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19年的父子先后犯罪并在狱中认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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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0日04:01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 | |||||||||
“中年男子杨海江,21年前与郭某生下儿子杨军,两年后父子分离。后来,杨海江因犯故意杀人罪在狱中服刑,而杨军于去年因犯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面对一张旧照片,早已忘了对方模样的父子俩在同一所监狱的同一监区服刑相认……”今年4月下旬,本报记者收到一封外地来信,信中讲述了这样一个离奇故事。记者按照信中线索多方调查,逐渐了解了这对坎坷父子的狱中奇缘。
A 1985年 父亲非婚得子 4月28日,凉风习习,记者驱车来到关押杨海江、杨军父子俩的四川省某监狱,42岁的杨海江目前正在该监狱三监区服刑,其儿子杨军则在五监区改造。两位熟悉杨氏父子的管教民警向记者详细讲述了这对父子的离奇经历。 杨海江出生在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区南郊乡,小学文化,绰号“木脑壳”。1984年,20岁的杨海江外出谋生,在云南瑞丽与郭某相识,不久,杨海江带着郭某回到四川雅安家中。由于未到法定婚龄,两人没办理结婚手续。1985年3月8日,“夫妻”俩喜得贵子,取名杨军。儿子降生后,“夫妻”俩经常因生活琐事争吵不休。1986年10月,郭某带着1岁零7个月的小杨军离开雅安,回到云南瑞丽的娘家。 B 1989年 父亲杀人入狱 此后,杨海江经人介绍与雅安女子宿某结婚。1989年4月,宿某生下一女。再次组建家庭的杨海江开了一家肉铺谋生。 1989年9月22日,杨海江的朋友甘某某地里的生姜被偷,甘某某怀疑是同村刘某某、王某某、陈某某等人所为。杨海江知道后,将王某某、陈某某打了一顿。 次日,刘某某揣着一把水果刀找到杨海江。双方语言不和,继而动手抓扯。杨海江抽出随身携带的杀猪刀当场将刘某某捅死。当天,杨海江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1990年3月17日,杨海江因犯故意杀人罪被雅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开始其漫长的牢狱生涯。 C 1990年 母子狱中探父 1990年9月的一天,郭某带着4岁半的儿子杨军来到雅安市南郊乡寻找杨海江。让她吃惊的是,杨海江已结婚育女,本人也进了监狱。郭某长叹一声:“木脑壳,你真没良心。”年幼无知的小杨军问:“妈妈,哪个是‘木脑壳’?”“你爸爸就是木脑壳啊。”看着母亲,小杨军记住了“木脑壳”这个“绰号”,这也是小杨军童年记忆中关于父亲的第一个烙印。 随后,郭某带着儿子到看守所见杨海江“最后一面”。透过铁窗,脚戴镣铐的杨海江面容憔悴,面对童言无忌的儿子,看着悲愤交加的“妻子”,他流下悔恨的泪水,低头无言以对。分别4年后短暂的相见让郭某悲伤,她带着儿子离开了雅安。 D 1992年至2005年 父亲数次减刑 随后,杨海江被送往四川省雅安监狱服刑。1991年2月23日,宿某与杨海江离婚。雅安监狱管教民警了解到杨海江的家庭情况,经常找他谈心并积极引导他。经过反思改造,从1992年7月20日开始,杨海江获得两次减刑,最终减为有期徒刑18年。 1998年12月24日,杨海江转入四川省某监狱,并在该监狱服刑至今。更换服刑地点后,杨海江不仅自己积极改造,还经常配合管教民警做其他服刑人员的思想工作。由于在狱中良好的表现,2000年8月28日,杨海江获得减刑1年6个月的奖励;2003年1月3日,他又减刑两年;2005年9月30日,他再次获得减刑1年6个月的奖励。至此,杨海江的刑期已提前至2008年5月6日期满。 E 2004年 儿子抢劫入狱 1992年,郭某带着杨军嫁到安岳县努力乡,与当地男子朱某某结婚,杨军也改名朱洪。由于家庭经济拮据,朱洪小学毕业后辍学。随后,他来到成都,在武侯区金花镇一家鞋厂学做皮鞋,靠当学徒工的微薄收入维持生活。 2004年12月31日,朱洪和两个工友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商量着如何抢劫路人。当晚,朱洪等3人持刀在成都市武候区金花镇金光北路守候。最后,3人不仅钱没到手,还被警方抓获。2005年3月24日,朱洪被成都市武侯区法院以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6个月(刑期从2005年1月1日至2007年6月30日)。2005年5月,朱洪被送往四川省某监狱,经过入监教育培训、考核后,于同年8月初分配到一监区八分监区。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所监狱正是父亲杨海江服刑的监狱。 为证实确有朱洪其人,今年4月底,记者特地到成都市武侯区检察院了解当初的案卷。在武侯区法院公布的“武侯刑初字第371号”判决书中,记者了解到朱洪的犯罪经过。 F 2005年8月13日 突闻生父绰号 虽然朱洪和父亲杨海江服刑班组不同,居住监舍不同。但在2005年8月13日,这对分隔19年的父子仍然传奇般重逢。 这一天正是周末,朱洪在监狱活动室的象棋桌边当“看客”,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叫喊:“木脑壳,快点!球赛要开始了。” 很多年来,“木脑壳”这个词一直回旋在朱洪脑海中。此时,他本能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背心短裤,40多岁的中年犯人一边往胸前挂口哨,一边答应着经过自己身边。望着中年男子远去的身影,朱洪内心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激动,他猛然想起儿时母亲常对自己说的那句口头禅:“你爸爸就是木脑壳。” 当晚,朱洪失眠了。他躺在监舍里辗转反侧,他既想弄清楚这个“木脑壳”的身份,又不敢认真想下去。入狱后,朱洪完全清楚,在监狱里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是什么意义。万一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他该如何面对? 第二天,朱洪特意端着小凳来到球场看球赛。在“木脑壳加油”“木脑壳又进球了”的叫声中,朱洪紧盯眼前的这个中年犯人琢磨:“这个‘木脑壳’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G 2005年8月15日 翻出旧照认亲 2005年8月15日傍晚,朱洪忍着激动来到杨海江床前。“叔叔,我找你有点事。请问你叫啥名字?哪里人?”朱洪怯生生地问。 “我叫杨海江,雅安人。”杨海江随口回答。“那他们咋叫你‘木脑壳’呢?”朱洪紧张地低下头,声音也变小了。 “那是我的绰号,我都习惯了。”杨海江笑着问朱洪:“你咋问我这些?你是哪里人,犯啥罪?”朱洪沉默了几秒钟说:“我是云南瑞丽人,犯了抢劫罪。” 云南瑞丽这几个字似乎触动了杨海江的神经,他涨红了脸说:“那你咋在成都服刑?”“我妈说我们是云南瑞丽人,我在成都打工时犯的事。”朱洪回答。“那你妈叫啥名字?”杨海江追问。 朱洪告诉杨海江,他的母亲叫郭某,母亲经常指着父亲的照片骂木脑壳。此时,杨海江的声音开始颤抖:“你爸也叫木脑壳?你妈是郭某?” “是的,我妈开始一个人带着我在云南瑞丽生活,后来她嫁到安岳县。我妈跟我说,我小时候的名字叫杨军,我亲生父亲是雅安人,我家里还有一张‘木脑壳’的照片。”一听说“木脑壳”的照片和“杨军”,杨海江立即起身,从枕头下的笔记本中翻出一张自己年轻时的照片递给朱洪:“你家里‘木脑壳’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朱洪拿着那张发黄的照片看了又看,泪水慢慢流到鼻尖。此时,杨海江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一把拉过朱洪,喜极而泣的父子俩抱头痛哭,分隔19年的父子就这样在狱中相认。 相认后,杨海江向朱洪讲述和郭某相处的那段经历以及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回想过去,杨海江哭着对儿子说:“儿子,我对不起你!想不到我们相认竟是在监狱!”朱洪低声哭着说:“爸,我虽然找到你,但我心里恨你!” H 2005年8月15日后 补偿迟来父爱 父子相认后,杨海江抽空和朱洪长谈了一次,向儿子表明自己的悔恨与愧疚。鉴于父子俩同在一个分监区服刑改造,两人决定暂不公开他们的关系。为此,杨海江专门向分监区管教民警作了汇报,并请求保密。管教民警就此事分别找了杨海江和朱洪谈话。 在一次个别谈话教育中,杨海江对管教民警说:“我没有法律意识,犯了杀人罪,不仅夺去了受害人的生命,也害得自己饱尝10多年的牢狱之苦,更是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我没有尽到抚养、教育儿子的责任,所以才让他犯罪入狱。现在,我这个有罪的父亲要用实际行动来弥补。” 此后,杨海江在高墙内处处尽自己所能,不断向朱洪倾注父爱。“他主动帮朱洪洗衣服、床单、被套,帮他打饭、洗碗,还把节省下来的零花钱、补贴费等为朱洪购买香烟、牙膏、洗衣粉等生活用品。在日常的改造中,杨海江也常以自己的人生教训现身说法,教育朱洪正视现实、好好改造,回归社会后做一个守法公民。在监狱这个特殊场所,朱洪终于感受到那份迟到19年的父爱。”管教民警说。 2005年11月24日,该监狱一监区按照上级要求实施整体搬迁,同在一个分监区服刑的杨海江和朱洪被分别调到三监区和五监区。分开后,父子俩常常通信。今年除夕夜,杨海江写了封长信,买了条香烟,请管教民警骑摩托车送到两公里外的五监区交给朱洪。 I 2006年3月30日 父亲含泪教子 自从杨海江与朱洪相认以后,杨海江自感未来充满希望,由于表现好,他将再次获得减刑奖励,即将于今年底刑满释放;朱洪从父亲那里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心理状态也比原来好了很多。 今年3月30日上午,杨海江与朱洪在三监区17分监区办公室再次相见。穿着囚服的父子见面时,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杨海江抬起头,眯着眼含笑望着朱洪,他伸出长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原是一个死缓罪犯,如果没有监狱警察的教育和挽救,我可能会在监狱里呆上一辈子。我想可以公开我们的父子关系,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我就可以出狱,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你啊。”杨海江布满皱纹的眼角噙着泪水,朱洪也哽咽着不住点头。 在这次“非常帮教”中,朱洪先后5次落泪。 离别时,杨海江跑回监舍拿出一双布鞋、一双棉袜和一袋白糖塞到朱洪的手中说:“儿子,记住,你出狱后一定要找我,我也一定会管你!”杨海江眼含泪水,目送着朱洪乘坐的押解车渐行渐远。(因涉及个人隐私,文中杨海江、杨军、朱洪均系化名) ·记者调查·心酸母亲改名改嫁 监狱里父子重逢,但监狱外的郭某是否已经知道自己曾经的“丈夫”在监狱里和儿子相认? 据监狱方面介绍,杨海江向17岁的女儿提起过朱洪与自己相认的事,听其女儿的口气并不怎么认可。不知为何,杨海江父子都没有将此事告诉郭某。今年4月29日,记者抱着一线希望,驱车300多公里来到安岳县努力乡寻找郭某。 努力乡位于川渝边界,离安岳县城约60公里。颠簸5个小时,记者赶到努力乡政府。得知记者来意后,该乡乡长李勇表示全力支持。记者只知道朱洪的姓名、出生日期以及其母郭某改嫁前的姓名,而乡政府没有电脑,这给寻人造成极大困难。 李勇给乡上十多个村打去电话查找“郭某”,结果全乡1万多人中,竟没有查出一名中年妇女姓郭。随后,李勇终于在某村8组打听到了朱洪的下落。根据该乡《育龄妇女信息登记卡》上记载的资料显示,朱洪的出生日期是1985年3月8日,与狱中的朱洪出生日期完全一样。而朱洪母亲一栏登记的却不是“郭某”的名字,而是一名叫“刘某某”的妇女。据该卡记载,刘某某是从川内某地迁入安岳努力乡的,并非来自云南瑞丽。据该村主任说,刘某某和丈夫已外出打工多日,具体在哪里并不清楚。随后,记者从监狱民警处了解到,“朱洪”随母亲郭某嫁到努力乡时大约6岁,郭某后改名为“刘某某”。(赵剑忠 张贵全 本报记者 陈昊 金世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