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元龙

　　在草原，每一根草都散发着阳光和大地的芬芳。

　　“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每当这悠长的旋律响起，我的心就莫名地激动，眼眶中有一种热泪涨涌的感觉。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这样的一幅画卷：一个汉子，提着长长的套马杆，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徜徉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偶尔发出数声长调，宛如天籁。我经常地想着，这个画中的骑手就是腾格尔。

　　我为此感到痴迷，他的歌声唱出了我人生的感悟和渴望。我感到十分奇怪的是，我这个连一首完整曲调都不会吟唱的男人怎么会迷恋这沧桑的声音，我这个外表粗糙的人怎么会涌动绵长的忧思和无限的惆怅……他用什么打动了我的内心世界，是哪一个音符触动了这么多脆弱又多情的细胞。这对一个没有丝毫活泼健壮音乐细胞的人来说，真是一个天书一样的谜。

　　还是先来听听他人的解释吧！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说：“听腾格尔的歌，像在饮牛的水洼前捧水泼在脸上，像在沙粒迎面的大风中前行”。说到感受，这位作家又说，“有暗夜饮醪的热肠感受，是长歌当哭的抒纡”。

　　这是一种说法，也是别人的说法，可我的说法呢？

　　我上百次地想进入到腾格尔苍凉的旋律中去寻找，腾格尔的音乐世界就是那荒凉辽阔的蒙古大草原，那蒙古包、那马头琴、那芨芨草……那散发着牛粪味的草尖上和骏马的嘶鸣里，都有腾格尔的“慢歌”流出。可是当我张开胸怀去拥抱的时候，却是一种莫名存在的虚无，可是他又是实实在在的在我的世界里活着。

　　哎呀，这真是冥冥中的一种声音、一种召唤。

　　当我读完腾格尔的自传《我的艺术人生》后，其中一句话让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说“我的歌迷大多是中年或正步入中年的人。”这就很说明问题。中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困顿，也意味着珍惜，更意味着怀旧……意味着遍尝酸甜苦辣的复杂滋味，意味着开始远离绚烂而自我的青春年华，意味着领略过天地人神的奇妙莫测。意味着在天地的幻灭中紧紧拽住理想的尾巴……

　　思想归于天听。

　　而我们之中谁是那孤独的天唱者，

　　为什么狼会在我们的眼里成为他们的泪水？

　　欧阳江河的诗行，把腾格尔及他的歌迷的世界赤裸裸地晾晒在阳光之下。令我们羞赧、令我们难受。

　　为什么？更深一层的答案是，我们不仅仅是中年人，而且是一群敏感的、孤独的、人生世界残缺的中年人。为了生命的绚丽，我们曾一次次付出；为了绚丽的永恒，我们今天伤痕累累。腾格尔的歌声唱出了我们的整个人生、整个世界：那就是人生的悲壮和宿命。

　　我把我丢在草原上，

　　我才和草原在一起。

　　看到牛也低头羊也低头，

　　我也用嘴碰一碰大地。

　　腾格尔的心灵世界有辽阔美丽的蒙古大草原作支撑，而我们的生活因为狭隘、空洞、乏味，我们才无奈地把腾格尔的歌声当作我们的依恋和慰藉。

　　令我们安慰的是，腾格尔也遭遇过精神困惑和危机，对人生也发出了太难了的感叹，他甚至自杀过。当今天的他，带着一份自信、一份超脱，一份“过来人”的淡漠与我们相遇时，我们由衷地敬佩：腾格尔是男人中的男人。我们男人累了的时候，我们男人苦了的时候，我们就去听听腾格尔的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