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会说“我不知道”吗？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韩愈《师说》题记“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

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韩愈《师说》

　　化学老师不认识他的名字，反而总说他“字写得太难看”，为此他嘲笑老师“无知”；班主任回答不出她的问题，于是批评她“总是瞎提问题”，为此她责怪老师“虚伪”。尽管他和她的口气中有不满和不屑，可在老师眼中他们仍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初中学生，“小破孩”，不懂事，可以置之不理。直到这些“小破孩”采取了“撕烂作业本”和“拒绝上课”来对抗老师的“无知”和“虚伪”，直至发展到不得不就医于心理医生，老师们方才一愣，继而苦笑：学生为何要用如此行为来挑战老师？难道身为老师，我们就该老实承认“我不知道”吗？如此，师道何存，师威何在？

　　生僻名字引发的冲突

　　他叫小扬，念初中三年级。“我的名字中有个生僻字，但那个字的右半部由一个很常见的字组成，而且右半部的发音就是整个字的发音，很好认的。”可他和化学老师之间的冲突，就是从这个生辟字的发音开始。

　　“化学老师在每堂课前都念作业做得好的同学的名字，并让他们走上讲台从老师手里接过作业本，是鼓励也是奖励。”小扬说他的化学学得特别好，每一次被点名的学生中都有自己。

　　“第一次点名，老师就把我的名字念错了，其他同学一边哄笑一边纠正老师的念法。估计老师挂不住面子了，所以我走到离讲台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老师突然一下把作业本扔到我怀里，还说‘瞧你的破字写的，什么呀！’”

　　老师的举动让小扬特别难为情：表扬突然变成了批评，还是在全班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因为以前我的名字也被他人念错过，所以我就想‘一定是自己的字写得太潦草了’。”小扬为此换了个新的作业本，在封皮上一笔一画写上自己的名字。

　　再次发作业的时候，老师仍然念错了小扬的名字。“同学们还是笑，我就想‘你们可别笑了，要坏！’”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次老师还没等小扬从座位上站起身，就直接把作业本摔到他的书桌上，还是那一句：“瞧你的破字写的，什么呀！”

　　小扬的脸顿时红了，他捧着作业本左看右看：“字写得挺好的呀，怎么老师就说不好呢。课都开始10分钟了，我还在哪里捧着作业本看呢。”下课后，小扬还拿着作业本让其他的同学看，“我这个字写得不好么？”同学劝他别太当真：“老师一定是不认识那个字，为了掩饰才那样做的。”可是小扬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老师，他又换了一个新的作业本，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又大又工整。

　　第三次发作业的时候，小扬才发觉老师真的是在掩饰自己的错误。“不但和前两次一样念错，还差点把本子摔到我的脸上。”尤其在听到老师说“我都和你说几遍了，你写得叫什么玩艺！”的时候，小扬更坐不住了：“他记住了我，却只记住念错我的名字后同学们哄笑时给他带去尴尬。”

　　小扬表示，老师念错他的名字，自己并不在意更不会怪老师，“但是老师这种转嫁错误的举动让我觉得他很‘无知’。”小扬拿着作业本不声不响，突然他使劲儿撕掉了那差点打在他脸上的作业本。“当时教室里变得很安静，我看见化学老师的表情比念错字的时候更加难看。”

　　聪明学生带来的难题

　　小扬告诉记者，“撕本事件”过后，他再做作业时就会故意犯一两个小错误，防止自己再遭受“表扬”。和小扬这种消极对抗相比，十三岁女生小洁的行为要更加具有攻击性。

　　小洁对知识的渴求要比一般孩子强烈得多，她的班主任也承认她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班主任甚至找到小洁的父母说：“任课老师都说你家孩子聪明，教她学习的压力太大，得自己边学习边教才行啊！”这样的话在小洁父母听起来，并不完全是夸奖，甚至不是滋味。因为小洁因此坚决不肯上学了。

　　“不会就说不会呗，干吗说我捣乱啊！”小洁说那些老师太虚伪，“我对他们可真失望！”后面这句话小洁说得很是认真，“他们（老师）也没什么了不起，有些我懂的知识他们还不知道呢！”对于这样的狂妄，小洁的父母解释说，女儿平日里十分喜欢看书：“各种学科的书她都喜欢看，懂得的也比较多，我们觉得这是件好事情啊。”

　　可是小洁这个年纪的女孩对于知识怎么可能完全消化呢？所以在课堂上当老师讲到相关内容时，小洁禁不住就要提问，而她的问题却往往让老师措手不及。“小洁喜欢刨根问底，可还有那么多的学生呢，不能影响他们课程的进度啊。”小洁的班主任说，所以老师在一时间回答不了的时候，只能让小洁别再继续问。

　　“回答不了没关系，你承认不就行了。”小洁说，“可是那些老师这样回答我‘你别瞎问了，你的怪问题怎么这么多！’或者干脆说‘坐下！瞎问什么！’”

　　小洁觉得，既然老师们公开鼓励学生们上课提问、发言，那么自己提问怎么就成了“瞎问”，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呢？“其实我知道老师不是万能的，有的问题当然可以答不上来。但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呢？承认自己不知道，有那么难吗？那样对付我，我不服气！”

　　于是，小洁非但没有停止向老师提“怪问题”的行为，甚至还故意找一些难题来刁难老师，老师也愈发不喜欢这个聪明学生。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最终让小洁不想上学，不想面对她心中的那些“虚伪”，最后她的父母不得不带她求助于心理医生。

　　不应小瞧学生不要为难老师

　　小扬和小洁在和记者交谈中曾提到，这种事情在师生之间经常碰到，或大或小，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失或尴尬，老师往往在学生头上按一个“罪名”。“虽然他们是老师，我们是学生，但我们也需要被尊重。”小扬说话时还在牙缝中“呲”了一声，“他们自以为做得挺巧妙的，觉得我们小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我们什么都懂，私下里就瞧不起这样的老师。”

　　小扬和小洁的做法真的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尊重么？沈阳市120中学的心理教师徐迅说，首先要告诉现在的教师们两句话，第一句就是不要低估现在学生对知识的接受能力、信息储备能力，以及知识面。“现在社会的发展之快、信息量之大，让当代孩子知道得更多，学得更快，这样他们渴望知道的东西也就越多。在课堂上，他们向老师提出一时间难于回答的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同时，像小扬和小洁这样大的学生也正处于渴望挑战权威的年龄段，正像孩子大了就会对父母产生逆反心里一样，属于正常的情况。”徐迅表示，这个时候老师在采取“镇压”的手段就会适得其反。“为人师者首先应该提高个人的专业素养，广泛地吸收知识，加快信息更新速度，这是防御学生刁难的最好办法。如果真的遇到了不懂不会的问题，坦白承认是会得到学生的尊重和理解。比如小扬的化学老师，如果能诚恳地承认自己不认识那个字，郑重其事地向学生请教，并正式记录在册，下回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认为他会树立起一个高大而友善的形象。而现实中他的做法，无疑是在自毁形象的同时，也给学生的心灵带来不小的创伤。”

　　“在众多学生面前承认自己不知道，老师的威信会不会遭到质疑呢？”记者问。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句话，‘不要高估学生的自律能力和自我管理能力’。”徐老师说，两个案例看起来好像是学生在挑战老师的专业能力。实质上，这是在考验一名教师面对课堂突发事件时的处理能力。“比如小洁的老师，他们如果不是采用粗暴手段说‘别问了’‘瞎说’之类的话，而是先将问题弱化，比如说‘你这个问题值得探讨，下课后老师再和你详细说’，这样问题就很好解决。”作为老师，徐迅认为应该扮演“引导者”的角色，这个角色的高度应该和学生们平行，因为学生们尤其中小学生的自律、自理和对社会的认知态度还处于低水平状态。老师应该从孩子的心理角度出发，采取平等、温和、共同探讨问题的态度，而非以强力进行镇压。镇压的效果将适得其反。“比如小洁为难老师的做法，已经有些偏离学生正常成长的轨道。这个结果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这个孩子和她的老师都应该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态。”

　　徐老师的话让记者想起了美国的迪斯尼乐园的一条规则：就是乐园内的工作人员，在面对作为前来游玩的孩子时，必须蹲下聆听他们的要求。目的就是他们是为孩子服务，就要和孩子平等。玩乐尚且如此，何况我们的教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