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名湖北人江西遇难》追踪 殡仪馆悲情一幕

　　汉网消息 殡仪馆的草地上，遇难孩子的亲属们哭成一团。6岁女孩李梦平的母亲王丽凤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双腿使劲蹬着地面。好几次，她从同样泪流满面的丈夫怀里挣脱，爬到停尸间门前想再看看女儿，两个膝盖磨出了血。记者石一摄

　　殡仪馆昨现悲情一幕 父母再见子女已是阴阳相隔

　　晨报讯 22日2时30分，江西省进贤县境内突发特大车祸（详见晨报昨日报道），8名死亡者中，6名为孩子。昨日14时，南昌市东乡县殡仪馆内，10余名前来认亲的遇难者家属近乎崩溃。

　　殡仪馆的草地上，遇难孩子的父母哭成一团。然而，亲人们撕心裂肺的哭泣，却再也唤不回6条逝去的幼小生命。

　　出事面包车的司机——王贤章、王祖来兄弟俩也双双身亡。昨日，两人另外的两个兄弟王国来、王贤汉也赶到了殡仪馆，相拥而泣。

　　王国来介绍，大哥王贤章与三弟王祖来均是有多年驾龄的老司机，以前帮别人跑过车。今年，两兄弟合伙买了这台面包车，专门做在温州打工老乡的生意。每周跑一二个来回，收入还行。

　　目前，还有14名伤者在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人民医院接受治疗，另有1人因伤势较重被转往南昌抢救。

　　伤者在医院接受治疗。

　　【事故】

　　“轰”的一声，面包车撞上大货车

　　23岁的王吉光，是这场车祸中惟一能清楚回忆事发经过的成年人。

　　昨日，在进贤县人民医院，仅受皮外伤的王吉光仍心有余悸。

　　王吉光称，他和妹妹王如运均在浙江乐清市虹桥镇打工，因工作不顺，决定回阳新老家休息一段时间。21日14时许，兄妹俩上了王氏兄弟的面包车。

　　面包车每到一处有阳新打工者居住的地方，司机就掏电话，向老乡们询问有无人回乡。

　　塞满乘客后，面包车驶离乐清。王吉光坐在面包车最后一排右侧窗边，王如运则与一名20多岁的姑娘及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挤在驾驶室里。

　　车由王祖来驾驶，王贤章则坐在右侧车门边。

　　22日2时30分许，睡梦中的王吉光被王贤章的一声惊叫吵醒。还没等他清醒过来，“轰”的一声巨响就震得他耳朵发麻，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冲，头砰的一下撞到车厢顶部，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吉光苏醒过来，才明白发生车祸了。他用左肘往车窗上一挡，已撞损的玻璃哗啦坠落。他钻出车外，只见面包车半个车身插在一大货车左侧底部，面包车顶被掀掉大半。大货车是辆加长车，停在正常行车道中间，尾部应急灯没打开，司机也未在车尾处设置警示标志。事发路段光线暗淡，站在50米开外，很难看清货车的轮廓。

　　王吉光称，幸运的是，事发后的一个小时，该路段车很少，“我当时担心死了，怕后面来的车不小心撞上面包车，引发连环撞车……”

　　【自救】

　　王吉光

　　王吉光：连救5人后才想起报警

　　“救我，救我！”王吉光称，当时车内小伢们哭成一片，哭得他“头皮发麻”。

　　他先是用脚将车左侧窗玻璃一一踢破，将头伸进车内救人。5分钟时间，他先后将5名哭哭啼啼的小孩抱出。他将这些小伢放在车边，并叮嘱他们不要乱动。

　　王吉光回忆，此时，坐在前排的王如运突然大呼救命。王吉光奔到面包车头部，发现妹妹被困在一堆铁皮中，他不敢强行将其拉出，司机王祖来伏在方向盘上，已死亡。

　　王吉光跑到车身右侧，使劲拉开车门，王贤章咕咚一声跌出，扑倒在地，已气绝身亡。

　　这时，王吉光才想到应报警，遂将王贤章的手机拾起打110，但王的手机没电。

　　焦急之际，王吉光见货车司机一言不发地在货车边徘徊，便大步上前一把夺下司机的手机，打通了110报警电话。此时，王吉光觉得全身虚脱，靠在面包车上，喘着气大喊：“别慌，警察马上到！”

　　接到报警后，江西省交警总队高速公路直属支队十一、十二大队的民警迅速赶到现场，进贤县人民医院也先后派出两辆120救护车赶往现场。

　　15岁男孩万登明：我拉出了堂妹与堂弟

　　躺在病床上的万登明头缠纱布，鼻梁断裂。

　　得知堂妹万思思与堂弟万飞凡没有生命危险后，这个15岁的小家伙舒了一口气。

　　万登明称，事发时，他正与堂弟妹挤在面包车最后一排睡觉。醒来后，他听到堂妹、堂弟在哭，遂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箱包及物品丢出，从车窗翻出，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伸手将堂弟堂妹拉出。把堂弟堂妹扶到路边后，他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晕厥过去。

　　万登明称，迷糊中，他还听到堂妹在哭喊“哥哥，你醒醒”，后来堂妹用力掐他人中，良久以后，他才悠悠醒转。

　　【救援】

　　江西省政府指示全力抢救

　　昨日，记者在进贤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看到，大多伤者无大碍，一些受伤的孩子已能独立用餐。其中石登明、石群芳、王细贵的伤情最重，随时有生命危险，而倪金华已转往南昌治疗。

　　据介绍，事故发生后，江西省政府、省公安厅主要负责人对事故善后处理及伤者救治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江西省卫生厅派出省内知名专家连夜会诊。

　　进贤县人民医院副护士长熊玉玲介绍，事故发生后，该院将所有护士都召集到医院，并组织最精干的力量实施救治。

　　【祸源】

　　合伙租车严重超载

　　昨日，阳新县县政府、王英镇镇政府及死伤者所在村村委会负责人赶到事发地，对死伤者家属进行慰问，协助相关部门处理善后事宜。

　　这次事故中的死伤者全是王英镇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王英镇一相关负责人称，他们镇在温州一带打工的有近万人。村民前往打工地或返乡时，往往选择合伙租车。

　　李学文的两个侄儿在车祸中遇难。他称，从他们村乘长途客车到温州很麻烦，而像出事车这种专门接送打工人员的车，能把乘客从家门口直接送到打工的厂门口，且收费与正规客车差不多。

　　众死伤者家属也称，他们知道这些面包车不如正规长途客车安全，但大家图方便，仍乐意合伙租车回家或外出。而这些车往往严重超载，司机为躲避处罚，一般选择夜间上路。

　　丧子之痛痛彻心肺

　　昨日13时许，数小时水米未进的10余名遇难者家属，乘坐中巴车驶离进贤县医院，前往50公里外的东乡县殡仪馆。

　　惨剧发生后，6名遇难孩子的遗体被送到了这里。

　　注定，这是一趟令人心碎的旅程。

　　车厢里热烘烘的，除了发动机运转的声音，间或有人抽泣，却始终无人开口说话，气氛让人窒息。

　　不知是谁长长叹息了一声，35岁的倪德钟忽然把视线投向窗外——艳阳下，几个乡间的孩子正在小河边垂钓嬉闹，欢笑声传得很远。“要是我的伢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悲痛欲绝的死者亲人

　　“儿子临走前做的最后一顿饭，我没能回去吃”

　　21日12时许，车祸发生前15个小时。倪德钟夫妻俩租住的小屋里，儿子倪韬韬炒好了几个小菜，等待大人下班回家。11岁的韬韬很早就学会了洗衣做饭，忙于生计的父母很少为照顾他分神。在一家电子厂做管理的妈妈回来了，可爸爸却要帮日用品小卖部老板看店。韬韬7月6日到的温州，此前，他一直随爸爸在阳新老家生活，母子俩有四五年没见过面了。饭桌上，韬韬怕妈妈反对，一直没提自己已经联系好搭车回家的事。9月1日开学，韬韬就要上初中了，几个月没摸书本的他有些心急。吃罢中饭，妈妈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厂里。

　　“给儿子买了他最爱的零食，还没来得及给他”

　　独自呆到17时，韬韬刚收拾好衣物，“金杯”面包车便如约而至。王贤章叔叔的车，韬韬已不是第一次乘坐。一上车，他就向王叔叔和许多熟悉的小伙伴打招呼。车顺路在电子厂大门口稍作停留。妈妈这才知道儿子要走，抽空跑出来，往韬韬手里塞了100元钱。“你怎么不早说？”见妈妈有些生气，韬韬顽皮地一笑，跑上了车，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到家记得打电话来！”

　　几分钟后，倪德钟接到妻子电话：“韬韬已经上车准备回家了，我让他把家里的钥匙带给你，你给买点吃的，别让孩子路上饿着……”等倪德钟忙完活计，拎着一袋儿子最爱吃的零食回到小卖部时，老板娘告诉他，韬韬来过，留下钥匙就走了。儿子就这么走了，自己连面都没见着，倪德钟忽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噩耗还瞒着孩子他妈，但是还能瞒多久呢”

　　22日下午，车子出事的噩耗辗转由老家阳新传来。倪德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完了，出事了！韬韬爱说话，肯定坐在司机旁边！”他没敢惊动妻子，悄悄和另两个同乡租下一辆桑塔纳轿车，奔向南昌市进贤县。数百公里的路程，倪德钟掰指头数着时间。17时许，车终于抵达进贤县医院。冲下车，倪德钟一把从别人手里夺过遇难者名单——韬韬的名字赫然在目！昨日14时，倪德钟佝偻着身躯走出殡仪馆停尸间门外，泪花在眼眶中翻滚。妻子正在赶回阳新的路上，还不知道儿子遇难的消息。“还能够瞒她多久呢？”倪德钟仿佛突然苍老了许多。

　　“孙女儿，这些饭菜是等你回来吃的！”

　　8名遇难者中年纪最小的，是6岁女孩李梦平。

　　其父泪流满面，抱着已哭得声音嘶哑的妻子，坐在殡仪馆门前的草坪上。一名头发斑白的老爹爹也在一边抹眼泪，眼圈红红的。

　　老爹爹叫李名誉，51岁，是李梦平的爷爷。他抽泣着介绍，5年前，儿子儿媳就带着孙女在温州打工，他仅过年才能见到孙女一面。今年，孙女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儿子儿媳决定将其送回老家就读。

　　21日，儿子电话通知李名誉：梦平乘坐的面包车22日7时许就能到家。

　　这个消息让李名誉和老伴高兴得一夜未眠。5时许，老两口就起床了，弄了一桌饭菜，“这些菜都是孙女最爱吃的”。老伴还为孙女烧好了洗澡水，准备了毛巾：孙女习惯了城里生活，很讲卫生……

　　6时起，李名誉就数次走到村口，“看看孙女回来了没”。7时，李名誉吩咐老伴用纱巾把饭菜盖好，别让苍蝇叮了；7时30分，菜凉了，仍未见面包车；8时，还是没有孙女的消息……

　　李名誉急了，走出村子向别人打听。9时许，焦急的李名誉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大吼：“你把伢送到哪去了？！”

　　儿子沉默了好久，才说，伢坐的面包车出事了！

　　李名誉一下子呆了，电话机听筒滑落在地，在旁边侧耳倾听的老伴也险些跌倒。

　　10时许，李名誉起程往江西赶，当得到孙女已遇难的确切消息时，他晕倒在地。

　　南昌市进贤县特大车祸死伤者名单

　　遇难者8人

　　李梦平女6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

　　李玉谋男7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弟）

　　李志谋男16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兄）

　　倪金华男15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

　　倪韬韬男11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

　　石昆仑男15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

　　王贤章男42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

　　王祖来男35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

　　伤者15人

　　王能斗男15岁阳新王英镇大湖村

　　王勃男12岁阳新王英镇大湖村

　　黄沙沙女11岁阳新王英镇大湖村

　　倪玉成男11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

　　李姣姣女11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

　　李容容女11岁阳新王英镇倪家村

　　石群芳女17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

　　王细贵女62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

　　石希希女14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

　　王吉光男23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兄）

　　王如运女20岁阳新王英镇王文村（妹）

　　万飞凡男7岁阳新王英镇横溪村

　　万登明男15岁阳新王英镇横溪村

　　万思思女12岁阳新王英镇横溪村

　　贺晓燕女16岁阳新王英镇杉木村

　　特派记者朱凯 陈奇雄通讯员左军 李锋 摄影/特派记者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