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纪事：爱上京剧的外国人

　　CCTV新闻频道纪事播出爱上京剧的外国人,以下为节目内容。

　　格法：我就是不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问，你干吗，这里面有什么，让你学这个！你干吗不搞你原来电脑。这个是我最难受的时候。太多了。就是不懂京剧，不懂这个为什么它叫国粹。都懂它叫国粹，不知道为什么叫国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国粹这两个字已经是开玩笑，已经在中国变成一个开玩笑。

　　格法在伊朗出生英国长大，他32岁来北京学习京剧，至今已经14年。因为学的是猴戏，大家都叫他洋猴王。

　　我们去年见到格法的时候，他正在准备2006年12月份在上海的一场演出。为了让外国人能更好地了解京剧，他把京剧《美猴王》改编成了英文版，而且每次演出他都会找几个普通外国人来扮演戏中的小角色，比利时人安利就会在这次演出中扮演土地。

　　格法：你怎么知道这是京剧？

　　老太太：你的姿势就是京剧的动作。

　　格法：是吗？能看出来？有可能是地方戏啊！

　　老太太：不是。

　　格法：为什么？

　　老太太：京剧很有规矩的。

　　格法：规矩？您喜欢京剧吗？

　　老太太：现在不太看，以前看的。看不太懂，要看词才听得懂。

　　格法是在北京戏校学的京剧。十四年来，他每天都要压腿练功。在中国，学京剧讲的是童子功，通常在年龄很小的时候开始练，而格法刚开始压腿的时候就已经三十二岁了。

　　老师：往里点啊！

　　学生：这一下够意思。

　　格法：我这比他疼十倍！我来的时候，到中国，我的骨头、我的腿，只能这样。

　　三十二岁就开始拉，天天就有老师给我扳。而且我的功夫，这叫回笼功，这是我们老师说的。你的功夫，你练到什么程度，再停，第二天全回去了。

　　因为每天都需要练功，格法没法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现在，他主要的收入是在大学、饭店里给外国人演出和介绍京剧，挣取一些出场费。这天，英国一家大学在北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就邀请格法去做一场表演。

　　格法：你让一个大武生，还有美猴王在这么一个小地方演出。把这个饭店差不多打坏了。

　　格法：我还说英语？

　　格法的搭档：中西结合，你那英语。我这四句正好是中国四句诗，不是念词，这四句诗，正好合适。一个中一个西，俩结合了。

　　格法：什么叫艺术？到最后，你喜欢我喜欢，所以我这样做。我失败了也是我的问题，因为我自己是这么要求的。

　　这一天，格法要去机场接女朋友森村知慧。知慧这次是专程从日本赶回来准备上海的演出的。格法买了一束花要给她一个惊喜，这种浪漫的行动对格法来说算是很奢侈的。

　　格法以前找过两个中国女朋友，但最终，她们都觉得格法学京剧没有前途而离开了他。六年前，格法在中国戏曲学院认识了知慧。

　　知慧：我第一次拿到这个。

　　格法：不要说啊，不要说。

　　知慧：我第一次

　　格法：行了

　　知慧是日本人，也在北京学京剧，没有固定的工作。一个月前，她回日本在一家博物馆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希望能在那边挣点钱回北京继续学京剧。

　　知慧：真的，格法，我真的没钱。

　　格法：你没钱买礼物。

　　知慧：你说让我给张老师买礼物。

　　格法：算了，买礼物给费老师。

　　知慧：我下次一定记得，这次我真的没钱。

　　格法：那你不是打工了吗，工作了吗？

　　知慧：要25日才能给钱。

　　格法：还没给你工资。

　　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格法：这是什么？你看也有菜也有豆腐。就来一个这个，又有菜又有豆腐。

　　格法：她(知慧)已经学了几年，还不到三十二岁，她准备超过我。

　　知慧：对，我还年轻。

　　格法：她还年轻，还从日本给我打电话。是不是？

　　知慧：不好吗？

　　记者：你们也有竞争？

　　知慧：也有。

　　格法：不是不好。

　　记者：你从日本打电话给他说你要超过他？

　　格法：如果……

　　知慧：没有？格法，不是说你。

　　格法：如果我在中国，如果我的脸不是外国人的脸，大鼻子，那我就不行了，这个我同意。如果我不是外国人的话，根本不会来做这个事情，到舞台就是一种战争，到舞台就是一个比赛。

　　格法经常说自己是伊朗人，也是英国人，也是中国人。格法出生在伊朗，十三岁那年，父母把他一个人送到英国去读书。但是在英国最初的生活，对格法来说并不美好，在英国长大很不容易，一个亚洲人在英国长大很不容易。

　　格法：我们小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在一起，都是跳舞，都是唱。说白了，亚洲人比较亲情，英国人是很冷淡的。而且最早我就一个人在那边长大。

　　记者：十三岁？

　　格法：嗯！不过这种跨文化的适应都是比较困难的，等到我爸妈，等他们到英国，我已经变了。

　　格法花了十几年时间才融入英国的文化，他拿到了计算机的硕士文凭，成为一名三维动画师。但是在三十二岁那年，格法看了一场北京京剧团的演出，开始迷上京剧。他不顾父母的反对，辞职来到北京学习京剧。

　　记者：那你后来到了中国，又要开始一个进入另外一个文化，这么一个过程，不会感到担心吗？

　　格法：不一样，那会儿我追求一个我认为很有价值的东西，很有价值，所以那是一种爱护。那就多少苦，多少疼，多少问题——没钱学，没有朋友，吃饭不适应，说话听不懂，这些都没问题，因为我是正在路上追求一个很有价值的、很有意思的东西。这个时候，生活就有意思了。

　　格法在京剧方面的启蒙老师是北京戏校的马幼年，马老师在十八岁那年腰椎受伤一直行动不便，很多人都觉得他不适合再练京剧，但他一直坚持到现在。

　　格法：我估计他(马老师)那个时候的情况跟我这个时候的情况一样，他离开家，家里在农村，外地，已经十八岁了，已经学了十几年了，而且家里人、外面人都有要求、有希望。回去？这样回去干什么？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必须继续做。我现在，我的生活，我的经济生活方面最不好的时候，一样的道理：我回去干什么？我到那边打电脑，用电脑赚点钱过日子，我会疯了。你觉得赚钱有意思；有房子有意思；有车有意思；吃喝玩来，我来，我请客，你觉得这个有意思，那你别活了。因为你到年纪大的时候，快没有你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所以我追求这个东西，就是认为它有意思。别人怎么说我不听，因为我心里面就是认为这个东西有意思。

　　格法把自己拜师学艺的感受写入自己的剧中，为了让更多外国人能亲身感受京剧，他找了英国小孩安格斯来扮演学艺的孙悟空。

　　格法：看着观众。

　　安格斯：如果你不教我，我就不起来。

　　格法：停一下。你要来两遍，记得吗？我要听见你的声音，我要从那边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格法：看着我们。

　　安格斯：师傅，你能教我吗？

　　格法：我听不见。

　　安格斯：师傅，你能教我吗？弟子在这里。

　　格法：你回家去吧。

　　格法：然后你指着他说，我知道你是闹着玩的。

　　记者：你的朋友中有人知道京剧吗？

　　安格斯：他们应该听说过，但是没人喜欢，没人演过。

　　记者：所以你现在是喜欢京剧了？

　　安格斯：对，我在表演京剧。

　　演出临近了，格法找了以前的老师来家里练功。

　　格法：马老师，你演的那个龙王看不看？

　　马老师：录了没有？

　　格法：有。

　　马老师的师弟：看看怎么样。

　　马老师：对，给你师弟看看。

　　马老师的师弟：让我看看你这龙王怎么样。

　　马老师：不怎么样。

　　马老师的师弟：还不如我这卖玉的呢。

　　马老师：现在不敢说了，那阵儿还能招呼。

　　马老师是一位退休京剧演员，而他的师弟则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转行去卖玉。

　　马老师的师弟：你看你现在还是拿艺术当终身的这个，我现在已经拿艺术不当艺术了。

　　马老师：从小干了这行，你就得爱这行，那才对。

　　马老师的师弟：我跟你扳杠了，我不能再爱了，我再爱我就该，所以这行我要跳过去，我找我的生路。对不，师哥？

　　记者：你一开始小时候是学戏吗？

　　马老师的师弟：就学戏，

　　记者：那后来怎么不练戏了呢？不喜欢？

　　马老师的师弟：不是不喜欢，我觉得这个，当时我脑袋里有一个想法：就认为这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年轻的根本就不瞧。那会儿上座率的话，卖完之后你看上联，一二百人。我瞧着路子不对，我赶紧的，再往里混的话，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出来。现在有一级演员又能怎么样，那唱洋歌的、唱歌曲的，你瞧宋祖英、韩红。梅先生是艺术大师，是博士，世界知名的博士，你给他刨出来唱《霸王别姬》，他唱不过韩红。你要不你试试。为什么？年轻的不瞧，不懂！所以艺术呢，那会儿我就考虑到这点，确实好，艺术，中国的国粹，但是现在人接受不了。

　　虽然准备演出很紧张，但是格法仍然抽空去河北固安的一家戏校给学生上课。这家戏校最早是格法以前的老师开办的。

　　格法：都听了吗？你踢的时候。这个脚，左边的脚，要抓，把你上，你的身体往上走的，你踢的时候。

　　现在，学校里只有八九个学生，都是格法和老师们一起从附近的村子里招来的。

　　校长：为我们国家传播我们的文化。

　　格法：我已经不听这些话了，跟我的这些话太多了，反正作为朋友，我知道是好意。其实很多人用这个，一说说这个，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不理解，他就说，他很礼貌，他叫礼貌，他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校长：你看像咱们干这行的，是发自内心的跟你说这些女老师：跟你说这个，他决不会，不一样。

　　校长：其实我只是个爱好者，想把这个文化发扬光大，现在就面临着京剧也不太

　　景气，年轻人也不太理解。所以说，怎么发展，也只能慢慢地用个人能力尽力而为。

　　格法：对对对。

　　格法：中国人呢，他一般的还得生存。他生存不了，就把这个东西进去也扔了；外国人呢，他如果精神到了，他喜欢，这就不一样。所以为什么说一个市场，有外国人，让外国人能感兴趣，这个艺术会有市场。其实他们做的这个旅游的市场对艺术不好，因为外国人一般看的戏，都不了解，就是了解的太少，他走了，他认为这就是京剧，看过，第二次你要带他去，他就不去，他说我看过我看过。你根本不懂，他说我懂我懂，我知道、我看过，他不相信了，不相信。为什么？第一次给他介绍的，第一次的印象是个很吵闹的。

　　格法：十年以前，我开始在北京的一些大使馆饭店，人家请我讲讲课，我知道的不多。其实我知道的，也有几年的研究，我知道的反正比别的外国人多得多，而且我很流利可以和他们沟通，我不用通过一个翻译。这个翻译，老拿一个字典，你这些字，中国古老的这些字，在字典里面你找不着。翻译出来的东西跟这个不一样，不一样。

　　女老师：意思有时候还会变呢。

　　格法：所以我一直动脑子，怎么，有多年了，看很多戏，和老师聊，跟艺术家聊，还有我知道英国人的文化，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理解、让他们明白。很快，你就很准确也很快，他就明白了，他还要想知道。

　　12月7日，演出当天，为了引起外国观众的兴趣，格法在演出的开始有一场独特的讲课。

　　安格斯：1995年3月，我学了云手。它要求两臂展开，两手与肩同高。1995年8月，该吃午饭了，但我昏睡过去了，没有力气起身去食堂。有些孩子笑我没用。中医告诉我说，我的身体状况就像患了六个月的流感。我告诉他我还没有习惯北京的气候和京剧艰苦的训练。

　　安格斯：格法，我找到这个本子。它是什么？

　　格法：那是我的日记。

　　安格斯：对不起，我刚刚把它念给大家听了。

　　格法：京剧告诉你中国人以前怎么交往，他们穿什么，在家里做什么。而那些现在都改变了。

　　安格斯：格法，为什么京剧那么吵？

　　格法：因为以前，京剧需要和猫狗的叫声还有小贩的叫卖声竞争。以前的戏帮常常在露天表演，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所以必须很大声。用锣啊鼓啊，来吸引大家来看。有点像街头剧院。这就是京剧的起源。

　　在演出结束后，外国观众说：你能得到一些解释。非常好。我觉得纯粹的京剧要去国外的话，会有一些问题。因为大家听不懂。这次你能听到一些关于孙悟空的解释。非常好。

　　安利：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他们穿这种衣服，为什么这样勾脸，为什么做什么动作。因为格法的话，猴子王的话，孙悟空的话都是英语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听懂他的话。我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容易了解。可是我还是觉得音乐有点难，因为对我们欧洲人来说，这个音乐非常吵。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

　　格法：我想尝试一些新的方式。中国文化如此丰富，还没有完全传播给外国人。中国人不只是生意人，也不只是武术家，中国人有很强的幽默感。京剧里面包含了中国诗歌，文学，历史。几千年历史都在唱念做打当中。很可惜，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摇滚，嘻哈，好莱坞，迪斯尼。所以京剧也在苦苦挣扎上海的演出票房很成功，但因为是慈善义演，格法自己并没有拿到多少钱。

　　现在，格法和知慧又开始准备今年去英国六所大学的讲学演出了。

　　CCTV新闻频道

　　[首播]：周日11点10分

　　[重播]：周日23点1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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