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中心挂出高考命题教师招牌 每课时要价2千

公司里一间杂乱的会议室是华夏腾龙推出的“VIP小班家教服务”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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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大附中资深英语老师范存智对华夏腾龙列出的几十位老师都很熟悉，他“相信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看到自己被华夏腾龙擅自列为专家宣传，北大附中资深英语教师杜友明很气愤，他表示保留对这家公司的行为进行追究的权利。

　　■深度提示

　　●北京一家教中心打出“名师专家团”服务项目，称能请到高考命题组教师，家教收费每课时高达2000元，全年费用近百万元，准备在今年9月开课。

　　●该家教中心网站上挂着北大附中、清华附中、人大附中等学校数十位知名老师的

照片和个人介绍。工作人员称这些老师是他们公司的。

　　●老师们对此很无奈也很愤怒，他们表示：“从未接到来自该家教中心的任何通知，坚决反对把教师作为招摇撞骗的招牌。”他们将保留对这家公司的行为进行追究的权利。

　　●工商部门认为，该家教中心涉嫌虚假宣传和不正当竞争。

　　“就算多花点钱，也要给马上升入高三的孩子找个好家教补课。”虽然已经打算多花点钱，但何女士却还是被华夏腾龙家庭教育研究服务中心（以下简称华夏腾龙）开出的价码吓了一跳：每课时2000元！面对这样的天价家教，她却发现该家教中心提供的教师信息有误，究竟是骗局还是举办者确系高人？她不能确定。

　　记者对该家教中心展开了调查。这个正在发生的故事真实地演绎了家教市场里的重重玄机。

　　发现

　　“名师坐镇”引来孩子家长

　　公司网站上名师一大串

　　儿子的成绩一直徘徊在班级中下游，这成了何女士的一块心病。暑假要到了，给孩子找个好家教，抓紧时间补补课，成了何女士一家的当务之急。

　　以前，何女士也曾经找过一些在校大学生和社会上的补习班给孩子进行过辅导，但效果并不明显。这次她想找一个正规的家教中心，最好能找到名校的老师辅导孩子，即使收费高一些也心甘情愿。

　　于是，在对网上众多的家教学校进行了一番比较后，何女士被一家名为“华夏腾龙家庭教育研究服务中心”的公司吸引住了。

　　“弹出的网页真是吓了我一跳，上面全是名师，让这些老师来给我孩子做家教，平时想都不敢想。”一时间何女士有些兴奋。网页上是北大附中、清华附中、人大附中、北师大二附中、陈经纶中学等学校多达数十位老师的照片和个人介绍，涵盖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历史、生物等高中开设的所有课程。

　　“这些老师是我们中心的”

　　6月16日，按照网站上留下的电话，何女士联系了华夏腾龙，一位自称姓张的女老师接待了她。张老师称：“我们的师资力量是很强的，网站上的那些老师就是我们中心的。”

　　张老师接下来的话，更让何女士振奋。她说：“这些老师都是我们中心专家团队的成员，是各个学校的精英、骨干和顶尖老师，长期在教学一线从事高考研究，有着丰富的高考命题经验。并且家教中心采用一对一的教学模式，家教中心会按照家长的要求安排老师，再由老师为孩子制订具体的教学辅导方案。由这些老师给孩子上课，孩子所接受的教育是其他孩子所享受不到的，对他未来的帮助也是金钱所不能估量的。”

　　顶级家教每课时2000元

　　“在介绍过这些老师的情况后，张老师就一直不停地强调这些老师的收费相当高，我问她到底需要多少钱，她又不直接说，还反过来问我，认为请到这样的老师值得花多少钱。”

　　已经有过多次请家教经验的何女士，对于家教市场的行情多少还算有些了解，但也被张老师随后的报价吓了一大跳：“每位老师每课时要2000元，相当于每分钟就要好几十元，这样的收费实在是高得离谱！”“要是按照每周8个课时计算，一年就是416个课时，收费就要达到832000元，一年费用近百万元，真是天价家教。”何女士算了一笔账。

　　张老师解释说，这样的高收费，是因为家教中心对教师队伍有着高质量的要求，请到这样一批专家肯定需要很大的投入，而且实行的是一对一的教学模式，教学能够绝对保证质量，其实是物超所值的。

　　“专家团队”老师并不知情

　　何女士想到了先向几位老师求证。

　　按照网页上提供的教师信息，她辗转找到了几位“专家团队”里的老师。让她惊讶的是，这几位教师异口同声地告诉她，他们从未听说过华夏腾龙这样一个单位，自然也就没有过请他们做家教的事情发生，身为在职教师的他们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聘任的，他们对此也很无奈。几位老师都提醒何女士，这样的家教中心是不值得信赖的，小心被骗。

　　探察

　　点名师上门需要安排“档期”

　　“绝对保证教学质量”

　　近日，记者以家长的身份来到了华夏腾龙家教中心。

　　华夏腾龙家庭教育研究服务中心的项目经理谭兴平告诉记者，他们公司“专家团队”里的名师在教育界都很有威望，教育经验极其丰富：“其中很多专家是高考命题组成员，如果家长需要，我们可以随时联系他们，为学生提供家教服务。”

　　不过，谭兴平还是比较谨慎地告诉记者：“我们能够绝对保证家教的教学质量，但不包上大学。”他同时解释说：“现在社会上有的家教公司说可以包上什么什么大学，那样的说法是骗人的，是违法宣传。我们公司注重的是家教服务质量……”

　　“我们和专家有协议”

　　“是想请哪位老师就能请到吗？”面对记者的疑虑，谭兴平显得胸有成竹：“家长可以‘点’名师来做家教，我们肯定能请到。这是我们公司的承诺，我们和专家都有协议，不会骗人。但‘点’教师要提前一段时间，因为需要安排好教师的档期。如果家长‘点’的专家恰好档期不合适，我们会安排另外一位同等资历的专家去家教。”

　　“如果家长执意要‘点’某位教师，恰好他的档期又不合适，就需要家长耐心等等，我们肯定会安排这位教师去上门家教。”谭兴平说，这样的情况目前公司还没有遇到过。“因为一对一的专家级家教我们刚刚开始做……”

　　“VIP”教室就是会议室

　　谭兴平认为，虽然现在普通的一线老师上门家教的费用通常是每课时100元到200元不等，但他们公司请到的老师是专家，“效果相差很大”，所以是“物有所值”的，并不昂贵。

　　按照谭兴平的介绍，他们公司现在正在推广的是2-3人的“VIP小班家教服务”，按照每周4课时到12课时的安排，全年收费从10万元到32万元不等。

　　随后，谭兴平带记者去参观了“VIP小班家教服务”的授课场地——他们公司一间杂乱的会议室。“现在还没有开课，我们会收拾好的。最主要的是教学质量……”谭兴平解释说。

　　“大部分钱给老师，好多事情不便讲”

　　6月20日，记者采访了华夏腾龙的总经理曹利杰，这次，记者亮明了自己的身份。采访中，曹利杰不但肯定了每课时2000元的“百万家教”的说法，而且认为“公司的收费并不高”。

　　“我们的专家控制着高考方向”

　　据曹利杰介绍，记者在网站上所看到的教师不过是该家教中心专家团队的一部分成员。

　　“华夏腾龙请的都是国内一流的考纲编写专家、备考指导专家、命题研究专家、心理咨询专家等对学生进行一对一的亲授服务，也就是说，给学生辅导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教育领域的专家，从各个学科内容、备考策略、心理健康等方面对学生进行全方位的辅导……”

　　“家教中心所有的专家基本上都是各个名校的特级教师，最起码也是高级教师，而且他们参与到了每年高考大纲的编写，控制着高考的思路和方向……”

　　高端家教不面向平民

　　“这些专家若到全国巡回做报告会，一天6个小时就将得到8000元到15000元不等的报酬，他们讲一次课的门票就要几百元一张……”

　　“现在华夏腾龙把他们引进家教市场，各个类别的教学专家聚集在一起，在孩子不同学习阶段拥有不同的老师，为学生个性化量身定做一个综合性的学习计划。可以说，和老师一天15000元的收入比起来，每课时2000元的收费真的不算高。”

　　“好老师供不应求，而且这样的家教不是普通工薪阶层家庭的孩子所能享受的，一些大家族大企业的孩子面临着继承家业等问题，他们的家长会很愿意孩子接受这样的教育……”

　　曹利杰乐观地表示，天价家教曾在浙江温州出现过，一位当地商人曾出资10万元聘请家教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北京市场同样有类似的需求，华夏腾龙今后将主要向高端家教的方向运作。“目前我们公司已经有20多人前来咨询或报名了。”曹利杰称。

　　“大部分收入给了老师”

　　“具体的分成比例不大好讲，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公司拿到的其实并不多，大部分都给了老师。”

　　曹经理告诉记者，华夏腾龙创建于2002年，之前公司主要做的是外地辅导班、名师报告会和一些中低端的家教。现在，公司就是要打造出华夏腾龙的品牌提升影响，把教师的价值和对学术的尊重都体现出来，要像做明星演唱会一样做好公司的“百万家教”。这样，教育模式等于是“一对一”甚至是“多对一”，费用是相当高的，因此，实际上“公司的收益只占到百分之十几”。

　　“我们没和任何老师签约”

　　“我从1998年开始，就和一些老师建立联系做名师报告会，和他们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我们合作靠的是关心、信任，因此我没有和任何一位专家团队的老师签约，没有这个必要。当然我们肯定会和学生及家长签约的。”

　　据曹利杰讲，这次的百万家教计划，由专家提供个性化家教，在北京市场是率先提出来的，在全国也是独一无二的。预计在今年9月开课，实际上他们的操作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开始运作，家教中心已经和专家团的所有老师事先进行了沟通联络，老师们也答应了出来教学，现在家教中心可以保证每一科都是目前最优秀的老师。

　　“若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就不必做家教市场了，这是最基本的前提条件。”曹经理这样告诉记者。

　　称有些事不方便讲出来

　　“为什么会有老师在没有得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就被罗列进该中心的专家里？”对此，曹经理解释说：“北京市教委有过规定在校老师不能参与家教，但规定是规定，家教市场的需求很大，这种需求是不能忽视的。由于老师们还要在学校开课，有些问题不方便说。”

　　但是他表示，既然可以把那么多老师的资料拿出来，就足以证明以前曾经有过合作。他还告诉记者，这些专家中并不是所有老师都愿意做家教的，但在可以做家教的老师中，任何一位都可以保证联络到。“我是做学术的，不可能挂羊头卖狗肉。”

　　求证

　　“说谎，他肯定请不来我！”

　　“家教中心在说谎，他肯定请不来我，因为我从来不做家教，绝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北大附中的范存智老师被华夏腾龙作为英语组专家进行宣传，在得知此事后，他气愤地说。

　　60岁的范老师是北大附中资深英语教师，曾任北大附中教务主任。他对华夏腾龙网站上所列出的几十位北京各高中的老师都很熟悉，他告诉记者，这些老师确实都是“绝对的大腕”。

　　“以我多年来对这些老师的了解，我相信他们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家教中心的行为可以说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而且每课时2000元的天价家教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本人不会搞家教，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这个家教中心把我作为专家团队教师根本就没有通知过我。”他告诉记者，北大附中是不赞成老师搞有偿家教的。学校曾有明确规定，学校不鼓励、不赞同、不支持老师搞有偿家教。而且，他当初在做学校的教务主任时还曾经因有偿家教问题解聘过一位老师。

　　类似的说法，记者在清华附中的孟老师、陈经纶中学的丁老师、扈老师、王老师和12中的田老师等多位老师处得到了同样的印证。

　　“我们坚决反对把老师作为商品明码标价，更反对把教师作为招摇撞骗的招牌。”北大附中资深英语教师杜友明告诉记者。“请记者问问他，这样做究竟他都和谁联系过，征得过谁的同意，又联系成了几个老师？”“我们质疑这家家教中心的做法，他们这样做，是在误导学生和家长。”他们都表示，从未接到来自该家教中心的任何通知，他们将保留对这家公司的行为进行追究的权利。

　　声音

　　工商局：该公司涉嫌虚假宣传

　　海淀工商局广告科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客观地说，即便是我第一次打开这个网页，我也会认为这些专家就是这个公司的。”

　　在北京市工商局海淀分局，记者只查找到了北京华夏腾龙科技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和相关资料，按照曹利杰的说法，华夏腾龙家庭教育研究服务中心正是隶属于该公司旗下。

　　在该家教中心的网站首页上，写有“华夏腾龙教育研究服务中心是一家集科研、推广、教育教学为一体的专业教育研究服务机构。公司拥有由近百位数十年如一日战斗在教育一线的专家型教师组成的教师专家团队”。

　　广告科的工作人员表示，该公司在网站的主页上宣传自己拥有教师专家团队，又在分页的专家团队中对众多教师进行了介绍，目的是为了多招生、多获利，但该公司发布的信息又不真实，因此涉嫌虚假宣传。同时，该公司是服务的提供者，为了获取更大的利润对自己的服务进行了引人误解的虚假宣传，因此又涉嫌不正当竞争。

　　教育部：不可能有命题老师参与

　　教育部

　　“有命题老师参与是根本不可能的，高考命题组的教师是绝对不能参与任何形式对学生的辅导，教育部对命题组的教师进行的是封闭管理，北京市虽然在高考中是自主命题，但同样执行这样的管理。高考命题部门会和老师签署一份不得透露的协议，老师要严格遵守这个协议，否则就会违反刑法，属于泄露国家秘密，所以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教育部考试中心的一位未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这样说。

　　据记者了解，按照教育部规定，参加高考命题的人员都与考试中心签订了保密协议，有效期三年，命题人员承诺身份保密，不向任何人提供与高考命题有关的咨询意见，不参加任何与本项考试有关的补习、辅导和助学活动，不以命题人员的身份出席任何与本考试项目有关的会议、发表相关的文章或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不参与本考试项目的复习和辅导资料的编写。本报记者陈江宏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