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94级女生马楠：我不是传说中的反美女生

现在是全职太太的马楠几乎每天都要陪自己的两个孩子到上海中山公园玩耍。 图/姜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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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4月11日，本刊总第50期刊发《北大“反美”女生马楠的真实近况》，报道了北京大学中文系94级女生马楠向克林顿提出那个“著名”问题之后的求学生活、人生经历以及被符号化之后的苦恼。该文在网络上引起较多关注，并引发网友新一轮评论。近日，马楠给本刊编辑部来信，比较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婚恋经过、为何不办美国“绿卡”、为什么想当选人大代表，以及她的最新人生感悟。现略作编辑，作为对网上诸多议论的回应。

　　马楠

　　网上关于我的故事没有一个是真的

　　总是糊里糊涂地成了名人，一下子照片和不实的“新闻”满天飞。网上的争议我都认真读了。谢谢那些理解真实生活中我的人，特别感谢我身边的朋友和读大学和研究生时的宿舍室友，也谢谢那些批评“反美的变脸姑娘”的人，虽然我不是那个传闻中的马楠。

　　媒体的报道让我有机会反思一下自己。因为嫉恨而产生的恶意抨击也好，因为误导而造成的严厉批评也好，都有助于帮助一个人去掉“我执”。毕竟和你一样，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我们都相信媒体为我们展示的一切；也难免语言过激，因为来自民间的声音被那么久地忽视了。

　　所以我理解。同时也很高兴，因为世界上不应该只有一种声音，大家都有自己的观点，百家争鸣，才能活跃思想。

　　那些人身攻击，曾经令我非常地委屈，让我明白了文革时候为什么一张不明不白的大字报能把一个明明白白的人置于死地，也领会到了阮玲玉那一句“人言可畏”所道出的无奈。深夜里写下这篇回应文章，告诉大家我是怎样一个人，因为网上关于我的各种各样的故事没有一个是真的。

　　但是我一再提醒自己冷静，仔细反思反思自己，媒体也不是有意误导。我像普通人一样默默地生活，所以大家都找不到我了，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猜测。

　　我是采用了水中分娩，但也不是故意的，照片也不是我主动提供的，当时谁知道此马楠乃彼马楠呀。在此我想多说一句，实在对我有成见的人，不要因为我妨碍您了解自然分娩的好处，水中分娩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我相信余 杰如果知道我这几年来的真实处境，而且调查过我当年提问的原话，也就不会发表那样的评论了。

　　一本书将我彻底改变

　　以下是我真实的成长经过和想法：

　　我和我初恋的男友10年同校，从初中一直到大学。他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美国对他来说是个新的挑战，他靠自己的勤奋攻克了英语难关，拿到了奖学金。和每一个不愿混日子、想生活得更精彩的人一样，他在大洋彼岸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是不怕您笑话，我那时的英文相对比较差。当时考了两次托福都没有考到拿奖学金的高分，我为此非常自卑，甚至不敢问津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好在我的专业成绩很好，保送了研究生。有人说北大是一流的本科生，二流的研究生。不敢说别人，只能说我是这样的。

　　我那时的确曾经向往美国，因为那里有我深爱过的人。我当时唯一的信念就是学好英文，要到美国去找他。可是后来听说他已经遇到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而且像我一样也是几天看不到他就会流泪，所以我退却了，没有了他的美国对我来说就无所谓了。至于最后居然嫁给了一个美国人，真可谓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也正是因为拚命努力学英文而大大提高了我的口语和听力，所以后来被美国国际教育交流协会选中，从语言辅导做到办公室助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读到了《与上帝对话》(《Conversations with God》)。这不是一本宣扬宗教教义的书，而是挑战一切世俗成见、叫人认清自己思想的好书。它告诉我，生活最深的秘密，是“生活不是一个发现的过程，而是创造的过程。你不是在发现自己，而是在重新创造自己。所以，不是要去弄清楚你是谁，而是去确定你想成为谁。”“最高的思想总是包含快乐的思想。最清楚的语言是包含真理的语言。最重要的感觉是你称为爱的感觉。”“快乐，真理，爱。”

　　我想是这本书彻底地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变得快乐、自信，也因此而勇敢。

　　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美人儿，可是性格改变之后，居然会不断有很帅很优秀的男孩子喜欢我。几次恋爱之后，我慢慢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不只是性的吸引力、不只是渊博的学识；金钱从来不是(我嫁给老公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比我挣得还少的穷小子)、轰轰烈烈的浪漫也不是——我想要的是一个理解我的人，他愿意我吃素，在佛与禅上和我有共同的语言，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读过那本《与上帝对话》。

　　三年后，我遇到了我现在的老公，他给我写的第一封情书，开头第一句就是“I’ve read a book :Conversations with God”……当时我被震撼了：强烈地感到上苍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我曾经为了给孩子赚尿布钱，写过一些关于我们的故事，但是被一个编辑拿去加上许多恶俗的描写，以他的名义到处发表，还配上了我和丈夫的照片。在这里请这个人不要再这么做了。

　　婚后一天天发现，如果你嫁给和你有同样追求的人，真的是嫁对了。这个人有智慧、好读书、喜禅宗、风趣幽默，路见不平敢挺身而出，不阿谀也不歧视任何一个人。

　　总之，中华之外也有好男儿也！我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其他民族的美好品格，比如忠实于自己的感觉，比如遇到不快不妨拿自己开开玩笑，等等。他也越来越为中国的传统文化着迷。今天的我的确是个幸福的女人。

　　我是个全职妈妈，但这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每天无所事事，逛街购物。如果你也自己带过孩子，你就会发现妈妈这种职业是一种24小时随叫随应、身兼营养师教师心理辅导医护人员等等数职于一身的无假期工作。我不觉得辛苦，因为我爱孩子，我喜欢做教育这一行。

　　不办“绿卡”很正常，

　　如果能当人大代表很幸福

　　真正融入另一种文化，才会有机会审视自身。当我给老公解释中国诗词的“美”，跟儿子一起学习京剧的唱腔，跟家人们一起看孟子、孙子的故事的时候，我为我们的文化感到特别自豪。当然我也同时在看西方的人文史书和他们的育儿著作。了解越多，我越觉得美好的东西是相同的。

　　如今我选择做中国人的“壮怀激烈”并不是一夜之间的突发奇想，而是在跨文化的交流中，我突然发现，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人并不见得就缺少“智慧”、“真诚”与“信义”这些基本素质。所以一个人的素质并不体现在他(她)的国籍上。外国也什么样的人都有。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自律自强。

　　绿卡，对生活在中国而且也不以此为婚姻目的的我来说，不是什么诱惑。报道中没有写明，我不是对移民官拒绝绿卡，而是退出了老公为我办好的移民申请，才有一番和签证官讨论为什么可以拿长期的移民签证却不拿(家属移民)，而只办简单旅游签证的问答。 一切都很自然，我没有什么可炫耀的。

　　“当人大代表”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您得相信投票权在您的手里。我萌生此愿，是因为一个人幸福快乐，自然想帮他的兄弟姐妹幸福快乐！很大程度上得感谢《中国农民 调查》一书和南方周末等关注草根阶层呼声的新闻媒体，它们让我了解还有那么多过得不如意的人——我不是精英，所以说“草根”没有歧视的意思——我的生活阅历实在有限，也不具备政治才能，所以以为当个代表反映反映情况，推动一点社会发展，就能替大家做点好事——您实在可以笑我的这个“妇人之见”。

　　我也不会为别人表扬马楠而高兴——大有留洋在外而同样值得我们钦佩的人在，最实在的，比我素质高的人多的是呢！我也不会为自己受到侮辱而难过——我说了我想说的，爱了我要爱的，没什么羞愧可言。误会是因为不了解。沟通太少，才有隔阂，才有纷争。你与我之间如是，两国之间，同样也如是。

　　我当年的提问是有道理的

　　关于我当年的提问，我至今也认为很有道理。我们不能因为今天否认过去。我相信中国的命运还是反映了人民的意愿的。别的不说，我从生孩子所受的“阵痛”就能发现，如果不是出于利他的考虑，在肉体的疼痛面前，每个人都会放弃自己崇高的“做秀”。所以我虽然不是党员，但是我真的尊敬那些为理想而生活的人。我也对那些和我看法不一的朋友解释，不管怎么样，中国人有勇气试了，我们创造一个“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社会的初衷是好的。至于今天还有种种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就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尽力在法律的帮助下完善它了。这是你我的中国，向别人抱怨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成熟的公民。

　　从今以后，我也不简单评论别人。每人的选择都有自己具体的情况。在另一个层次上，我们每个人又都息息相关。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另外，看一个社会进步与否，就要看它如何对待最底层的每一个个体。面对我的遭遇，我会更加尊重别人的权利。还是那句话：道并行而不相悖，万物并育而不相害。

　　我的话说完了，在这件事上，大家的反馈对我很有帮助，而我也在反思中成长。

　　衷心祝愿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国家！希望再过若干年，到了我们孩子的那一代，语言与资讯已经不成交流的障碍，在他们想出去看看的时候，再没有人因为他们是中国人就害怕他们一去不回……到那个时候，没人还想得起马楠这个名字，也没有人还在乎我们今天讨论的这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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