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民工掏粪时死亡 停尸月余难获赔偿(组图)

说起丈夫徐文清意外身亡的经过，妻子王巧凤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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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口井，夺去了两个人的生命

十多名死者家属聚在屋里商议下一步该如何索赔

清理小区地沟业务被层层转包过程。制图/王维

　　本报记者 张永智 实习生 胡克非/文并摄影

　　掏粪身亡 家属从电视上得知噩耗

　　6月28日早晨7点，来自山西的农民工徐文清带着妻子王巧凤烙的烧饼，同老板刘权等4人去大兴区干活。

　　当晚10时，王巧凤突然被通知去老板刘权家开会。“刘权跟我们说‘人出了点事，正在抢救呢。’”王巧凤说，当时刘权不让她去医院见自己的丈夫。“我说我们有暂住证，什么证都有为什么不让见，他又说他不去我们见不到人。”王巧凤说，等她出了门，刘权又补充说了一句：“估计人已经差不多死了。”

　　6月29日，吴海泽的弟弟吴建峰打电话报警，称自己的哥哥和另外一个工友在干活时发生了意外，现在不知人在哪里。“快到中午时，一名亲戚给我打电话，说电视里播了一条新闻——在大兴区一小区里，两名掏粪工下井干活出了事故，这两人被救上来时已经死亡。”吴建峰说，他这才知道了出事地点和人已死亡的确切消息。

　　妻子做的烧饼没来得及吃

　　“后来，我们终于在太平间里见到了人。我们孩子他爸的后脑勺一按都是软的，身上还有血。”王巧凤说，她丈夫临走时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她烙的烧饼还挂在车上。

　　当时一块去的4个人，除了刘权负责开车外，另一人是海淀区北坞村村民老陈。“按理说老陈是第一目击者，可他与刘权的说法不一致。后来再问他当时的情况，他干脆说自己去拿绳子了，什么都没看见。”死者吴海泽的哥哥吴发家说。

　　7月22日，记者来到事发现场——大兴区滨河西里小区30号楼北侧。这个地方比较僻静，吃人的粪井靠着小区的围墙，周围还有居民种的蔬菜。该小区居民王老汉介绍说，事故发生在6月28日上午，两名掏粪工年龄三四十岁左右，一胖一瘦。一个人下粪井后遇到了危险，另一人立即下去救人，随后赶到的消防人员戴着防毒面具下井将两人救上来送往

　　十多名亲友从山西老家赶来

　　徐文清和吴海泽都是山西省襄汾县南贾镇上鲁村人，两人均为41岁，从小一起上学，一起出来打工，掏粪也有近两年时间。出事后，老家来了十多名亲友处理后事。

　　7月14日，记者在位于西北四环外不远的中坞村见到了徐文清的妻子王巧凤。很难想象距离繁华喧嚣的中关村仅五六里的村庄脏乱不堪，四处弥漫着臭水沟泛出的臭气，流浪的大狗木然地翻刨着垃圾堆寻找食物。村民们大都在院子里盖起二层楼，然后以出租房屋为生。徐文清和吴海泽生前就住在这里。

　　在距中坞村不远的船营村，死者吴海泽的弟弟吴建峰所住的小屋内坐了十多个人。“他家亲属都住在这边，我家亲属住在中坞村。每天十多口人挤在一起，实在睡不下就去四环边上的草坪上去睡……可老板这两天却躲着不见我们。”王巧凤说着就哭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只要给个合适的赔偿，我们也就不去追究死因了。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见老板一面也不太容易。”死者吴海泽的哥哥吴发家说。

　　记者调查 出事后老板换成了七旬老人

　　“平时都是刘权开车带上徐文清和吴海泽还有村里的老陈，一起出门去干活。现在出事了，我们当然只能找刘权。”王巧凤说，7月1日，她们一直在刘权家门口等其回来处理问题。刘权在电话里说半小时后就到家，可一直让她们等到晚上8点多。“他回来后说话的口气变了，说自己也是一个干活的，真正的老板是村里的吴德才。“‘有事去找他吧，这事我是不管了。’刘权这么说。”据死者家属透露，吴德才和刘权是亲戚关系。死者生前说过，掏粪这个活儿，吴德才转让给了刘权。

　　吴德才也是中坞村人，今年70多岁了，身体不太好。随后，死者的家属找到了吴德才老人。“他说每人赔偿5万元，我们根本无法同意。两人都正值壮年，而且家庭负担都很重……”死者家属表示，“这可是两条人命呀，要是在我们当地，哪怕是全县来说也是大事呀，可到了北京却没人管。”死者徐文清的邻居孙继孔说：“我们报了案，但有没有立案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说，反正没给我们任何文字说明。出事后的几天里，刘权和吴德才都无声无息地不见了。现在我们老家来了这么多人帮着处理后事，却找不到对此事负责的人。”

　　记者分别拨打了刘权和吴德才的手机。刘权的手机关机，吴德才的手机通了，他表示有事可找他的代理人潘永禄，潘可代表他处理这件事情。

　　清理地沟业务被层层转包

　　据了解，大兴区滨河西里小区，由中国建设一局安装公司下属的一家物业管理公司管理。该物业将清理地沟的业务承包给了北京金海管道维修公司。2005年4月18日，该维修公司以每年2万元的价格，将这个活转包给了吴德才，然后由吴德才的亲戚具体出面负责找人来干

　　活儿。另据了解，今年5月，北京金海管道维修公司已被注销。

　　在死者家属手中，记者看到了一份2006年2月22日签订的《协议书》复印件，上面字迹潦草，也没有甲方的任何信息。该协议书的末尾签着徐文清、吴海泽、刘泉(权)等4人的名字。

　　另一家公司出具《调查报告》

　　死者家属还出具了一份由北京海龙腾达管道维修有限公司的《生产安全事故调查报告书》。该《报告书》称：2006年6月28日上午9时30分左右，我公司工人刘权、吴海泽、徐文清、陈水江4人到大兴区黄村滨河西里安装公司小区进行小水井清理作业。陈水江来到位于30号楼后的小水井准备清污作业，他打开小水井井盖后，发现井壁有白色气体。他用点燃的纸测试，发现火在井内熄灭了，他判断井内没有可燃气体和氧气。随后，陈水江到距离50米远的清污车上取工具，吴海泽和他一起来到井口处。后来，陈水江发现未带安全绳，又返回去取，同时告诫吴海泽不要下井。陈水江在途中碰到另一名清理工徐文清前往小水井，也告诉他不要下井，井内缺氧。当他拿着安全绳再次来到排水井时，发现吴海泽、徐文清已晕倒在井内，陈水江立即让司机刘权报警求救。首先赶到的警察拨打了

　　119求助，消防人员赶到后将两人从井中救出，并送到北京仁和医院抢救，经抢救无效两人于上午10时30分左右死亡。

　　事故的处理意见：主要负责人冯美珍对工人培训不到位，对现场工作缺乏检查，负有主要领导责任，经公司研究，扣除其6月份工资及7至12月奖金，撤消副经理职位，公司通报(批评)；法人闫宇扣除7至12月奖金，公司通报(批评)；吴德才作为施工现场负责人，给予严重警告处分，罚款1万元。

　　死者吴海泽、徐文清违反操作规程，是事故的直接责任人，鉴于其已死亡，对其责任不予追究。

　　太平间存尸费一直未结清

　　记者多次打电话到北京海龙腾达管道维修有限公司，找该公司经理冯美珍核实情况。接线员表示经理不在并记下了记者的手机号，说经理回来后给记者回电话，但一直没有了下文。记者致电中国建设一局安装公司下属的物业管理公司，接电话的杨女士说，公司已知道此事，正在协调解决。

　　7月30日，记者来到大兴仁和医院。一名姓蔡的工作人员表示，徐文清和吴海泽的尸体于6月28日存放到太平间，该太平间放置尸体的费用是每天50元，当时只交了一周的费用，后来就再也联系不到负责人了。“他们欠费，我们也很着急，如果长时间无人认领，我们只能告知相关部门后自行处理。”记者看到，太平间登记表上的签名是吴德才。

　　事件进展  雇主代理人：不能按北京市民标准赔偿

　　7月20日，记者在

　　同时潘永禄透露，吴德才是他的远房亲戚：“他老伴死得早，儿子、女儿也相继去世，现在他和孙子一起过，而且身体一直不好。”据潘永禄介绍，吴德才揽了公司掏地沟的活，一年收入是2万元，除去给工人开工资的支出，一年也挣不了什么钱。“听说死者家属提出向每人赔偿24万元的要求，这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赔偿金额不能按北京市民意外伤亡的赔偿数目赔付。家属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希望能通过正规的途径合理解决问题。”

　　原告律师：最怕赢官司却遭遇执行难

　　在位于金融街的北京大地律师事务所，记者见到了死者家属的委托律师毋战斗先生。他说：“这是典型的雇佣关系，直接到法院起诉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先去劳动仲裁部门。”毋战斗律师表示，死者平时跟着刘权干活，并与吴德才签了一个不规范的协议，他们从来不知道还有个金海管道公司。他们没有直接和公司签订合同，而是受雇于吴德才。现在出了人身伤亡事故，雇主难辞其咎。

　　7月17日，死者家属向海淀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被告向每名死者支付人身损害赔偿金30余万元。据悉，海淀法院已受理此案。为什么事发后近20天才提起诉讼呢？毋律师说，根据他的代理经验，法庭支持赔偿应该没有问题，毕竟有两条人命在那里。但赔偿后具体能不能执行就很难说了，最怕的就是执行难。“所以我给当事人留出了充足的时间去协商沟通，如果能拿到实实在在的现金，哪怕是少点也算是解决了问题。一旦经过诉讼，就有一分钱都拿不到的可能，还要额外贴上诉讼费。因此，这次诉讼我们把雇主、金海管道公司、物业公司全都列为被告。管道公司、物业公司最起码有监管不力、劳动保护不到位的连带责任，之所以列这么多被告，也是希望赔偿能更有着落。”

　　至于金海公司和海龙腾达公司之间关系，毋律师解释说，这次事故和北京海龙腾达公司扯不上关系，北京金海管道维修公司虽然被注销了，但作为未尽事宜，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