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离奇车祸

    央视《讲述》3月28日播出节目《离奇车祸》，以下为节目内容。

　　特别视点：贾某遇车祸身亡。过程不清。看他的手机，最后一个电话是与郭家打的。郭与贾并不认识，但郭承认电话是贾打的。由此郭与贾家滋生出荡气回肠的难了情结。

　　蒋书

　　2005年1月18日，一个寒冷而寂静的冬夜。地处山东德州市郊闫屯村的贾志亭一家却难以入眠，他们正焦急地寻找深夜未归的独生子贾永雪，同院子里的邻居出动了5、6辆摩托车帮助寻找，可找遍了全村也没见贾永雪的人影。这寒冷的冬夜，贾永雪到底到哪去了呢？

　　一、儿 子 遭 遇 车 祸

　　一行人来到贾永雪打工的饭店询问，可饭店里的人说他早就下班回家了，他经常来往的几个朋友也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已是凌晨3点多了，每天都会在晚上9点前回家的贾永雪今天去了哪里呢？父亲贾志亭不由责怨起儿子来：都这么大人了还让家里人操心记挂！在责怪儿子不通知家里就彻夜不归的同时，贾志亭也担心儿子出什么意外：他们家三代单传，28岁的贾永雪是全家的顶梁柱，80多岁的爷爷奶奶，刚刚1岁多的女儿，都要靠贾永雪在镇上饭店做

厨师的收入生活，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家人的天就塌了。

　　翌日早，贾永雪还是没找到。正当贾志亭准备外出寻找时，村干部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贾永雪出了车祸，正在

医院里抢救。贾志亭一听，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就懵了，不知所措中，他只觉得心里如同撕肝裂肺似的疼痛，不由自主地照自己脸上打了一、二十下耳刮子。就在一家人急急忙忙赶往医院看望贾永雪时，村干部又带来一个噩耗，对贾永雪的母亲道：嫂子，该安排的事就早作安排吧，想宽点！这话不是说贾永雪已经完了吗？听到儿子的死讯，老贾一家痛不欲生：昨天出门时还活蹦乱跳的儿子，现在却与他们生死两隔。

　　就在贾家按照当地风俗，准备把死者在第三天下葬时，处理事故的交警却告诉他们：事故还没有调查完，死者不能安葬。贾永雪的死因会有什么问题吗？贾家人疑惑不解：难道不是简单的车祸，还有别的什么隐情？正加紧调查事故原因的交警发现事发现场有两辆摩托车，最直接的推测就是两辆摩托车相撞造成的

交通事故。为此，交警对两辆摩托车的撞击痕迹进行了仔细检验。

　　检验中，警方发现摩托车上的撞击部位的痕迹都不互相吻合：从摩托车的撞击痕迹来看，不像是两辆摩托车曾相撞过。那造成贾永雪死亡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此时，贾家人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是贾永雪曾与人打架。可当贾志亭真去问说这话的人时，那人又说：没听见，没看见。核实传言，总是查无实据，这让贾志亭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在打架的过程中，被另一辆摩托车的车主打死的呢？这一想法一经产生就难以消除，而这已超出了交通事故范围。于是，贾志亭来到公安局刑警队报案，要求将儿子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

　　2005年1月25日，德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会同交警部门，共同对贾永雪的尸体进行了法医鉴定。法医认为：造成贾永雪死亡的不可能是人力，只能是机动车。根据遗留在现场的一些树桩、树枝，交警分析：应该是运送这些物资的一辆机动车，在撞死贾永雪后逃逸了。那这辆机动车逃到了哪里呢？

　　二、查 清 事 故 经 过

　　现场地处101省道，往南走不远就是收费站，交警调出了收费站事发当晚的监控录像仔细查找。因当时发生事故的时间是晚上8点多，收费站受条件限制，录像资料非常模糊，经办案人员仔细查看，其中好像没有装树枝的机动车经过。也许肇事车辆从别的方向离开101省道逃走了？如此找起来就较麻烦了。了解到附近平原县有许多炭厂需要这种树枝、树桩做原料，肇事车辆有可能是为他们运原料的车，警方开始挨家挨户地进行较为艰难的大量的调查走访。

　　其间，就在贾志亭夫妇陷入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深深困惑之中时，有人提醒他们：调取贾永雪生前的手机通话信息也许能查到什么线索。果不其然，贾永雪手机的通话记录中，他生前最后一次通话的电话号码引起了贾家人的注意：那是与九村郭林龙家的通话。贾永雪为什么用手机与那个相距近10公里，自己全家在那个村里既没亲戚也无朋友的郭林龙家打电话呢？贾家人认为：这个电话号码和贾永雪的死亡也许有关系。

　　按通话中记录的电话号码，贾志亭夫妇找到了郭林龙家。这家的小儿子、17岁的郭立军正是当天车祸现场另一辆摩托车的主人。这让老贾又生出另一种猜想：是不是他们把我孩子的手机抢过去向他家里打电话呢？贾志亭焦急地询问郭立军，而郭立军的回答却让他们更加难以接受：那天晚上8点多钟，他从城里骑摩托车回家，驶到离家不到10公里的101省道上，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刺眼的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他只好凭感觉往路边躲。

　　经常走那条路都没事的郭立军没想到：就在他往路边躲避时，没看到路边有块石头，等他看见时，摩托车已轧上石头翻车了，他摔下了车滚到地上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昏迷中的郭立军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那人问他：你出事了，你家里是哪里的，你家里有电话吗？当时郭立军躺在地上眼睛也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家在何地以及电话号码多少。就在对方听后掏出手机给郭立军家打电话时，郭立军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原来此时过来一辆车，速度很快地就撞着正在打手机者的贾永雪了。郭立军就听见哎哟一声，对方就没动静了；后来他又听到有路人拨打了110和120，不一会儿，警察和医生都赶来了。在救护车上，郭立军听大夫说：那个被车撞者已死亡了，事后才知道死者名叫贾永雪。

　　听了郭立军的叙述，贾志亭夫妇怎么也不敢相信儿子是这样死的。对郭立军的话他们也将信将疑：这会不会是郭立军为逃避责任自己编造出来的呢?就在贾志亭夫妇找到交警，核实郭立军所说的事故原因时，交警已在现场找到了郭立军撞到的那块石头。这块石头距郭立军后来被扶起来的那辆摩托车并不远，且确实有被撞击的痕迹。

　　三、状 告 被 救 助 者

　　交警把这块四方石头取回后，与现场站立的摩托车前轮被撞的痕迹进行比对，断定此摩托车应和此石头有过接触。警方还根据报警电话，查询了当时先后分别看到了现场情况的两位报警人，向他们仔细了解了当时的现场情况。

　　第一个报警电话，是平原县政府的一个司机打的。他当时是晚上8：30许，驾车沿101省道由德州回平原，路过此案发现场时，看到现场有一辆摩托车，地上趴着一个人。后来又来了第二个报警的人，当时他路过现场，看见一辆摩托车倒在地下，一个人趴在一边；在这辆倒地摩托车的南侧，还立着一辆摩托车，上面骑着一个人，好像在说话。这些证据说明：郭立军的说法是真实可信的。交警最后对事故做出认定：贾永雪是在停车准备救人时被车撞死的，真正的肇事者已经逃逸。但贾家人仍心存疑虑：既然儿子是为救郭立军而死，那郭立军为什么在事后一直保持沉默？自己的儿子赔上性命救的郭立军，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贾志亭认为郭立军这样做挺不够意思：甭管怎么着，我的儿子没有了，你却得救了。虽然事故原因已经查明，贾永雪也得到了安葬，可此时贾家的经济垮了：仅安葬费就花了8000多元。由于没有太多积蓄，这些钱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从没欠过这么多债的贾志亭感到压力很大，他一心期盼着能尽快找到肇事者，得到事故赔偿好偿还外债：尽量想法把债务堵死，这是主要的，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可寻找肇事者的工作却进行得非常艰难。平原县境内的炭厂较多，且又分散，给他们运送材料的，大多是无牌照的农用三轮车机动车。虽然排查工作一步步进展，但收获不大：近一年过去了，尽管警方为寻找肇事车辆做了大量工作，却仍无线索。而贾永雪的妻子又改嫁了，只留下四位老人和年幼的女儿小艺。没有了劳动力，也就断了经济来源，一家老小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平时的生活中，他们不轻易地买青菜，自己种的有白菜就吃白菜；炒白菜不愿意吃了，就腌白菜心。方便面是小艺最好的零食，她却难得吃到。有一次，贾志亭看到小艺拾拣别人掉在地上的方便面渣吃，心痛不已，才花钱给孩子买了一袋。困难中，老贾又想到了那个被救助者郭立军：儿子为救他而死，可是一年来他却没有任何表示。老贾越想越生气，2005年他将郭立军告上了法庭。

　　接到法院的传票，一年来从未去过恩人贾家的郭立军有些惶恐不安：其实，出事后他曾想去贾家看看，可他母亲说，先让你爸爸一个人去看看吧，你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意思是怕贾家不让郭立军走了或找些什么麻烦。然而，当其父亲郭林龙提着礼物来到贾家道谢时，却被贾家拒绝了：别来这假一套！我上你家去了，你们才提着东西上我们家来；若是我不去，你们是不是还装不知道啊？

　　四、主动上门谢恩

　　父亲上门道谢被拒绝后，郭立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得知恩人一家经历了妻离子散的痛苦，面临着难以为继的生活困难，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胆小怕事。刚出院时，他和父亲就商量过去贾家上门道谢的事，却遭到了母亲的反对：他们那里传说贾永雪是被人打死的，而不是说是被车撞死的，你要是去了不知他们会把你怎么样呢？他们贾家不来找你，你最好先别往那方面想，也最好别沾上边，否则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当时，关于贾永雪死因的各种传言让郭家人十分害怕，他们担心万一事情说不清楚，贾家人会将愤怒的情绪发泄到郭立军身上，其后果难以想象。在法庭上，老贾对郭立军的辩解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就算当初是怕被误解，可后来事情水落石出了，为什么他仍没做出任何表示呢？在老贾的逼问下，郭立军觉得非常痛苦：我应该对贾家有所补偿，可当时自己家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

　　郭立军的家庭经济条件也很困难：他兄弟三人，大哥分家另过了，当时家里刚给二哥盖了房子，因为钱不够，工钱还没付给盖房者。出事后，伤还没完全好，郭立军就外出打工了，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挣点钱，给恩人家一点补偿；他感到自己有责任去帮助他们。

　　法院的审理持续了几个月，最后作出裁定：被告郭立军，对原告的儿子的死亡没有责任，但原告的儿子是在救助郭立军的过程中被车辆撞死的，所以郭立军应该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这个补偿的幅度较小：法院判决郭立军作为受助人补偿老贾一家人民币一万元。对此，郭立军没有异议。老贾得知郭立军一年来悄悄筹钱的艰难经历后也非常感慨，对郭立军的怨气也消了大半。

　　这件事在当地传开后，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武警某部驻军得知此事后，为贾永雪生前不顾危险帮助别人的事迹所感动，也非常同情他家在经历了此事故后的艰难处境，部队领导号召全团官兵伸出友谊之手，自发地为贾家捐助了8000多元。捐款中，有的战士身上只有二三十块钱了，却捐出一多半来。拿到部队的捐款和郭立军打工的收入，贾家还清了债务，他们和郭立军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就此了结了。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从没上门的郭立军此时却登门了。

　　郭立军对贾家人道：伯叔、婶、奶奶、爷爷，还有小艺，我要担起照顾你们这个家庭的担子。郭立军拜老贾夫妇为父母，表示要替恩人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他对大家道：这时候我要是再不帮助他们，就太不讲良心没有人格了。现在，郭立军仍在外地打工，他时常会给贾家人寄来钱物，老贾一家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目前，对开车撞死贾永雪的肇事逃逸者的追捕仍在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