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之一：丈夫的变性手术

　　几天前，一次变性手术轰动了整个沈阳市，引起轰动的一个51岁的男子老陈。家住沈阳的老陈结婚已经25年，家里有贤惠的妻子和两个聪明漂亮的女儿，但是他却坚决要求做变性手术，老陈说，做女人是他一生的梦想。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件事，是老陈的妻子和女儿对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做变性手术的态度。为什么这个家庭要作出这样一个特殊的选择，在老陈手术的前一天，记者和一家人有了面对面的接触。　

　　2006年11月16日，早晨10：00初冬的沈阳，位于市郊的这座普通农家小院里，洒满了冬日的暖阳。但是屋里却不断传出阵阵的哭声。今天，对老陈一家人来说，是个特殊的分别的日子。　　

　　实况：妻子痛哭　　我高兴，你放心好了　　我一定支持你，再苦再累我也支持你　　　　解说词　

　　这张夫妻俩以前拍摄的照片，记录了老陈夫妻25年的感情。但是今天，却是老陈最后一次以丈夫的身份回到这个家，明天他就要进行变性手术了。　

　　采访老陈　　就认为自己是个女人，但偏偏是个男儿身，要想解脱的话，就得做个变形手术。　　

　　解说词　　这次回家，老陈特意请人给自己家拍照留个纪念，51岁的老陈在生理上是个完全正常的男人，结婚25年，育有两个女儿。但是他的男性身份一直让他痛苦不堪，十几年来老陈一直梦想成为一个女人。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老陈的妻子和女儿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采访女儿

　　做完手术之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痛苦了。最起码我父亲可以高兴了，可以开心了，他的愿望实现了。　

　　采访妻子周林　　以前十几年的姐妹了，现在他变成女人，那不我还更高兴了吗？他没什么负担，我也没什么负担。　　

　　解说词　　采访中，周林一直把丈夫老陈称为姐姐。那么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既然现在周林和老陈以姐妹相称，当年为什么又要结婚成家呢，针对记者的种种疑问，周林有些无奈地告诉记者，年轻的时候，老陈是村里出名的帅小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所以当媒人上门提亲时，周林很快答应了。

　　采访妻子周林　

　　我是看他挺帅，就嫁给他了。

　　记者：挺喜欢的，是吗？　

　　回答：对，他也喜欢我。　

　　记者：现在呢？　

　　回答：现在比以前还好，你刚才看那个镜头的话，我平常还是，你看到的话，像那个演戏一样地表达，我们多少年都是这样。　　

　　解说词　　周林和老陈1981年结婚。老陈是高中生，有文化，再加上脾气好，村里人都羡慕周林嫁了个好丈夫。结婚后两个女儿相继出世，周林觉得自己更幸福了。但是渐渐地，她发现丈夫有点不对劲。　

　　采访周林　

　　我没什么漂亮衣服，偶尔有几件，他也是往身上比比，然后就给我撂下，刚开始我没在意，以后别人给我什么好衣服，大点的他就开始穿了，一点慢慢地就开始穿了。　

　　解说词　

　　周林没有想到，老陈的这种偏好越来越强烈。结婚3年后，周林发现老陈偷偷地把她的内衣穿在身上，周林为此跟老陈大吵了一架。没想到就在两人争吵后的当天下午，老陈竟然上吊自杀，幸好被周林及时救醒。　

　　采访周林

　　我给他按着胸，逗他，我跪在那儿说你怎么想不开呢？他说我都不想活，我都愿意变成女人，但是我现在也变不了，咱俩都是姐妹相称，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如果你对我有一点不好，我不一定能活得了。　

　　解说词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老陈不得不坦白地告诉妻子，他从小就喜欢穿女人衣服，因为怕周林接受不了，结婚这几年他一直尽量克制自己，但是现在他实在忍受不了了，他想做女人。朝夕相处的丈夫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周林几乎崩溃了。　

　　采访周林痛哭　　心里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解说词　　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老陈恳求周林理解他的这种特殊。　

　　采访老陈　　要支持的话，可能有个解脱的一种方式。就是说最起码活着也有一点安慰。如果他们要是排斥的话，那等于是雪上加霜，没活路了。　　

　　解说词

　　一边是痛苦不堪的丈夫，一边是两个年幼的女儿，周林默默妥协了。　

　　采访周林　　我要是说他什么，他也不想活了，我以后什么事都依他了

　　解说词　

　　从那以后，老陈和周林夫妻俩在家庭里扮演的角色悄悄对调了。田里的农活全由周林一个人干，老陈则在家里操持家务。夫妻俩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周林说，十几年来，他们在女儿和邻居们面前扮演着一对恩爱的夫妻，私下里，两人却以姐妹相称。　

　　采访周林　　我已经跟他过了十几年的姐妹了，你们都不懂，但是以前我们俩都是在痛苦地挣扎，也就这么过来的，　

　　解说词　

　　煎熬了十几年，周林即使嘴里说着这些伤心事，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因为几十年来把丈夫称为姐姐，作为妻子，周林告诉记者，自己的心里已经痛得麻木了。　

　　采访周林　　我说我想开了，我说我再怎么累，只要你活下来都行。　　

　　解说词　　老陈第二天要做变性手术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一出家门，老陈就被看热闹的村民拉着拍照。大家以前只是觉得老陈举止有些像女人，没想到老陈竟然真的要做变性手术。　　

　　老乡群访　　大意就是说都接受不了，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怎么会要变性呢？　　　　解说词　

　　村里人的非议老陈全都听在耳里。事实上，早在十几年前，老陈就想过做手术，但是怕影响两个女儿的成长，老陈始终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他说自己一直在痛苦中挣扎。　

　　采访　

　　你有没有想过放弃这个想法　　那不能那绝对不行　　那样的话就不能生存了　

　　你觉得你不能生存了　　这种想法已经非常严重　　就是一定要一个改变　　对必须做　　　　解说词

　　老陈要做变性手术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但是他又觉得无法启齿告诉女儿这个残忍的现实。由于不愿给家人带来太多的压力和伤害，2004年，老陈又一次试图自杀。这时候，妻子周林觉得不能再拖了，一个周末，在沈阳工作的小女儿小美回家看望父母，周林把这些年来辛苦隐藏的秘密向女儿和盘托出。　　

　　采访小美　　她就说小二，你爸想做变性手术。然后我妈当时是哭着跟我说的。我究竟该怎么办，我听到这个这件事情之后，我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然后我就跟我妈说，我说妈我不想做说了，睡觉吧，我就很平静的说完了。其实我没有睡觉，我是在一夜我就在想这件事情。然后之后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就跟妈妈说，我同意爸爸做变性手术。真是一夜之间的决定。　　

　　解说词　　第二天一早，小美带着父亲到沈阳，找

　　采访小美　　我也挺会换位思考的，为什么父亲选择在这个时间做变性手术了，他都痛苦这么多年了。可想而知他就是为了完全我跟姐姐的学业，20多年之后才考虑到自己。你说这样一个父亲，我能不支持他吗？另外也得到母亲的同意。所以我思前想后，我一定要支持他。如果他没有这么痛苦的话，我想他不会做这个决定的。　

　　解说词　　小美同意了父亲的决定后，又说服了姐姐支持父亲做变性手术。两年多来，小美陪着老陈跑了沈阳很多家医院进行咨询，最后，父女俩来到沈阳市杏林整形医院。　　

　　采访医院院长史灵芝　　我们整形医院也不太主张做变性手术，虽然我们每年接待要求变性的病人也是不少的，但他我觉得比较特殊，后来我们才同意的。　　

　　解说词　　史灵芝，杏林整形医院院长，她告诉记者，针对老陈的变性要求，她和老陈以及女儿小美曾经做了几次长谈。　

　　采访　　我就问她你为什么能站在你爸的角度为你爸想。她说认为我爸爸也是一种疾病，所以她就觉得应该去理解她爸，支持她爸，让她爸爸幸福，只要生命存在，家人都是幸福的。　　　

　　解说词

　　施行变性手术前需要进行严格的诊断和论证。杏林医院为此请来了精神科专家以及男科专家为老陈进行会诊，结论是老陈存在严重的性心理障碍，符合施行手术的条件。中国医科大学医学心理与精神卫生系主任刘盈参加了那次会诊。　　

　　采访刘盈　　那是万般无奈的事，最后的手术那一刀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是一个决定性的事情，作为他们改变性别，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人道的，要不然他们没法生活下去，他们生不如死。　

　　解说词　　即便如此，专家仍然反复强调，变性手术的施行要慎之又慎。老陈的手术方案最终确定，包括3个步骤，先是面部整形，然后是胸部整形，最后再进行生殖器再造，整个手术计划半年完成，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老陈能够有个缓冲期来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同时应对可能发生的一些变化。　　

　　解说词　　在家里待了一天以后，老陈要回医院了，老陈80岁的老母亲也来送行。　　　　实况老母亲哭着送行　　妈理解，妈支持　　妈你放心吧，我一定惦记你，一定会来看你　　是，妈知道，儿子女儿都一样。　　

　　解说词　　周林一直在边上不停地宽慰婆婆不要担心。事实上，在整个采访的过程中，周林说得最多的就是她感到高兴，因为她觉得老陈这么多年的痛苦终于要结束了。但是也许是怕自己会后悔，周林坚持不陪老陈去医院。看着老陈乘坐的车子缓缓驶出村庄。妻子周林压抑在内心十几年的痛苦再也无法控制了。　　　

　　实况周林　　你们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是流眼泪，因为他是我姐，不是我丈夫。　　

　　解说词　　为了保守老陈的秘密，周林从来不跟别人说内心的痛苦，下地干活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躲在田里偷偷地哭。　　

　　周林　　我谁都不能说，我说不出啊。　　

　　解说词　　周林说自己能够撑到今天，两个女儿是她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周林　　我想我要支持他，我还有这两女儿呢，我要这样做的话，这家肯定散了，　　他肯定不能活了，家庭不能散，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2006年11月17日，9：00　　实况：与众人告别，医生叮嘱别紧张　　

　　解说词　　一大早周林就从家里赶到医院，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老陈。上午9点半，老陈走进了手术室。今天的面部整形手术是整个变性手术的第一步。等到专家设计的所有步骤都完成之后，老陈和周林的婚姻关系也就自动解除了。　　

　　采访周林

　　村里人都这么说，这人做完了，他都不会回来了，我说你放心，他不是那种人　　采访老陈　　我还必须跟我妹妹生活。　

　　记者：为什么呢？　　答：我们俩共同是生活了20多年，如果我要是离开她，我都对不起她了，她毕竟是支持我了20多年，如果她不给我勇气的话，我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解说词　　3个小时的手术过程中周林和小美母女俩始终不放心地向手术室里张望。　　　　采访刘盈　　老陈是个特殊的人，是个特殊但是幸运的人，正是因为有了家庭的支持，他才能够今天勇敢地站出来，面对社会。　　　

　　解说词　

　　中午12点，手术顺利地结束了。在周林和小美母女俩的注视下，老陈安静地睡着了。手术是否会给老陈带来他梦寐以求的解脱和幸福，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愿这个家庭所拥有的爱、勇气和宽容，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编导：燕晓英　　摄像：刘桂强　　录音：计 乐　　后期：王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