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泉（图）

　　你们疼过亲过的外孙又回来了，你们知道吗？你们能感觉到吗？

　　我的乡村：霍州市冯村乡龙泉村

　　妈今年70岁了。年前打电话问：“你几年没回村了？”我忙回答：“今年回，今年一定要回！”

　　龙泉，是我姥姥和舅舅们的村庄，也是我的村庄

　　姑舅亲

　　老家在霍州，现在叫霍州市，其实小得不能再小，还是叫霍县比较妥帖。

　　“回村”，妈的意思就是回村里给舅舅们拜年。老话说：姑舅亲。我跟舅舅们更亲。因为我有5个舅舅，最小的舅舅，只比我大5岁，从小就在一起玩耍。

　　小时候，过年放假，回村就是必须的。爷爷的村子叫“赵壁”，姥姥的村子叫“龙泉”，相距不过10里地。

　　爷爷只有我爸一个儿子，爸爸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爷爷非常疼爱我这惟一的孙子，而我却不愿回爷爷家，因为没有同龄的小孩玩，很闷的。相反，姥姥家热闹，5个舅舅，还有大舅家的孩子们，所以每次在姥姥家玩得高兴，该去爷爷家了，却不愿意走。爷爷急了，跑到龙泉强行把我“”走。后来，姥姥回忆，每次爷爷把我领到村口的河滩了，还能听到我的号啕大哭。大舅就哭着说：以后别叫这娃来了，来了又走，把人难受的……

　　亲吧？是真的亲。其实，这么亲的一家人，不是亲生的，妈和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妈小时候命苦，亲生母亲生下她就去世了，家里看她太小，没法养活，就送给了龙泉村姥姥这一家人。姥姥姥爷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妈妈来了以后，就“带”来5个弟弟、一个妹妹，所以就把我妈这惟一不是亲生的孩子，看得比亲的还亲。

　　妈常说，什么叫亲？有感情才亲，跟生不生你，没关系！

　　霍州人讲究，正月初二，外甥要到舅舅家拜年。有四年了，我单位忙，加上交通不便等原因，我就没回过村。听表弟说，这些年每年正月初二，5个舅舅家都做好饭，等着我，一直到中午了，不见人影，就念叨两句，娃忙着呢，今年又回不来了。没有一丝的埋怨。

　　去年实在不好意思，给大舅打电话，电话里大舅说，不回就不回嘛，你安心好好工作。

　　这一拜

　　正月初二，是个好天气。一大早，我和妻子、儿子就往村里赶。

　　龙泉村地处霍州东北方向，在霍山的半山腰里，离城有50里地。村子不大，绿树成荫，空气清新，民风淳朴。

　　过去村里大多住的是“土窑”，一进门就有过火的炕，客人来了，先上炕，盘腿坐在炕头，喝着水，唠着家常，这才是一家人，不见外的。现在都住上砖窑了，年轻人家里不盘炕了，取暖也有土暖气了。

　　没有炕，拜年的礼仪也没有了。过去“拜年”是真的要“拜”的。我小时候就拜过，长辈坐在炕上，晚辈在地上，双手作揖，单腿跪地，一边往下拜，一边叫着“舅”等各种称呼，很有古风古韵的。

　　刚到大门口，大舅顶着一头白发，和妗子就迎出来了，4年没见着了，我叫声“舅”，看见他眼中已是泪花点点了。

　　进门，上炕（大舅住的窑里还有炕，表弟那边就没了），问候了几句，妗子忙着准备饭菜了。

　　大舅说，去年腊月，有电脑了，你看看去。果然，另一间房里，摆着一台崭新的电脑。表弟说，能上网的。我上去看了一会儿NBA全明星篮球赛，网速还挺快，感觉拉斯维加斯离龙泉村也不太远。

　　五个舅，家都住在龙泉。我们一家一家地串，一家一家地拜了年。小村子变得干净了，柏油路修到了各家院门口，池塘边甚至建了公交车站，小山村的味道一下子就没了。

　　五舅家小儿子，年前往家里赶时出了车祸，幸好无大碍。我说，在城里住院，咋不告诉我妈？五舅说，不能告，知道了她又着急了。

　　吃饭的时候，那肉、菜、鸡蛋太香了。大舅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笑了，说都是自家弄的，不上化肥，不上饲料的。

　　老人说，亲戚亲戚，越走越亲。

　　那时候，过年走亲戚真的要“走”的，50里山路，走得满头大汗，去了就得住下。小山村的夜晚，静寂无声，虽然缺吃少喝，但就像漂泊生活中温暖的驿站，令人留连忘返。

　　现在交通发达了，通讯便捷了，生活富足了，但亲戚走动得也少了，老人们担心：再不走动，还亲吗？

　　下午回城的时候，舅舅、妗子们都出来送，这家那家，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我站在村口，望着蓝蓝的天，近在咫尺的山，回想着小时候拜年的情形，思念着去世多年，静静躺在村外地下的姥姥姥爷，你们疼过、亲过的外孙又回来了，你们知道吗？你们能感觉到吗？

　　村外的河滩已经修上了桥，我望着河里的水，河滩里的石头，依稀听到一个孩童熟悉的哭声，那就是我，那是我今生最动听的哭泣声。

　　本报记者房华

　　（编辑：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