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皮瓣“撑起”小伙一条腿

　　医生在给何强新做小腿功能训练特别提示：车祸使伤者左小腿三分之二严重伤损，骨质外露，伴发严重感染。按常规，这么重的伤只有截肢才能保住性命。危急中，巧手医生

大胆地在伤者完好的右腿骨上截取了一小块骨皮瓣和一段小腿内侧皮肤，移植到缺损的左腿上，从而创造了中国医疗史上的奇迹……

　　飞来车祸，18岁小伙面临截肢

　　2005年9月16日，在甘肃省武山县一家摩托车修理厂工作的何强新，接到老板交待的一个任务：去附近的一个村子给一位村民修理摩托车。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个村子的何强新骑上一辆摩托车便上路了。可刚骑到一个下坡处，对面一辆载重货车迎面驶来，毫无心理准备的他急忙打轮向侧面躲闪。就在这一瞬间，货车的后面又冲上来一辆农用车，何强新再也躲不过去了，“砰”地一声，致命的撞击使他骤然昏死过去。醒过来时，泪流满面的父亲握着他的手说：“娃啊，你才18岁，以后可怎么生活啊！”

　　何强新只模糊地记得：撞击的瞬间，剧痛从左腿传来……医生的检查结果是：左腿胫骨和腓骨均粉碎性骨折，小腿毁损性损伤达三分之二，胫骨外露。看着伤情，急诊室的医生沉痛地摇摇头：“转院做截肢手术吧，腿保不住了。”何强新被紧急转到兰州某医院后，医生说，按照常规，伤损如此严重的肢体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怎么办？儿子这么年轻就要失去一条腿，他以后的人生之路怎么走？何强新的父亲心急如焚。10天后，抱着一线希望，他们辗转找到了洛阳正骨医院的手外、显微外科。不甘心儿子失去一条腿的父亲像见到救星似的，用粗糙的手紧紧握住程春生主任的手：“医生，快救救我儿子，他不能没有腿啊……”

　　揭开绷带一看，程春生的心猛地一沉。由于延误治疗，此时何强新的伤情进一步恶化了，伤口溃烂，大面积感染，人也高烧不退，面无血色，脉搏微弱，还时而出现幻觉。进一步检查发现，何强新的左小腿胫骨缺损达24厘米，骨质外露且部分坏死，小腿前侧、后侧、外侧三面皮肤也缺损达28厘米，左脚仅靠后侧的一根血管供血才没有坏死，还有一个让人惊骇的深及脚骨的伤洞……“这么重的伤，赶紧先做抗感染处理！”经验丰富的程春生明白，大面积的感染可能引发的败血症足以要何强新的命，止住感染才能退烧，才能止住腿部残余筋骨组织的溃烂，然后才能再考虑如何保住腿的问题。命不保，要腿何用？何强新的父亲见医生说得有理，深深地点点头：“那就先保命后保腿吧。”

　　特制的中草药给何强新服了下去，强力抗感染药物也在他的体内神勇鏖战，一切就看何强新自己能不能过了严重感染期了。与此同时，程春生3次请来院内外各科专家听取意见，研究如何保住何强新左小腿的治疗方法，最终决定采用一种本院独创的移植新技术，为何强新做一次性清除病灶、合并修复缺损骨组织、皮肤组织移植手术——这就是程春生和院里前辈医生发明的、被骨科同行称为的“洛阳皮瓣术”。

　　方案确定后，程春生和他的助手们开始等待手术时机，护士每日严密监测着何强新的血压、脉搏、伤情进展等情况。他们面前只有一条路——或是创造奇迹，小伙子度过感染期，玉树临风地站起来；或是前功尽弃，少年从此开始一条腿的人生跋涉。10天过去了，15天过去了，专家和家属们每天都在盼着何强新的感染能有所消退，体力能部分恢复，怎么也要能上得了手术台才行啊！20天后，情况终于出现了转机，何强新生命体征平稳下来不再发烧。

　　显微手术彰显精湛医术

　　2005年10月14日下午14时，护士把何强新推进手术室。尽管他的伤腿还在感染，但手术不能再拖了。程春生决定就在何强新还在感染的伤腿上做整体移植修复手术，他要想办法保住何强新这条腿。为了慎重起见，程春生把这台手术细化成受区组和供区组两个单元。受区组负责清理病灶、剔除坏死骨质，为移植皮瓣做好准备工作；供区组负责分离血管蒂组织，提取皮瓣、骨皮瓣，进行复合移植修复，由程春生亲自主刀。皮瓣供体就从何强新健康完好的右小腿上提取。

　　14时40分手术开始，麻醉后的何强新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给他的两条腿分别进行了严格的消毒后，程春生用手术刀划开了何强新右小腿内侧皮肤，准备切取骨皮瓣和小腿皮瓣。显微镜下，何强新的肌肉组织被一层层分离开，手术刀在布满血管和神经元的小腿间游走着……很快，小腿胫骨组织呈现出来，这是一块胫骨内侧嵴，呈三角柱状，程春生要找的就是这根骨骼。在这块胫骨内侧嵴上7厘米、9厘米、11厘米处分别有一根粗长的动脉血管蒂分支，这是给小腿内侧皮肤组织和胫骨上段骨膜内提供血液的重要来源，其中以11厘米处的血管分支供血最为稳定。正在给何强新实施的手术正是根据这根血管的供血特征设计的。

　　此刻，程春生端详着这块骨骼，思索着要切取的部位和基点。医生们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等待他做出决定。程春生的大脑像一部精密仪器在飞速地运转着，计算着……终于，他手上的特殊刀具落在一段比较粗壮、又距离要截取的11厘米处血管蒂组织很近的骨骼点上：“就是这！”他轻声地说。大伙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势集中到一个血运丰盛、骨质健硕的点上。以这个点为中心，程春生划出要切取的骨皮瓣长度线，他要在这上面切取一片24厘米长的骨瓣，这个长度差不多是整个小腿胫骨的三分之一，与何强新缺失的胫骨组织相附合；接着，他又准确地量出胫骨内侧11厘米处那根供血最稳定的分支血管中可利用的长度……

　　15时30分，程春生开始在何强新的右小腿上切取胫骨皮瓣，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内侧嵴下刀，一点一点地剥离开骨皮层。这个过程需要他心细如丝，持刀的手必须稳定，一点不能哆嗦。因为骨皮瓣切取要求既不能切得过深，以免伤着骨干；又不能过浅，以致无法覆盖缺失的骨体。更重要的是，它要连同选定的血管蒂、神经元一并切取下来，才能保证移植后的骨皮瓣在伤腿上成活。

　　握着手术刀的程春生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舞蹈，他不能有丝毫大意。显微外科医生的职责需要他既要有雕刻师的细致和精确，又要有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尤其在实施分离手术环节中，既要随时修正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又不能伤及其他血管、神经组织，否则将会导致修好一条腿又伤毁一条腿的恶果。

　　尽管程春生已经有20多年的临床经验，尽管他做过无数次手术，可每一次走上手术台，庄严神圣的使命感都会在心头油然而生。程春生全神贯注，助手们也神情紧张。谁都知道，这样的分离提取手术难度极大，容不得丝毫差错。汗珠沁上额头，又从额头流进眼里，涩涩的。可高度紧张的他连眨都不眨一下眼睛，护士赶紧给他擦去脸上的汗水。突然，何强新的右腿动了一下，嘴里含糊地发出“啊”的一声。手疾眼快的程春生“倏”地收起刀具，好惊！好险！他正在切取骨皮瓣上的血管蒂和神经组织，如果刀具被意外磕碰，就有可能对血管和神经组织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麻醉师快速加注一支麻药。停了一会儿，何强新不动了。程春生稳定一下心神，再次拿起刀，切取腿骨上的血管蒂和神经元。他下意识地说：“忍着点，只差一厘米就成功了。”15时55分，骨皮瓣在程春生的剥离下离开母体，连同血管蒂一起透过厚厚的腿部肌肉层被慢慢取出。呈现在程春生手里的这块骨皮瓣透出晶莹的光泽，它将把勃勃生机传递到另一条胫骨缺失的小腿组织上……与此同时，另一组手术人员也在同期进行着清除何强新受伤左小腿坏死皮肉、清理骨折端坏死的手术。

　　肢复活，小皮瓣“撑起”一条腿

　　16时15分，手术继续进行着。根据伤情需要，下一步程春生将要在何强新的小腿皮肤上切取一个长28厘米、宽15厘米、厚度约为半毫米左右的皮瓣组织，以完整覆盖他缺损的小腿皮肤，这同样超出以往皮瓣提取手术的面积……手术室外，何强新的亲人们焦急地等待着，他的父亲双眼布满血丝，不安地来回踱着步。而在手术室内，手术刀正在程春生手里灵活优美地舞动着。他在何强新的小腿皮肤上先割开一个切口，然后顺着这个切口开始切取皮瓣组织。20分钟后，一片含着肌肉、血管、神经的真皮层组织，在他的刀下露出真容。可这只是刚刚开始，他要以这块皮瓣组织为基面，扩大、加深，直到切取能足够覆盖、充填缺损小腿组织的肌肤和软组织。因为何强新伤损的小腿深及骨骼，肌肤软组织荡然无存，必须有足够的移植肌肤和软组织才能覆盖、充填住缺损的空间。

　　手术已进行了3个小时，程春生告诫自己：别急，要精确。渐渐地，一片大小适宜的腿内侧皮瓣组织在他的刀下一寸一寸地游离开母体，变成一块延伸、拓宽、加长的血肉单元组织……16时38分，另一组医生将左小腿创面清理完毕。16时40分，最后一道切口在程春生手里结束。鲜活的骨皮瓣和小腿内侧皮瓣组织连带血管蒂、神经元一并切取完毕。程春生长出一口气，这是胫骨皮瓣术发明以来，在他手里切取完成的最大一个复合皮瓣，幸运的何强新在不知不觉中经历着奇迹。现在，只剩下完全覆盖、缝合这一环节了。助手开始阻断血管束远端，并处理右腿创口——这个胫骨创口将在未来两年时间内自然恢复至正常状态。

　　休息片刻，程春生和助手开始将这一整块皮瓣组织移至何强新左小腿创面上。骨皮瓣首先吻合在何强新缺失的胫骨上。24厘米不多不少，这使缺损的左小腿看上去有了完整的胫骨组织形态，如果成活，将会使他的左小腿功能恢复至正常，这是程春生最想看到的结果；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开始接通随同骨瓣移植过来的那根重要的血管蒂和神经组织。随着缝合的结束，移植过来的血管开始给伤腿提供营养，连通后的神经元也颤动起来，同时把各种活跃奔涌的细胞传进何强新伤损的左小腿中。

　　紧接着，一片28厘米长、15厘米宽的内侧皮瓣组织也吻合覆盖至何强新的左小腿上，来自右小腿的骨皮瓣、内侧皮瓣组织完整地契合在何强新左小腿上，原来伤及露骨的左腿表面被包裹住了。仿佛一段朽木在大师的雕琢下变成了天衣无缝的艺术品。每一小片皮、骨组织和神经元，都被细致入微地吻合到伤腿上——这一步非常重要，吻合不好，血供不上来手术则前功尽弃。

　　17时25分，整体吻合覆盖完毕，程春生的助手迅速用两枚克氏针贯穿进两条小腿胫骨，将移植后的骨骼牢牢固定在一起。程春生透过显微镜，看到一条涓细的血流涌进何强新移植的骨皮瓣、内侧皮瓣后的伤腿血管中，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现在，含有血管蒂的胫骨皮瓣开始给移植后的左小腿供血，这证明血管束连通完好，皮瓣组织成活几率大增，最关键的手术部分完成了。17时55分，缝合结束。“浇铸石膏。”随着指令，早已准备好的石膏浆液把何强新经过移植修复后的左小腿和供给皮瓣、骨皮瓣的右小腿浇铸封固在筒状模型里，它们将并排封固两个月，直到皮瓣组织彻底成活。18时45分，何强新被推回特护病房。

　　2005年10月15日清晨，何强新从麻醉状态下苏醒过来。一个月过去了，移植后的伤口没有发生感染，血压、脉搏等生命指标渐趋正常，身体也逐渐恢复。2005年12月16日，度过艰难的并合期后，程春生为何强新实施了双腿血管蒂分离手术。2006年1月14日，术后3个月的 X光片显示，何强新移植的骨皮瓣正在与原来的腿骨愈合在一起，小腿内侧移植的皮瓣组织已经在伤腿上愈合。兴奋不已的何强新对程春生说：“主任，我现在虽然还不能动，但已感觉到腿是长在自己身上了。”同样兴奋不已的程春生和手外科的医生们则忍不住振臂欢呼：“手术成功了！”他们创下了小腿罕见骨、皮大面积缺损后，利用交腿复合皮瓣移植方法保住患者肢体的奇迹！这意味着大批因伤面临截肢的患者有了保住肢体的治疗方法！

　　2006年5月16日，医院的专家随采访媒体的记者远赴甘肃武山县何强新的家中进行术后随访，只见何强新最新拍摄的骨片显示，他的骨折线已经模糊不清，显示出骨皮瓣移植已经成活，本应截肢的左小腿终于保住了。7月底，何强新再次来洛阳做拆除伤腿内用于固定胫骨的夹板手术。考虑到何强新家庭的经济情况，医院对他的手术费用予以减免……术后，何强新的腿已经活动自如了，从而宣告这一创造中国医疗奇迹的手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