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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欲进复读班不成 怀疑老师说坏话举刀杀人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9月20日09:28 南方新闻网

  夜晚的宿舍楼里,高三学生杀死了前来查铺的班主任

  惊魂未定的同学说,他一向斯文老实;破落的土砖房里,剥棉壳的父母问,我的孩子体贴懂事,他怎么会杀人?

  家境贫困的他一心想上大学,因为,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然而,他在求学路
上屡次受挫,怨气在心里悄悄积蓄着。

  记者的调查,试图还原一个在现实困境中挣扎的高中生,他最终破碎的大学梦。

  晚上10时10分,喧闹的宿舍楼渐渐安静下来。二楼东头高三(6)班的男生宿舍准时熄灯了。苦读了一天的学生们,爬上各自的床铺,准备就寝。班主任刘泽洪老师照例来查铺,他推门进来:“人都到齐了没有?”“齐了。”传来室长的回答。“好,大家休息吧。”刘老师准备离去……

  这是9月12日夜晚的湖北天门市育贤外国语学校。

  然而,正在这平静的一天就要结束的时候,一件令整个学校震颤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杀人啦!有人杀人啦!”高三(6)班的宿舍门被急促地打开,里面跑出人来,沿着楼梯上下一阵惊呼。左邻右舍的查铺老师和学生们纷纷涌了过来。刘老师浑身是血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谁也没有料到,是一向斯文老实的学生徐超杀了他。

  “前后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同寝室的同学小卢说。

  目击了整个过程的他告诉记者,杀人之前,徐超和刘老师发生了口角,他听到了如下的对话:

  徐超问:你是不是跟复读班的老师讲了我的坏话?要不然复读班的老师怎么把我退回来了?

  刘老师说:我没有说你的坏话。你怎么说我说的呢?

  徐:是校长说的。

  刘:你去找校长。

  “刘老师准备离去,徐超用手把刘老师的肩搭着,不让走。刘老师把他推开,徐超就拿出什么东西来往刘老师身上乱捅。刘老师叫大家快找其他老师来,徐超喊‘谁敢出去,就杀死谁’。同学们都很害怕,只是不停地劝徐超别乱来。”仍在惊恐中的小卢回忆说。

  但谁知,这场黑暗中的搏斗是如此坚决,等到室长喊来也在查铺的其他老师时,刘泽洪已经倒在床上无法回应他人的呼喊。等到120赶来时,刘老师被证实已经死亡。

  而徐超,举起双手说:我自首。他一直没有离开宿舍,直到警方赶到才被带走。他使用的只是一把水果刀。

  “我的孩子怎么会杀人?”

  事发之后的第三天中午,徐家夫妇才从镇上的亲戚那里听说,一个学生杀死了老师,那个学生叫徐超

  徐超,19岁,天门市麻洋镇徐庙村人。

  出天门市区约40公里,徐庙村是江汉平原上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村庄。夜晚,在黑暗中穿过成片成片的棉花田,绕过一家家农户遍地牛粪的后院,终于到达一栋破落的土砖房前,灯光昏黄,从塑料纸糊的窗户透出来。村支书说,这就是徐超的家。屋内刚摘回来的棉花堆积如小山,徐元才、蔡月仙夫妇和两个邻居坐在棉花旁,一人一个小板凳,正专注地一颗一颗剥下黑色的棉壳,抽出白色的棉花。

  在徐庙村的人眼里,徐超是个让人喜爱的孩子。“在村里头从来不干坏事”,不打架,不欺负别人,见到长辈总是主动点头打招呼。邻居们都喊他的小名“超超”。从照片上看,这个19岁的男孩带着一副眼镜,身高约170cm,斯斯文文的样子。

  事发之后的第三天中午,徐家夫妇才从镇上的亲戚那里听说,一个学生杀死了老师,那个学生叫徐超。最开始,徐元才夫妇不相信,“莫搞错了,我的孩子怎么会杀人?!”后来又得到更加详细的消息,那个学生是育贤外国语学校高三(6)班的徐超,夫妇俩这才半信半疑,自己的孩子确实是那个班的。而记者的到来又让他们更加相信,的确是他们家的徐超。

  然而,在他们心中,与别人一样充满疑问,徐超为什么杀人?

  想进复读班

  从今年高三开学的那天起,一心想上大学的徐超就在为转入复读班努力。“他在复读班上了半天课,又被退回来了”

  徐元才记得,出事前一天,9月11日中午时分,徐超从学校里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告诉父亲两件事,一件是他已经到复读班上课了,很高兴;另一件是进复读班要多交钱,他先借了同学500元做押金,让家里筹钱,要尽快。“我知道他一直想转班,转成了,我们当然也高兴。”徐元才说。但是,才短短一天时间,家里还没有借到他要的钱,杀人事件就发生了。

  天门市育贤外国语学校,当地人皆称之“复读中心”,是全市唯一招收高三复读生的中学,其口号是“打造高考复读的航空母舰”。虽然这是一所民办学校,但是借助于它的合作方——当地的重点高中天门中学——的师资力量,它在最近几年的高考中表现不错。但这只发生在它的高三复读班里,对于其他的应届班来说,情况并非如此——不仅整体生源素质在全市处于后进,而且授课老师大部分是从社会招聘的教学经验相对欠缺的代课老师。徐超所在的高三(6)班正是复读中心里的这样一个应届班。他不止一次向同学抱怨老师的教学水平,连很少过问儿子学习情况的徐元才夫妇都知道,尤其是英语、化学两科,他最为不满。自认为基础知识并不扎实的徐超,在期中、期末及屡次的月考中,总成绩没下过全班第五名,这使他更加怀疑,这也许是个“剃光头”(意即高考全军覆没)的班。于是,从今年高三开学的那天起,一心想上大学的徐超就在为转入复读班努力。

  但是,他的努力遭到了挫折。

  “他在复读班上了半天课,又被退回来了。”徐超的一位同班同学对记者说。至于原因,“可能是钱的问题”。据了解,除正常学费之外,育贤外国语学校复读班还根据学生高考分数的不同收取数额不等的复读费,以今年为例,学校划定504分为界,504分以下的学生,每差1分按30元的标准交复读费。而徐超提供的高考成绩,仅有222分(今年7月,徐超报名参加了高考,他当时只是一个高二学生,只考了三门就中途退出。)。这就意味着他想进复读班的话,必须再交8000余元的复读费。

  无论是学校还是徐超本人,也许都知道,徐家交不起这笔钱。

  打给彭菊秀的电话是在同一天(9月11日)的晚些时候。那时,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在复读班里板凳还没坐热,仅半天功夫就又回到了原来的应届班。

  彭菊秀,天门皂市中学英语老师。在转学去育贤外国语学校之前,徐超曾是她班上的学生,对她颇为信任。她很诧异当年的学生会突然打来电话。“他说,彭老师,我心里蛮不舒服。”彭菊秀回想当时的情景说。问怎么回事?徐超告诉她,他在育贤被复读班回绝了,跟他一起的几个同学都进了复读班,就是他没被接收。他还说,他不想在那个学校读了。彭老师马上意识到,徐超给她打电话的目的也许是想试探一下回皂市中学的可能性。但是彭老师委婉地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回这里来,在育贤继续读下去,哪里都能出人头地。

  希望又一次落空。只有徐超自己知道,这一天之中他的心情是如何起伏不平。

  第二天夜晚,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值得一提的是,对文章开头的那场师生对话,育贤外国语学校一位自称熟悉内情的学生做了如下补充:刘泽洪老师查完铺正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徐超。他说:咦,徐超,你不是去了复读班吗?怎么还在这里睡?心情不好的徐超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讥讽的味道,被激怒之后,质问老师是否说了他坏话。然后,发生了搏斗和凶杀。

  “他的心里有怨气”

  收到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徐超最终选择了可以对优等生免学费的普通高中。因为一次被打事件,他的学习退步了

  “他的心里有怨气,这怨气没有得到排解,反而越积越多,最后就成了一触即发的火药桶,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彭菊秀惋惜地说。

  怨气不是一天形成的。徐超的怨气其实早在三年前就积下了。

  2003年,徐超从家乡的麻洋镇中学初中毕业,中考总分581,全班第五名。与全国很多地方的教育系统一样,天门市的高中招生也实行优录制。按照规定的分数线,全市中考成绩最好的学生录取到“第一重点”天门中学,次好的学生录取到“第二重点”实验高中,差一点的学生则分散到除“重点”之外的其他近十所普通高中里就读。应该说,这一畸形的“向分看齐”的制度对徐超这样的学生是有利的,因为他名正言顺地收到了“第二重点”实验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大学已经遥遥在望了。然而,贫困的家境使他的人生道路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他最终去了离家70余公里的皂市中学。皂市中学是一所乡镇级的普通高中,为了吸引优质生源,出台了一个优待政策:凡是被本市重点高中录取的学生,转读皂市高中,三年学费全免,并免除一年生活费。该校甚至派出游说队伍,在中考成绩放榜之后登门造访目标学生本人和家属。那一年的徐超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杀人的消息传来之后,这几天徐家人都在思前想后地找原因,最后把源头归结到在皂市中学发生的一件被打事件上。经过家人转述的事情经过大致是这样的:高一开学没多久,一个敲诈小团伙盯上了外地来的优等生徐超。有一天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一个张姓学生进来找他要钱,徐超没给,对方便“啪啪”扇了他两个大耳光。之后还有一次,他将徐超堵在厕所里,警告他“小心点”。

  徐元才夫妇一年间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学习成绩从优等降到差等,却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一年过去了,徐元才有一次为一件小事痛骂儿子“没出息”时,徐超才哭着向他诉说了这一被打遭遇。“他说他从那以后整天担惊受怕,觉得受了羞辱,不敢对老师说也不敢对同学说,根本无心学习,甚至都不想读了。”徐元才对记者说。

  “如果事情一发生他就来找我谈谈,或许早就解决问题了。”彭菊秀老师证实说,事实上后来的调查表明,这名张姓学生不止向徐超一人动过手,全校有近十名学生受到了他的骚扰。但是性格内向的徐超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学校也只是在徐超的家人前来投诉之后才获知此事,并着手解决。但徐超心里的结未能打开,他甚至悄悄地蓄谋报复。

  报复发生在三年之后。今年高考期间,已经转学至育贤外国语学校的徐超碰巧和曾经扇他耳光的张姓学生在同一考点参加高考。“徐超找到这个同学,用砖头砸他的头,打出血来了;这个同学回脚踢他,徐超亮出刀子,他害怕,跑了,才没有发生更大的危险。”担任着皂市中学政教处副主任的彭菊秀老师掌握的情况显示,这一次是徐超主动挑衅。从这件事情上彭菊秀分析,徐超心里也许一直在积怨,几年都没有放下。

  “他太想上大学了”

  没有人强迫过徐超必须上大学,但是现实告诉他,像他这样的农村孩子,如果上不了大学就只有务农和打工两条路

  与怨气交织在一起的是对家境贫困的无奈和对“大学梦”的强烈向往。

  在母亲蔡月仙看来,徐超是个体贴的孩子。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有一次徐超很认真地跟她说:妈妈,我高中读快一点,争取两年就读完,这样,就少交一年的学费。蔡月仙笑笑说,好啊。心里觉得好欣慰。那时的徐家,其窘迫可想而知。徐元才做了十几年的油漆工,健康受损突然发生胃出血,花了一万多块钱抢救过来之后几乎成了一个“废人”,不仅做不来农活,而且生命也得靠药物维持;蔡月仙在家守着几亩税费比收入还高的田地养家糊口;比徐超大两岁的哥哥主动提出“把书让给弟弟读”,只身去了北京,在一家制衣厂打工。

  徐超的“体贴”最后体现在同意去上免费的皂市中学上。“他开始很犹豫,“毕竟,这是舍近求远,舍优求劣之举”,徐超的伯父徐登高回忆说。但是,高中一年的学费加生活费要四五千块,如果能省掉的话家里就少了一笔不小的负担。徐超理解了这一点,于是悄悄收起了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不过现在,当初主要决策人之一的徐登高为此深深懊悔,“走错了一步棋啊,不该去皂市”。

  “徐超不是一个绝顶优秀的学生,但他肯定是一个努力向上的学生。”徐超的初中班主任万雄波说。在他的印象里,初中阶段的徐超是一副典型的农家子弟朴素形象,无论天凉还是天热,似乎总是穿着一件长袖的白色的确良衬衣,一双黑色棉布鞋,蓝色和灰色的裤子轮流换,沉默寡言,奔波在教室和寝室之间,上自习最早一个到最晚一个离开。“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勤奋,英语第一总分前五,”万雄波说,因此“他是被当作尖子生来对待的,大家都觉得他是上大学的苗子”。

  而徐超自己,也许从这时候起就认真地计划着“上大学”这个目标。在皂市中学发生被打事件之后,他的成绩下滑很多,升到高二的时候,他感到已经跟不上课程了。于是,他向学校申请,重回高一复读。“他这样做也是想把基础打扎实点。”熟悉情况的彭菊秀老师说。但是被打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而且因为学习退步学校一度要求他补交学费,为了安心学习他要求转学到了育贤外国语学校(学费相当)。在那里,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应届班教学质量不佳,又开始谋求转班,到师资力量比较强的复读班。不过,他最后没有成功。

  “这个孩子,他就是太想上大学了。”双眼红肿着的蔡月仙说。没有人强迫过徐超必须上大学,但是现实告诉他,像他这样的农村孩子面前的人生道路非常狭窄,如果上不了大学就只有务农和打工两条路。

  去年暑假,徐超去了一趟温州,他想去挣点钱交学费。但是在那里,没有关系没有文凭,他只找到了搬运工的临时苦力活,没挣到钱反而倒贴了路费。“回家之前,他给我打电话,说,妈妈,我想到要回来上学了,心里一喜!”蔡月仙回忆说,徐超在外面吃了这个苦头之后似乎更加相信,上大学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梦见“他走投无路了”

  徐超留在家里的唯一读物是一本过期的《辽宁青年》。在一篇题为“总有一条路是属于你的”文章上,有一道明显的折痕

  “就是穷才把他搞成这样。”徐庙村村支书徐木州,按辈分来算是徐超的叔爹,他抽一口烟,眯起眼睛说,“你看看,别人家都建楼房了,就他家,还是平房,什么都没有,还有一个病人,拿什么读书?”在他眼里,是困窘的家境使得徐超在求学路上屡次受挫,最终酿成了悲剧。

  一个月前,蔡月仙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见到她的两个儿子被人拼命追赶,走投无路之下,两个人最后跳进了水里。如今,蔡月仙絮絮叨叨不停地提起这个梦。如果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一个前兆的话,她相信这个梦就是。“这是老天爷托梦来告诉我,我早就知道,要出事了。”说完,嚎啕大哭起来。通红的眼睛,再一次蓄满泪水。

  一家人当中,徐超跟母亲的感情最好。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在武汉、南京等地流转,很少回家。徐超从小和母亲、哥哥生活在一起。夏天的时候田里插秧,秋天的时候地里栽油菜,邻居们看到的总是一家三口人一起去干农活的场景。家里分到的田地,在数里之外。从四岁的时候开始,徐超就学会了做饭,每天午饭做好以后,他都要跑一个多小时的路,送到田间给母亲吃。有一天,蔡月仙早一点回来,进门看到的是,儿子把一锅粥盛在洗脸盆里,放在地上,自己趴在一旁,呼哧呼哧地朝里吹气。问儿子在干吗?徐超回答“让粥凉得快点,妈妈吃不烫到”。

  但这种场景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蔡月仙一个人躲进内屋,往一只蛇皮袋子里装着厚厚的棉絮和衣服,准备第二天送到看守所,一边装一边抽泣,“我的儿子现在在看守所里受冻啊。”

  准备一起送去的还有一本过期的《辽宁青年》杂志。这是徐超留在家里的唯一读物。在一篇题为“总有一条路是属于你的”文章上,有一道明显的折痕。曾经读过这本杂志的徐超也许也在考虑着自己的路在哪里的问题。但是这些,记者不得而知,因为目前的徐超被关押在看守所,连他的父母都未准见面。只是,听到看守所的民警在叹息:不错的孩子啊,太可惜了!(采写:本报记者王海燕 通讯员鄂一雄 魏文涛)(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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