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家属求情 杀害女友大学生获轻判(组图)

杀害女友的郭剑箫被判处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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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剑箫的辩护律师钱列阳在法庭上

　　2006年7月17日，笔者跟随法官到监狱回访时，再次见到了因杀害女友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大学生郭剑箫。管教干部告诉笔者，郭剑箫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正在努力争取减刑的机会。而与他一起服刑的狱友却有些不解，同样是杀人，郭剑箫为什么能够被轻判呢？

　　本文主人公郭剑箫是一名残忍杀害女友的大学生，很多人为他惋惜的同时，都认为按照法律身负命案的大学生必死无疑，最起码也要被判处死缓。但令人吃惊的是，北京市第二

中级法院依照法律，一审判处郭剑箫无期徒刑。

　　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在郭剑箫犯罪之后，他的父母郭千里夫妇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心怀亲情依靠法律，陪儿子自首、聘请律师进行辩护、积极进行民事赔偿，赢得了被害人母亲的同情。最终，杀人犯和被害人的双方父母联手帮助杀人犯减轻罪责，终于把大学生郭剑箫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

　　儿子杀人，父亲陪子到派出所自首

　　郭剑箫和杜星竹是大学同学。出生在南方的杜星竹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中，到北京上大学之前一直是在母亲的呵护下生活，远离家乡独自一人到北京求学，她比其他同学更需要亲情的关爱。

　　出生在北京的郭剑箫是个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子，他和杜星竹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成为一对恋人。热恋之后，郭剑箫带着杜星竹回家见了自己的父母。郭剑箫的父母对杜星竹非常喜欢，俨然把杜星竹当做自己的儿媳妇看待，杜星竹也亲热地跟着郭剑箫一起叫爸爸妈妈。

　　2004年7月，两人即将毕业，下一步的事情似乎就是顺理成章地去领结婚证了。杜星竹已经与郭剑箫的母亲以婆媳相称，双方的长辈打电话也以亲家相称。

　　就在杜星竹回南方老家过暑假之前，她与郭剑箫发生了激烈争吵。几天后，杜星竹怏怏不乐地回了南方。2004年8月28日，刚从南方回到北京的杜星竹在火车站见到郭剑箫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们缘分已尽，分手吧。”

　　“为什么？”郭剑箫大惑不解。

　　杜星竹斩钉截铁地说：“我爱上别人了，必须马上分手。”

　　杜星竹坚决要分手，但郭剑箫不想放弃他与杜星竹已经3年的感情。2004年8月28日，两人在一个大酒店开了一间标准间商量分手的事情，郭剑箫幻想着事情也许会有转机。谁知道，杜星竹一进门便冷冷地坐到一边说：“我今天来，是要为咱们的事情做个了断的。”

　　两人为此争吵起来，郭剑箫万念俱灰，就在杜星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猛地扑到杜星竹身上，掐住杜星竹的脖子把她摁倒在床上，用枕头捂在杜星竹脸上。杜星竹无力挣扎，渐渐地没有了声息。当郭剑箫疲惫不堪地掀开枕头时，突然从激动和迷茫中清醒过来。杜星竹脸色发紫，已经没有了喘息。

　　郭剑箫写下一份绝笔信后，想了很多办法自杀都没有死成。8月29日中午，郭剑箫准备到超市买把刀子自杀。在去超市的路上，他觉得自杀前应该跟父母告别一下，便给爸爸郭千里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郭剑箫对爸爸郭千里说：“近期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找不到我，我回学校了，爸爸，你跟妈妈要多保重，我走了，你们一定要保重啊！”

　　郭千里从郭剑箫的口吻中听出了异样，连忙问：“你是不是出事了？”郭剑箫说：“我在超市，你过来我告诉你。”

　　郭千里连忙赶到超市门口，见到爸爸，郭剑箫紧张地对爸爸说：“我把星竹掐死了！”

　　郭千里知道，儿子一向不爱跟自己开玩笑，冷不防听到这个消息，他吃惊地看着儿子，一屁股坐在马路边的水泥墩上，望着儿子问：“你说的是真的？在哪掐死的？”

　　“是真的！”郭剑箫把掐死杜星竹的情况告诉了爸爸后说：“我想去自首，就是放心不下你和妈妈，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让你们知道我去哪儿了。”

　　爸爸沉思了一会儿说：“去自首吧，我陪你去。”8月29日下午2点30分，郭剑箫在父亲的陪伴下，来到派出所自首，并如实供述了他杀死杜星竹的全过程。

　　真情一跪，化解被害人母亲心中仇恨

　　2004年8月29日下午，刚刚送走女儿3天的杜莉蔚，突然接到北京警方的电话，告知女儿在京遇害的凶讯。

　　8月30日下午2点，杜莉蔚在亲友的陪伴下急匆匆乘飞机赶到北京，当他从警官那里得知了女儿被害的全部过程时，她的心仿佛在滴血。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当杜莉蔚在亲友的搀扶下看到全身发紫、面目全非的女儿时，她悲恸欲绝，精神几近崩溃。她对警官说：“你们一定要尽快结案，严惩凶手啊！”

　　此刻她最恨的当然是亲手杀死女儿的凶手郭剑箫，她拿起笔给警方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写道：“受害者杜星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在女儿1岁零10个月时与夫离婚，20年漫漫人生苦旅，实指望女儿大学毕业后能为社会尽绵薄之力，谁想到女儿惨遭毒手，使我母女阴阳相隔。凶犯已成年，他应该清楚违反他人意愿侵犯受害人尊严乃至生命的严重后果，应该接受严惩。作为母亲，我泣请公安部门准确定案，严惩杀人凶手……”

　　就在杜莉蔚把这封信交给警方的同时，郭千里夫妇也得到了杜莉蔚来到北京的消息。他们在杜莉蔚到达北京的当天晚上，几经周折找到了杜莉蔚居住的酒店。

　　当他们敲开房门，悲恸欲绝的杜莉蔚见到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的父母又来到自己面前，她更是心如刀割！她冷冷地擦了一把眼泪，伤心地说：“你们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们！星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杜莉蔚的热泪一滴一滴地砸在郭千里夫妇的心上，这几年来他们一直把杜星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郭千里说道：“我们来看您，是商量一下孩子的事情，下一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说着，拿出1万元现金塞到杜莉蔚手里。

　　“我不要你们的钱！你们走吧。”杜莉蔚一把将他们推出门外。

　　听了这话，郭千里夫妇也泪流满面。他们绝望地一步步往门外挪去。突然，郭千里夫妇转身双双跪在了门前，满含热泪地说：“我们就是天天到这里来下跪也无法挽救孩子了，求你原谅我们没有照顾好孩子……”杜莉蔚伸手搀扶着郭千里夫妇说：“星竹已经走了，你们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接连三次，杜莉蔚拉他们起来，他们又再一次跪下去，那样执着，那样坚定。

　　面对这对跪下的父母，同样做母亲的杜莉蔚的心被深深刺痛了，毕竟郭千里夫妇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与杜星竹一起生活了3年，他们对杜星竹的关心和照顾是无微不至的，现在杜星竹丧命于郭剑箫的手里，自己不能迁罪于郭千里夫妇啊。

　　倾力赔偿，一片诚心打动对方

　　在郭千里夫妇的苦苦哀求下，杜莉蔚收下了他们拿来的1万元钱。同时，郭千里夫妇提出了对杜星竹的死亡进行赔偿的请求。按照法律程序，这种民事赔偿一般是伴随刑事判决由法院一同下达的，现在郭千里夫妇提前提出民事赔偿，让杜莉蔚感到意外。但郭千里真诚地说：“我们知道无论拿多少钱都不能补偿您的丧女之痛。现在我们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尽我们所能对您进行赔偿。我们都是做父母的，也请您理解我们的诚心。”

　　杜莉蔚并没有从丧女之痛中摆脱出来，她很干脆地说道：“都已经到了公安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把这个孩子养到这么大，也花了不少的钱，你给我赔40万吧！”

　　杜莉蔚知道，对于普通工薪阶层的郭千里夫妇来说，40万元的赔偿数额无异于天文数字。她就是想让郭千里夫妇知难而退。可让杜莉蔚没有想到的是，郭千里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条件，杜莉蔚一下傻了眼，但是，说出去的话又无法一下子收回来。

　　2004年9月23日，杜莉蔚突然接到郭千里的电话：“我们求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又借了一部分，终于凑够了40万元，已经电汇到您的账号上了，你去银行办理一下吧……”

　　在电话的另一边，杜莉蔚不知如何是好了，犹豫了半天，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并没有打算要你们的钱。孩子去了，我要钱还有什么用，我把钱再给你们汇过去吧。”

　　郭千里急了：“大姐，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如果你嫌钱少，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多给些……”

　　杜莉蔚只好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老郭，当初向你们要钱，是想到你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我也是一时气话。我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现在孩子打官司请律师还需要钱，你们拿这个钱请个好律师吧，能保住孩子的命最好啊！我已经失去了女儿，再也不能让你们失去儿子了，你们两口子一定不要过度悲伤，我们一定要联手挽救孩子啊。”

　　从此之后，杜莉蔚几乎每周都给郭千里夫妇打电话，劝他们振作精神，想方设法挽救郭剑箫。

　　恳请轻判，被害人母亲为被告人求情

　　郭千里夫妇在靠真情打动杜莉蔚的同时，也在积极为郭剑箫聘请律师。经过多方打听，他们找到了京城著名律师钱列阳。钱律师深入了解案情后，非常同情郭剑箫，他认为郭剑箫是典型的激情杀人而不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犯罪。在杀人之后，郭剑箫有自首情节，加上附带民事赔偿问题已经提前在开庭前解决，被害人家属已放弃其他一切诉权并为郭剑箫求情，所以具有明确的法定和酌定的从轻、减轻的情节和事实依据。

　　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郭剑箫杀害杜星竹一案。在法庭上，钱列阳律师为郭剑箫作了罪轻辩护。郭剑箫所在学校也开具了他在校表现良好的证明，郭剑箫和杜星竹的200多名同学也联名写信，恳请法官从轻处理。

　　在法庭上，更令人感动的是杜莉蔚的深明大义，她表示愿意原谅郭剑箫。面对法官的审问，郭剑箫痛悔万分地哭诉说：“我很后悔，我也对不起星竹，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想说，阿姨，我确实非常爱她，非常抱歉。我这种行为给双方家庭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公诉人在法庭辩论结束之后，也向法官提出郭剑箫有法定的从轻情节，希望法官在量刑时予以考虑。庭审结束后，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一审作出判决。法院鉴于被告人郭剑箫作案后能主动投案自首，积极赔偿，认罪悔罪，依法予以从轻处罚，判处郭剑箫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此时，悲喜交加的郭千里夫妇向法官和庄严的法徽恭恭敬敬地鞠了3个躬。

　　一审判决后郭剑箫没有上诉，他含泪告别法官和父母后，被遣送到农场进行劳动改造，他希望用劳动的汗水来洗刷自己的罪恶。

　　辩护感言

　　从刑法目的、国家刑事政策的社会作用这个角度来看，惩罚犯罪永远是个手段，不是目的。刑法的最终目的是化解社会矛盾、警示社会、惩前毖后、教育罪犯，最后构建一个和谐社会。

　　“少杀、慎杀”是我国运用死刑的指导思想，死刑只能适用于“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对于本案这样一个激情杀人的被告人，相对来说，其行为还不至于“罪大恶极”，从刑事政策的倾向性来看，侧重点仍在于教育、挽救，而不是单纯地打击严惩。相对来说，本案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曾真心相恋过，双方家长都曾有把对方孩子接纳为自己人的意思表示的历史渊源，在案发后，除能够及时自首外，被告人父母能在律师的劝说下积极主动地与被害人家属取得联系，及时给予情感安慰、经济补偿，并得到了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为争取法院从轻量刑起了重要作用。

　　在司法实践中，不能以“一命抵一命”的方式，机械性地执法，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慎用极刑。

　　（点评人：本案辩护律师 钱列阳） 作者 黑丁 小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