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长子已死 “杜鹃婆婆”含笑离世

　　■有10多种野生杜鹃花被她发现并以她的名字命名，四川大学生物系教授胡琳贞被尊称为“杜鹃婆婆”。

　　■最疼爱的大儿子、四川禾嘉集团第二号人物袁东畴先她而去，家人编织美丽谎言，让她幸福地度过人生最后一年半。

　　■如杜鹃花一样含笑着，这位中国著名植物分类学家于11月4日离开了人世。

　　“杜鹃婆婆”胡琳贞

　　1913年10月15日，胡琳贞出生于成都一个教育世家。1950年起，她开始在四川大学生物系任教，直到74岁才离开了教育第一线。每到暑假，她都会带着学生们到人迹罕至的大山里寻找野生杜鹃。我国是世界上杜鹃花种类最多的国家，现在记录在案的杜鹃花共有571种，其中有10多个品种的杜鹃花是由胡琳贞发现并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她因此被尊称为“杜鹃婆婆”。她参与编撰了《中国植物志》《中国四川杜鹃花》等学术著作，为我国植物分类学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微笑离世

　　她追随最心爱的杜鹃花而去

　　11月4日清晨，斑驳的阳光投射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的病房里，新的一天到了。四川大学科技产业发展中心总经理胡刚抬起头，甩了甩枕了一夜已发麻的双臂，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胡琳贞醒了没有。从3日开始，胡琳贞虽然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了，这会儿她眼睛微睁，带着莫名的期盼。“可能不行了”，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胡刚立即通知6个姐姐及嫂子高敏毓（袁东畴之妻）赶到医院。很快，一大家子到齐了，胡琳贞的目光在每人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定在高敏毓身上。“妈妈，您放心，袁东畴还在上海治病呢。”听到这话，享年93岁的胡琳贞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11月6日上午，胡琳贞教授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成都东林殡仪馆杜鹃厅举行。随着一缕青烟腾起，她的灵魂追寻她最心爱的野生杜鹃花而去。

　　胡刚说：“妈妈是含笑离去的。临终前儿女们都在身边，最重要的是，她非常疼爱的大儿子在她心里仍活在这个世上。”

　　母子情深

　　长子闯成禾嘉集团二号人物

　　胡琳贞的丈夫建国前曾任四川省江油县县长，1948年他率部起义，为和平解放江油作出了贡献。1970年受到不公待遇的丈夫去世，8个儿女靠胡琳贞微薄的工资生活。儿女们个个都在各自所从事的领域中有所建树。特别是大儿子袁东畴，最令胡琳贞骄傲。袁东畴高中毕业后到甘孜州修路，认识了夏朝嘉、喻德露，三个人成为“哪个人身上有5分钱，都在一起用”的好哥们儿。上个世纪80年代初，夏朝嘉办起了街道小厂，两个哥们儿加入进来一起创业。1991年，四川禾嘉集团成立。后来禾嘉成功上市。2000年开始，袁东畴出任四川禾嘉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成为禾嘉集团中第二号实力人物。2003年，袁东畴获得禾嘉集团5%的股份，一跃成为亿万富翁。

　　在胡琳贞心目中，其他几个子女在单位里工作，“很稳当”。对于有闯劲的袁东畴，她担心得最多。

　　他比母亲先走了

　　袁东畴对母亲很孝顺，母亲在川大花园分房子时，钱是他出的。为了照顾母亲，袁东畴和妻子跟她住在一起。胡琳贞一直以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然而，2004年，袁东畴不幸患上喉癌，当年4月他做了手术，再也不能说话了。胡琳贞和他常写字条进行交流。

　　胡琳贞曾于1999年底得过脑梗塞，虽然奇迹般地重新站了起来，但再也受不了打击了。2005年春节开始，胡刚等人商量不再让妈妈往医院里跑，以免她受到打击。胡刚不断地在胡琳贞和袁东畴间传递信息，当然是报喜不报忧。胡教授一直以为，大儿子正在一天天好转。2005年4月1日，61岁的袁东畴撒手人寰，大家向胡琳贞封锁了消息。

　　善意谎言

　　全家演戏

　　让她幸福度余生

　　去年4月4日，袁东畴出殡。这时，胡琳贞已经92岁高龄了。“如果让老人家知道儿子已经去世，她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个打击!”大家一致决定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假称袁东畴已经到上海治病去了。为了让这个谎言更真实，胡刚想到哥哥手术后常跟妈妈在纸上写字进行交流，他立即拿出一张纸来，模仿哥哥的字迹一笔一画地写出了第一张字条：妈妈，我跟上海的专家一起走了，到上海去治病，请您放心！胡刚将这张纸条递给妈妈。胡琳贞把纸条看了好几遍，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为了让美丽谎言更加真实，袁东畴的司机、义子唐勇每个周末都必须从“上海”给胡教授打一个电话，“报告”袁东畴在那里的治疗情况，前前后后打了70多个电话。

　　袁东畴的妻子高敏毓压力最大。痛失丈夫，她必须强忍着；每天胡琳贞都要提起袁东畴，她只能巧妙地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为了配合唐勇，高敏毓如果要出门几天，就会假称到上海去了。回家时，她都要带给胡琳贞几袋请朋友从上海买回来的小吃，另外就是让胡刚模仿丈夫的笔迹写下的字条。为了防止胡刚不在时不能写字条，高敏毓把丈夫以前写的字拿出来练了又练，在今年6月份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胡琳贞在美丽谎言的包围下，走了。

　　夏朝嘉：善意谎言让我感动

　　其实，四川禾嘉集团董事局主席夏朝嘉也全程参与了整个善意谎言。他说，在他的记忆中，胡琳贞是个慈祥、疼爱晚辈的老人。他记得，16岁那年他每到袁东畴家里时，胡琳贞都会大声地叫着：“小嘉来了，快到食堂去给他买二两稀饭”“小嘉，专门给你留了点酒，快喝”。稀饭和酒，对于当时经济困难的胡琳贞一家，就等于“情深义重”。“每次回忆起来，我都很感动。”

　　夏朝嘉说，经过多年的商海搏击，他越来越意识到，在人生当中事业不是第一位的，合家团聚、亲情才是最重要的。胡刚一家人对胡琳贞所撒的谎令他感动。

　　“其实我一直也很矛盾，是不是该告诉老人家真相。究竟哪样对她更好，我真的不知道。”夏朝嘉的感情是真挚的，爱有多深，矛盾就有多深。本报记者 梁效兰

　　记者手记

　　无憾之逝

　　在采访的过程中，记者一次又一次被这个温情的故事深深地打动。

　　胡琳贞教授辛苦了一辈子，明摆着时日不多了。如何让她过一个幸福的晚年，一直是儿女们的心事。试想，如果她知道了大儿子去世的消息，在一年半的时间里，看日升日落，枯坐在没有了大儿子的屋子里，触景伤情，黯然落泪，独自品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一年半的快乐时光从此不再，再没有家人陪着打麻将时的笑颜，没有吹灭93岁生日蛋糕时的轻松，没有了大儿子病愈回家的盼望，老人的心将如何地苍凉。

　　活着，快乐着。胡刚说，用善意的谎言换妈妈一年半的快乐、幸福，值得！在这里，苍白的道德评判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