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堪承受之重:记为救32名学生痛失7名亲人的人民教师韦正雄

　　新华社记者何云江

　　洪水袭来，生死边缘。

　　一边是不知生死的数十名学生，一边是危在旦夕的7位亲人，何去何从？在这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他默默承受着艰难抉择后的巨大痛苦，冒着生命危险将31个学生一一从死神

手中夺了回来，而近在咫尺的7个亲人却不幸被洪水吞噬了。

　　他，就是人民教师韦正雄。他的感人事迹逐渐传开后，在社会各界引起强烈反响。

　　家陷汪洋，数十名学生危在旦夕

　　望谟县油迈乡现年46岁的布依族教师韦正雄，在平卜小学教书10多年后，调到乡教育辅导站工作至今。他家二层住房20米外，便是平时并不湍急的平卜河。

　　平卜学校宿舍较少，在家长们的恳求下，韦老师把自家一楼腾出来让32名学生寄宿，自家人则住在二楼。年逾七旬的母亲因上下楼不便，也住在一楼。弟弟韦正师、韦正开家的两幢平房在旁边紧挨着。几个月前，两个弟弟将弟媳和孩子们托付给他后，放心地离家外出打工去了。

　　6月12日晚，平卜河畔的人们渐渐进入梦乡。零时左右，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将韦正雄的妻子黄仕兰惊醒。她拿起电筒走到楼梯口一照，一下子惊呆了，只见一群男生和女生，身上满是水和泥浆，有的全身赤裸，有的只穿内裤，惊惶地叫道：“老师！发大水了，救救我们啊！”孩子们脚下不远处的楼梯，早已被水淹没。被孩子们架上来的婆婆，惊魂未定，瘫软在一旁。

　　黄仕兰立即将丈夫和女儿、儿子叫醒。韦正雄拿过手电，大步冲到窗口往下一照，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屋外一片汪洋，一楼完全被水淹没，滔滔水浪夹杂着连根拔起的树木等漂浮物，正不断地撞击着楼房，房屋已在摇晃。

　　“不好！才上来11个，还有21个在楼下水中，快救人！” 韦正雄借着微弱的电筒光数了一下，心里一下子抓紧了。原来，除有2名学生请假回家外，他家里今晚还寄宿着32个学生。

　　韦正雄让妻子、女儿为学生们清洗泥沙，自己又冲到楼梯口呼喊着楼下孩子们的名字。女儿海丰突然想起，隔壁二叔、三叔家都是平房，两个叔娘和弟妹们肯定也在水里。韦正雄听到女儿的提醒，顿时心如刀绞，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淌。刚回过点神的老母亲，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洪水仍在不断上涨，情势十分危急，容不得韦正雄再有半点迟疑了。他吩咐女儿：“快！快到后墙处喊叔娘和弟妹们，我去救学生！”说完就冲到楼梯口处下了水，摸黑向楼下几个房间游去。突然，随着一声巨响，一股洪水又冲破房门涌进来，将韦正雄冲回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楼下是不知生死的21名学生，隔壁是命运多舛的7位亲人洪水仍在上涨，水位已接近二楼地板了。孩子们还能活着吗？韦正雄奋力往前游去，很快接近了被水卷到屋中间，紧紧抱住木架子床的韦江。他刚把韦江抱上二楼，接踵而来的洪水很快漫过二楼。

　　“正雄，老二、老三两家7个人可都还在水里啊，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啊！”妻子和老母亲心急如焚，泣不成声。

　　“没办法啊，他们两家7口人，我家楼下20人，怎么向这么多家长交代？只有先救孩子们了！”这个痛苦的抉择，让韦正雄心如刀绞。此时，楼梯口已完全淹没了，一片混浊。房后10米远便是光秃秃的山崖，根本无路可走。

　　时间就是生命。韦正雄来到楼梯口，朝下大声呼唤着孩子们的名字，半天没有回音。他虽然预感不妙，却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仍然俯下身子呼喊着。

　　“韦老师，快救救我们呀！”几分钟后，几声微弱的声音冲出了水面。韦正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孩子们还活着！原来，他家楼房的裂缝都用水泥和石灰粉糊过，大水来势太猛，里面的空气被挤压在天花板下形成很小的空气层，学生们站在床架上勉强可以呼吸一会儿。女儿说，现在不能游进去，否则会将水面打破卷走空气，学生们反而会被淹死。

　　韦正雄听女儿说得有理，只得俯下身鼓励孩子们坚持住。到13日1时许，洪水开始消退，一楼大半截还浸在水中。韦正雄再也等不及了，找了一根长竹竿游下楼去，将围困在几间房里的19个孩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只有14岁的岑保兴不幸遇难。

　　女儿将头伸出窗外，还在朝着两个叔娘家呼唤。可是，叔娘家的平房仍静静地浸在水下……

　　家如坟场，韦正雄泪如雨下

　　凌晨4点过，洪水留下了一米多高的泥沙终于退去了。整个村庄，一片悲凉。精疲力竭的韦正雄迫不及待地踩过半人高的污泥，直奔一墙之隔的弟弟家。两个弟弟家房门全被洪水冲垮，里面一片狼藉，令人惨不忍睹：两家7口人，除了侄女韦哈失踪外，其他6人全部躺在泥浆中，早已气绝身亡。

　　“弟弟，宽恕哥哥吧……哥哥答应过你们，要照顾好你们的家人！弟妹、孩子们，伯伯对不起你们啊……”目睹惨状，韦正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所有的愧疚和忏悔涌上心头，泪如雨下。此情此景，站在他身后获救的31名学生也齐刷刷地跪下了。

　　许久，韦正雄才让妻子给远在他乡打工的两个弟弟打电话，称家乡受灾请速回。几天后，二弟、三弟赶回家乡。刚一下车，远远看见家门口摆放着的几口棺材，弟兄俩一下子全明白了，当即晕倒在地。

　　两个弟弟家受此大劫，基本上不能住人。兄弟俩经不住老母亲的强烈要求下，勉强答应暂住哥哥家。韦正雄一次又一次地向弟弟忏海，但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不理他，甚至不愿与他同桌吃饭。

　　老母亲每当一想起5个活蹦乱跳的孙孙说没就没了，就禁不住老泪纵横，10多天吃不下一粒饭，不说一句话。

　　半个月后，神情木然的二弟韦正师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开了口说：“哥，别说了，咱都知道了，当时你也没办法啊，家里还有32个学生呀！”哥弟仨终于紧紧地抱在一起，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