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孽火

　　央视《讲述》播出节目《孽火》，以下为节目内容。

　　蒋书

　　2006年2月9日清晨，在群山包围中的湖南省攸县群力村，一个村民突然发现：同村的刘夏娥家里突然冒出了滚滚浓烟，她家起火了！此时，只见刘夏娥的公公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大喊：不好了，我家里出大事了，有人把我的房子烧了！可当人们把这场大火扑灭之后，才慢慢发现这是一场离奇的孽火。

　　一、少 儿 葬 身 火 中

　　大火是从刘夏娥家的二楼开始燃烧的，她和儿子被困在了火海里，闻讯赶来的村民们一边报警一边组织扑救，可熊熊的烈火仍然夺去了刘夏娥年仅7岁的儿子小海的生命。见此情景，悲痛欲绝的刘夏娥在被救出火海后又跳水塘自尽，被从水塘里捞上来后，全身湿透地躺在一间房子里，一直不省人事，那境况让人看了倍觉凄惨。

　　现场的情景让闻讯赶来的民警和村民们十分震惊：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被无情的大火吞噬，刘夏娥家怎么会突发大火呢？这样的事情在群力村以前从未发生过，蹊跷的火灾引起了人们的阵阵惶恐。因无法承受失去爱子痛苦的刘夏娥，仍处在昏迷中，其丈夫过楚文和公公心如刀绞。过楚文难过道：我这个儿子是个好儿子啊，就像我的心肝。公公伤心道：这孩子从生下来起，一直都是我带着的，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好孩子啊，既聪明又漂亮，在学校读书，所有的老师都喜欢他。

　　烈火吞噬了小海在这个家里生活过的一切痕迹，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这个沉重的打击让刘夏娥一家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中。大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呢？村民们议论纷纷：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这个想法一提出，马上就遭到了人们的一致否定：这不可能啊，根本不存在这种事。村民们觉得：刘夏娥自从嫁进群力村，18年来与村里人一直相处得较为融洽，虽然她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但心地善良，为人忠诚老实，在村里的人缘不错；7岁的小海更是活泼可爱，谁会忍心对她们下此毒手呢？而且小海家是本地人，其过姓家族是村里的一个较大的家族，在村里沾亲带故的人很多，而不是像大城市里邻居关系复杂，互不认识。大家由此断定：这场可怕的大火不可能是人为，而应该是意外。

　　但在现场勘查的攸县公安局刑侦队副队长王维安却觉得很奇怪：若这场大火是个意外的话，那它是怎么着起来的呢？此事颇有些不可理喻：怎么在春节期间，没有火源的刘夏娥家的二楼房间，突然燃起了大火呢？王维安发现：在群力村发生这样的火灾是十分奇怪的，这里河塘众多，刘夏娥家的房屋是砖瓦结构，和周边的房子相隔一定的距离，火源不可能从别人家飞过来；而刘夏娥一家人做饭共用的厨房又在一楼，二楼没有任何火源，也不见电路损坏，故这场火灾的发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是意外。公公婆婆住在一楼，二楼住着刘夏娥及其儿子和女儿三人，刘夏娥和儿子同住一间房，儿子被烧死了，女儿一个人住另一间房却没有受伤，王维安觉得他们家这次火灾好像有些什么蹊跷。

　　二、大 火 如 何 点 燃

　　最让王维安和同事们觉得蹊跷的是：事发时火势那么大，几乎烧毁了刘夏娥和小海所住房间的一切，但刘夏娥住在一楼的公公婆婆却安然无恙；在乡亲们的大力扑救下，所幸同样住在二楼另一间房子的女儿也毫发无损。看来，这场可怕的大火极有可能是针对刘夏娥母子二人的。因为毕竟那火不会直接跑到二楼，从现场来看，若是外面的人跑到二楼去点火，那是不可能的。按道理说，应该是就近点火，故放火者应该在一楼点火，把整栋房子都烧掉，才较为符合逻辑，可此火灾现场却不是这样。故此事颇为蹊跷。

　　种种可疑迹象说明：2月9日清晨，这场吞噬了小海生命的大火，只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可怕的猜测，顿时让村民们感到恐慌，他们不敢相信：刘夏娥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如此温顺善良的女人，会与谁结下如此深的仇恨？又是谁非得置她们于死地不可，甚至连她7岁的儿子也不放过？真有些让人们迷惑不解：谁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夏娥母子呢？

　　警方锁定了发生火灾的当天晚上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为重点对象，确定第一步对他们进行外围调查，同时也对他们的家庭情况进行调查。此时，刘夏娥仍处在昏迷中。其公公过度奇告诉王维安：他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一家人始终住在一起；儿子和媳妇刘夏娥非常恩爱，一家人其乐融融，和亲戚们也没有任何纠葛，与周围的邻居更没有发生过争执，他实在想像不出：谁会对他们家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在当地来说，一个家庭仅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其公婆、儿孙等关系应该是很好的，但根据当时情况考虑，此案的调查范围就不应该仅仅是其家里，而应该扩大一点。王维安觉得：刘夏娥一家人相互之间的关系这么好，肯定不会有什么内哄，惨剧的发生会不会是因为与外人结怨所致呢？该村主要有两大姓，过姓是当地的一个大姓，此姓的多数村民之间都沾亲带故，平时这家与那家来往较多，有什么困难也互相帮助，即使平时有些小磨擦，亲戚之间也不会因此酿成大难，报复行凶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若发生了较大的矛盾，是不是也会产生很大的报复性呢？

　　随即，王维安又想到：刘夏娥的丈夫过楚文常年在外打工，刘夏娥会不会与他人产生情感纠葛，而因此酿成大祸呢？可经过调查得知：平时她不太出门，很少与别人交往，也很少与人聊天或去别人家串门，每天就是与家人、公婆一起呆在家里，即使她与外人有什么关系，其公婆也是应该很清楚的。

　　三、缘 何 放 火 烧 房

　　调查中，村民们都说：我们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对她算是比较了解，少言寡语的刘夏娥像她的父母一样，是个老实忠厚、胆小善良的人，过楚文不在家的这些年，她独自一人种着十多亩稻田，从没向人抱怨过一个字。她性格十分内向，很少出家门，既没有朋友，与村里人往来也少，这种因为外遇惹祸的可能性更是等于零。反而是过楚文的疑点较大。

　　过楚文是个在外面搞建筑的小包工头，每月收入有两三千元。在当地农村这样的收入是很少的，那这次火灾是不是有人谋财害命呢？可经调查发现：刘夏娥和公婆家不仅没存款，且他们一家人为了盖现在住的这幢新房子，还欠了几万块钱的债。过楚文在外面搞建筑包工的收入虽然在当地算是不少，但并没有交给刘夏娥，就连两个孩子的学费，有时也要靠刘夏娥打工支付，别说他们并没有多少钱，即使是有，只要有村民来借钱，刘夏娥也会大方地借给对方，别人也实在没有劫财害命的必要。

　　调查了一圈，警方在村民口中得到的资料是：刘夏娥一家人的关系都很好，从不扯皮争吵，过家人与刘夏娥从没发生过争执。也有群众反映：他们家经常对刘夏娥进行打骂虐待，欺负刘夏娥。许多村民私下里告诉王维安：过家人曾经殴打虐待过刘夏娥。孰是谁非？一时难以判断。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刘夏娥与公公婆婆的关系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融洽。那刘夏娥的公公婆婆为什么要掩藏彼此不和的真相呢？

　　在得知刘夏娥与公公婆婆相处得并不融洽后，王维安心中已经隐隐怀疑：这场火灾很可能是因为一家人内哄引起的。可他没想到，刘夏娥竟承认了自己是纵火者。在警方对刘夏娥进行调查时，她情绪非常反常：拿着开水瓶给警方的调查者倒水时，好像是心不在蔫地要把一瓶开水全倒进一个杯子里，幸亏被警方人员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才没被烫着。此时，她才哀痛道：我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啊！即承认了自己纵火事。刘夏娥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是怎样的经历让她选择与儿子一起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刘夏娥就是纵火者的消息，很快在群力村和附近的村庄传开了。人们都不愿相信，更想不明白：温顺善良的刘夏娥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否则，哪有母亲把自己亲生的幼子，无缘无故地弄死呢？很多人听了摇头：这怎么可能，一个家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亲娘也不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啊？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刘夏娥这个柔弱善良的母亲？

　　而从刘夏娥嘴里，却吐出了如此悲愤的语言：是他们一家人想方设法地把我往死路上逼，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做啊！

　　四、家 庭 不 和 酿 灾

　　原来，刘夏娥19岁嫁给身为家里的独生子的过楚文，刚开始两人生活得非常幸福。可好景不长：一年后，就在刘夏物生下了一个女儿时，她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公公和婆婆总是骂她不能给过家生个儿子，绝了过家的后。从此，公公婆婆对刘夏娥的印象不大好了，看不起她了，无论刘夏娥做什么事，他们都看不顺眼。无形中，公婆与媳妇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这种情况也影响到刘夏娥的丈夫，丈夫因此慢慢对自己的老婆冷淡下来。

　　不久，过楚文去了外地打工，每年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沉默寡言的刘夏娥与公公婆婆的相处也越来越难，她把这种境况归咎于自己没有生下一个男孩。终于，1999年，儿子小海出生了。可这个期望已久的男孩，却并没有给刘夏娥带来预期的幸福。公公婆婆反说刘夏娥命中克子，儿子会遭到不幸。而丈夫也相信这种说法。如此一来，刘夏娥生了儿子后，仍然是在丈夫家里没有什么地位，公婆想骂她就骂她。

　　原本儿子的出生还寄托了刘夏娥的另一个心愿：她的父母家境不如夫家，双方一直没有什么往来，这让她倍感孤独无助，原本以为儿子的出生能改善一下父母和公公婆婆的关系，但这个愿望也很快落空了。她父母家不但没有后到她及其丈夫家在经济上的援助，夫家反而还向她要钱，要她出钱负担儿子和女儿读书。刘夏娥说：你儿子一个月收入三千块钱，不负担儿子女儿读书，我没有赚钱还要我负担，我哪有钱！公公婆婆一听她说没有钱就打她，就把她赶出去。

　　与婆家的种种冲突，刘夏娥没有告诉父母，她不愿给他们平添烦恼，而内向的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倾诉，只能把这些咽进肚子里，她心里仍保留着对过楚文的一份感情，这也是支持她生活的最后一根支柱。可她万没想到，就连这样一根支柱她也要失去了，她发现丈夫有了外遇。她问起过楚文，过楚文说那个女的是四川人，当时只有18岁。刘夏娥将此事跟公公婆婆说，可公公不仅并不责骂、教育自己的儿子，反而说过楚文有外遇是他的本事，他家里有钱养得起。以前受到公婆的无端责骂，她总是难过地流下眼泪，可此时听到公公的这话，她想哭，可眼泪却流不出来。

　　这就是过度奇一家人想掩藏的真相，懦弱的刘夏娥最终无法摆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陈规陋俗，更不懂得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她自私地选择了与这个家庭一起毁灭的不归路。当熊熊火光燃起的一刹那，她才感到了后悔，可已经太迟了，烈火吞噬了她最钟爱的儿子年仅7岁的生命，悲剧就这样难已挽回的发生了。

　　痛定思痛，人们为此扼腕叹息：当初若刘夏娥勇敢地选择了

离婚，那么今天，她也许正幸福地看着小海捧回一张又一张奖状；如果当初他们一家多一点宽容和关爱，那么今天，他们也许正在一起享受父慈子爱的天伦之乐；如果当初丈夫与妻子多一点沟通，多一点对这个家庭的爱护，那么今天，过楚文和刘夏娥还能恩爱地生活在一起，看着一双儿女成长；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他们的余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悔恨。但令人遗憾的是：生活中没有如果。所以，人们啊，要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