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朱海：用动物的眼睛看世界(图文)

　　朱海正在作画

　　朱海的画——“心眼”系列

　　朱海的画——“心眼”系列

　　故事导读

　　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教师朱海，刚满26岁，近日荣获“第八届罗中立奖学金”，成为中国当代油画艺术家中最耀眼的新星。他也是全国五名获得者中唯一一位重庆青年艺术家。

　　朱海专门画各种动物的眼睛，他的艺术道路并不顺利。

　　朱海的画从饱受争议到被国内顶尖艺术家和艺术机构的认可，背后的故事耐人寻味。

　　动物的“眼睛”

　　挂满他的画室

　　朱海专门画各种动物的眼睛。

　　16日下午，在黄桷坪一栋名为“十一间自由艺术家工作室”走廊里，记者见到了朱海。他看上去像个大男孩，有着艺术家的敏感和时尚青年的热情。

　　朱海的工作室有个吉祥的门牌：08号。在这间约70平方米、由废弃仓库改成的工作室里，满屋都是画框，画了很多动物的眼睛。

　　一幅正在创作的画高2米，宽3米，在工作室最抢眼位置：画面是抽象的彩色花朵，花蕊是动物的眼睛，肌理清晰，边界分明，那眼睛被刻画得细腻传神，连眼珠周边的毛细血管都画得惟妙惟肖，活像刚从解剖室里解剖出的动物标本。

　　朱海在满屋“眼睛”的注目下，冲了两杯速溶咖啡，与记者在初冬的午后聊起了他的绘画，他的梦想和多年求艺的曲折经历。

　　朱海今年研究生毕业，顺利留校，是川美最年轻的青年教师之一。他很感性，话到动情处像个孩子；说到开心处则旁若无人地大笑；谈到深沉处，如思想家般成熟，低头沉思许久都不出声……

　　第八届罗中立奖学金入围及获奖作品展和颁奖仪式将于本月20日在重庆美术馆举行。届时，将邀请奖学金资助人仇浩然先生、获奖者及艺术界相关人士参加。朱海很看重刚刚获得的殊荣。“这个奖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得到不容易。”

　　1992年，以我国著名油画家、美术教育家罗中立教授命名的奖学金评选活动曾轰动当时的中国美术界。包括国际一流的艺术家、艺术批评家和艺术策展人共同组成的评审委员会，在全国范围征集青年艺术家（主要是高校艺术系学生），经层层筛选，最后每届只评出4-5名获奖者。这项奖评选七届后于1999年因故中断，7年后的2006年恢复，因此第八届的评选备受关注。业内人士认为，罗中立奖学金是目前我国高校鼓励青年艺术家创作举足轻重的大奖，个别高校把“获得过罗中立奖学金”作为聘请教师的重要参考依据。

　　鱼那绝望的眼睛

　　给他艺术灵感

　　朱海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父母是普通工人，祖辈都与绘画无缘。

　　“我小时候很喜欢画画，常常将爸爸从单位拿回家的稿纸涂得乱七八糟。为这事儿没少挨爸爸骂。”朱海的爸爸喜欢拉二胡，对儿子的艺术要求至多是“学艺术的孩子将来坏不到哪儿去”的层面。而对于朱海爷爷来说，孙子爱画画，完全是朱海“不淘气”的象征。朱海爸爸妈妈上班忙，爷爷成了小朱海童年的“知音”。

　　高中时期，朱海忙于文化课，但画画一直没有停。父母认为，儿子顺利考入大学，找份安定工作，才是正途。“学什么画画？画画能当饭吃啊？真是异想天开！”但妈妈还是拗不过儿子，朱海上高三时，家人同意他到四川美术学院补习绘画知识。第一次到川美补习，朱海差点打退堂鼓。

　　“我以为自己已画得不错了，满怀信心，可到川美辅导班，看了别人的画，我那个自卑呀，哈哈，不摆了！”朱海说，这时，是妈妈拉了他一把。妈妈说，做什么事都不要半途而废。就这样，朱海坚持了下来。一月后，素描成绩从65分猛增到90分，连川美的辅导老师都吃惊。

　　1999年，朱海顺利考入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2003年本科毕业。当时，父母下岗，朱海又面临一个考验。父母希望他早点工作，但他想读研究生。

　　促使朱海继续读书的，是本科毕业生的一次创作展，这也形成了他后来一直坚持的、以“眼睛”为主要表现对象的作品。

　　2003年初，朱海快毕业了，同学们都忙着创作。

　　“我是大学扩招后的第一批本科毕业生，我们班学生多，参差不齐，毕业创作各有所长。川美一直重视培养学生的创作，也就是说，如果读了四年还不能独立创作，那在川美算是白花钱了。我当时压力很大。”

　　朱海平时喜欢摆弄相机，有时兴致来了，也拍些照片写生，由此积攒了不少照片。这些照片采自黄桷坪附近的日常生活。他很喜欢当地的农贸市场、车站码头，遇到感觉好的画面就拍下来。

　　临近毕业的朱海四处游荡找创作灵感。某天下午，他在翻旧书时突然发现几张照片，一张是在农贸市场拍的鱼——小贩正将一条10多公斤重的大鱼分食。鱼那绝望的眼睛被挖出来的瞬间，朱海震惊了，他忙按下快门。还有一次，他看肉贩叫卖猪肉，屠夫刀不快，就用手拉扯猪肉，撕裂猪肉的清晰肌理和被扭曲的肌腱，也被朱海定格在照片上。

　　两张看似偶然的照片放在一起，让苦苦找寻创作灵感的朱海心胸豁然开朗：何不用它们来表现一种生命艺术的追问呢——一幅注定影响朱海创作道路的画产生了。

　　“那时我租用了学院门口一间10平方米的小房子当工作室。我想画大画，产生镇静效果，但房间不允许。”最后朱海终于画出那幅著名的布面丙稀画《美丽问题》——一块血色肉条上，长着6只可怕的眼球。肉被切割后的纹理、脂肪与肌肉互相胶着的状态也被表现得非常清晰，让人震撼。

　　这幅画给朱海带来荣誉，也带来了艺术上的争论。

　　朱海说，其实，他画那幅画并没有很强的目的性，也没有上升到理论层面上去分析画带来的观念冲击。他就是想通过那种“血淋淋”的直视，使观者产生很强的感官刺激和生理反应（比如，引起身体心理不适）。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朱海的首次实验获得当年油画系毕业生作品联展创作奖，他第一次品尝到作品被印在画册上的快感。

　　第一幅“眼睛”

　　卖了8000元

　　很快，快感被另一种声音淹没了。

　　“我记得毕业作品展览开幕那天，很多人站在我画前捂鼻子——看了感觉‘恶心’！”朱海面对好些质疑。

　　接踵而来的批评也让朱海想“迷途知返”。更有一些重视传统观念绘画的老画家质疑朱海的创作动因，认为他的画太异类，太不可思议了。“这么恶心的画谁会要？挂在房间里还不做噩梦？”一些看了朱海画的人尽管感到很震惊，但“常常回味起来就反胃”。

　　朱海也反省过自己的艺术道路，一度想用另一种“温和”的符号，表达自己的艺术观念。但他的犹豫很快被一个来自上海的艺术经纪人给消解了——他的画成了艺术家画廊装点门面的“香饽饽”。

　　展览结束不久，来自上海的画廊经纪人来到朱海的工作室，在画前驻足良久，回头对朱海说：这画我要了，多少钱？

　　朱海一时语塞。

　　朱海印象中，当时川美学生卖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能被画廊相中的多是川美的著名教授，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的作品能参加展览，能获奖就已是奢望了。

　　来客见朱海犹豫，就通过一朋友告诉朱海：8000元一幅，我拿走！

　　“我那个高兴啊，别提了！拿到钱，第一个打电话告诉妈妈。妈妈不信，她说画画也能挣钱？我成了我们同学中的‘富翁’啦！请同学吃饭，困难同学找我借钱，借，哈哈。”

　　今年5月12日，朱海个人作品展在重庆美术馆开幕。朱海说，那天是妈妈54岁生日，个展是献给妈妈的礼物。

　　如今，频频在国内外当代艺术展上出现的绘画“眼睛”，成了朱海观察世界的眼睛。“人的肉身死去可能很快就腐烂，但那些被我画到画布上的眼睛，将永远注视着这个世界。”朱海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自言自语，像是吟诗。

　　记者袁尚武文/图网络编辑：孔祥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