图财害命杀死老人的经过。他们认出这个嫌疑人正是老人的“干儿子”。

　　据嫌疑人交代，拿了干妈“卖房子”的钱，又迟迟没把人“捞”出来，干妈天天追着他要人，他不胜其烦，干脆把她骗到安徽，在一个僻静的水库里杀人灭口。这件事还没有败露，他却因另一桩抢劫案入狱。所以直到2003年，安徽警方全面追查旧案，才使老人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一审胜诉

　　高墙内的王福生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警察突然到监狱里找他抽血做DNA鉴定，他才知道了母亲遇害的事。同时他还知道，因为嫌疑人提出上诉，目前案件还没有最后审结。所以从法律上来说，母亲的真正死因现在还是一个谜。

　　鉴于上述原因，开发公司要去法院暂时终止行政案件的审理。但一审法院认为，刑事案件的审理与王福生告区房管局案的审理没有直接关系，没有准许开发公司的请求。

　　不久，法院作出一审判决，确认房管局批准换房的行为无效。

　　拿到判决书，王福生又开始不停地找汤锦文的“麻烦”。“他人不坏，就是没什么文化。”汤锦文在电话里无奈地跟记者谈起这件事：“我再三跟他解释，自己也是受害者，莫名其妙地被扯进这场是非，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这套住了10年的房子，也是他们一家唯一的居所啊。”

　　王福生根本听不进去，因为他也没地方去，他也不想继续在外面漂着了。

　　僵持了几天，汤锦文决定上诉。“能拖一天算一天呗，判决一生效我铁定得搬，就一点转机都没有了。”抱着这种态度，汤锦文递交了上诉状。

　　协调成功

　　王福生的名字就这样出现在戴茹芳法官的案头。

　　看完案卷，戴法官倒吸了口凉气。单从法律角度看，这案子这么判完全没问题，二审多数还得维持。但王福生不可能很快住进自己的房子，如果汤锦文坚持不搬，至少有场迁让官司等着他们；此外还有汤锦文和区房产局、开发公司之间也有至少两起官司要打……

　　凭着多年办案经验粗略算算，戴茹芳发现这案子后面隐藏着巨大的矛盾和大量潜在的诉讼，不经过三年五载根本解决不完呐！

　　戴茹芳了解情况后，直接给开发公司的老总打去了电话，表示愿意出面协调各方。协调方案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汤锦文愿意把房子让给王福生，由开发公司补偿汤锦文5万元损失，区房产局则将汤锦文当初买下产权的2万余元退还。今年2月15日，汤锦文正式撤回了上诉，就等王福生露面签协调协议。

　　拯救灵魂

　　就在大伙儿等着王福生签协调协议时，他失踪了。直到4月初，戴茹芳得知，王福生又犯事了，4个月前被送去劳教。

　　4月11日，戴茹芳当初愿意“多事”做那么多工作，也是考虑到王福生才出狱，如果没有安定的生活环境，很容易再走弯路。

　　“现在房子也要回来了，又是个门面房，回去以后可以做小买卖，生活应该不成问题了。”戴茹芳关心地唠着家常。

　　王福生父亲早亡，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母亲一辈子不离不弃地照顾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自从老娘被自己“害”死后，他开始觉得自己既“无依无靠”，又“无牵无挂”，过一天算一天。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女法官，竟对自己说出了只有老妈才会说的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愣了半天，才回答：“戴法官，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全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以后出去我也会好好做人。”

　　最后，他给自己的哥哥写了份委托书：“这个法官人很好，可以相信。房子的事委托你帮我办，法官怎么说，你就怎么办……”

　　4月13日上午，协议书签好了。所有的矛盾解决了，所有的人都在感谢戴茹芳。都说“戴法官不用写判决书也能把案子办得这么好，实在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