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红色小棉袄

    央视《讲述》3月31日播出节目《红色小棉袄》，以下为节目内容。

　　特别视点：女儿出走后，老伴忧伤去世，儿子神经错乱，他苦苦寻找女儿整整14年。一天，他突然收到她的短信，可电话打过去却欠费停机。他的心揪得更紧了。

　　蒋书

　　2007年新年伊始，央视《讲述》栏目在全国展开大型活动“让爱飞扬”。这天，记者来到了被长江和嘉陵江哺育了上千万人口的美丽山城重庆，将在这里帮一个14年来千方百计寻女无果的姜凤歧老人，实现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的心愿。

　　一、一 条 神 秘 短 信

　　为寻找其女有关线索，记者来到姜凤歧家，不仅沿途不停向记者诉说对女儿思念的姜老汉沉默了，且家里找不出有关其女的物件。经再三询问，姜老汉终于向记者展示了一个多年来他无法独自面对的秘密。他从隐秘的夹墙里取出女儿仅剩的几张照片和几封信，伤心不已：1993年女儿出走后，老伴忧郁成疾，不久去世，随后儿子受刺激患精神病，从此姜家生活陷入黑暗。虽然此时老人深深地忏悔、责怪自己，却就是不肯回忆当年女儿出走的细节。

　　14年来，只要是听到有关女儿的消息，姜大爷就打电话询问，但始终毫无音讯，打出去电话的号码已密密麻麻记满了几十张信纸。如今，女儿已人到中年，可无论如何在父亲的记忆里，她始终是当年那个穿着父亲扯布做的红色小棉袄，用红头绳在头上一边扎一个发鬏，走在路上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在姜老汉眼里，那红色意味着家庭吉祥，是他心底最美好的期盼。

　　多年来，不少媒体被老人多方寻找女儿的执著打动，多次播发有关报道，但始终没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但2006年10月，北京电视台再次播出此节目后第三天的10月29日中午11：30，姜老汉的手机收到一条神秘的短信。他激动地反复观看细细咀嚼：爸爸你好，很多年没见到你了，我很想念你们，我过的也不是很好，学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13年后，一切来得如此突然，这是真的吗？

　　当他马上回拨过去，想和思念已久的女儿通话时，电话中却说：您拨的电话已欠费停机。他的心一下跌入深渊，发疯似的一遍遍继续拨打，却仍是对方欠费停机。老人思忖：为何女儿要用短信与我联系，发完短信后又迅速停机？虽然此做法不合逻辑，但他肯定那条短信是女儿本人发的。女儿离家后，第三年曾给家里写过两封信，都是那几句话，并流露出她想回家的念头，此后多年音讯全无：老人按信上的地址回信却查无此人。今天又发生类似情况，老人紧张道：也许女儿被人骗到一个边远山区禁锢起来了。但他仍不想对记者说出女儿出走的真相。难道这一切都和那个家庭秘密有关？若姜学芳真的失去了人身自由，生命受到威胁，那这个手机号就是了解事情真相的惟一线索。

　　经了解：此为神州行手机号，属江西省抚州市地区，正处于从欠费停机到卡号作废之间的保留期。记者拨通抚州临川晚报的热线电话说明情况，该报记者陆海昌即加入协助，并在抚州移动公司为此号几次充值皆失败。大家都期望延长此卡的有效期，因为它联系着老人的希望与忏悔、女儿的生命与自由，和将揭开的所有谜团。而要延长此手机卡的有效期，就一定要有用户的密码，否则，老人寻女的唯一线索将就此中断。

　　二、1 4 年 痛 苦 折 磨

　　可用户密码在姜学芳手中。着急的姜老汉深信：电话线索突然中断说明女儿的生命正受到威胁。夜里，他再次梦到那个折磨了他14年的场景：女儿遍体鳞伤哭喊而去，他拼命想抓住女儿身穿的那件红棉袄和他心底最美好的期盼，却怎么也抓不住。在他困惑与担忧的心里，认为这是自己对女儿所犯罪过的惩罚。每当他无法承受时，就会和患精神病的儿子面对老伴的遗像，乞求她保佑女儿平安、全家团聚。

　　女儿走后，老姜怕女儿在外面遭遇不测，每当巨大的精神压力使他几乎崩溃时，他就希望从老伴处得到安慰。老伴是这个家幸福的缔造者，他感激老伴给他生了一双儿女。让他没想到的是，老伴临终前却一反常态地认为：这个家四分五裂是丈夫对女儿所做的一切造成的，他应承担罪责。这让陷入巨大痛苦与自责中的老姜，除了比以往更加体贴老伴外，也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妙。

　　果然，女儿走后翌年，老伴因思念成疾，不久就带着对丈夫的恨离开了人世。在她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美丽可爱的女儿。临终时，她呼喊着女儿的名字对丈夫道：这辈子我看不到小芳了，希望你把女儿找回来，我在地下也闭眼了。14年来，老伴的泪水时刻折磨着姜老汉的心，撕心裂肺的疼痛化做了更为深刻的思念。如今，深信女儿的生命正遭受不测的他，仍不肯对记者道出父女反目的原因。老人到底对女儿做过些什么呢？他们父女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和秘密？怎样才能找到姜学芳？她的生命是否受到威胁？她是否想与父亲见面？

　　自从姜学芳的那个手机卡充值失败后，陆海昌从移动大厅回到报社后产生了一个想法：连夜赶写一篇有关姜大爷寻女的稿件，尽快把此消息告诉更多的人，让全市人民参与寻找，以便从中得到更多线索，帮助姜家父女团圆。经过报社同事们的共同努力，翌日一大早，此稿如期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很快传遍整个城区，所有人都由衷地祝福这对父女能早日团聚。

　　报社的热线电话都要打爆了：报道引起的巨大反响，出乎记者意料。人们对此事的关心让记者激动，同时也感到了压力：我们能帮老人找到女儿吗？否则，我们不仅对不起姜老汉父女，也对不起抚州这么多富有爱心的市民。令人忧心的是，当陆海昌仔细查阅了热线登记后，发现这些热线电话多的只是人们的热情与关切，而能帮助寻找姜学芳的线索几乎没有。不祥之感再次涌上记者心头：事情似乎都向着那个可怕的猜测进行。姜学芳在那里？难道你的生命在和父亲有过短暂联系后，真的陷入了某种不测？不知结果如何的记者，期待着奇迹发生。

　　三、家 庭 支 离 破 碎

　　记者没把这事告诉姜大爷，怕老人的希望再次破灭，且把失落的情绪带给了儿子。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已为女儿14年前的离开付出了太多代价。妹妹离家出走，妈妈继而离世，重大的生活变故使越来越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躲在没人处默默哭泣的姜学芳的哥哥姜学武也开始出现问题：只要听说哪里有小女孩走丢了，他就会发疯似地去找。

　　在姜学斌的世界里，妹妹还是离家出走前的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姑娘，还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穿着红色小棉袄的可爱女孩。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望，无法承受这种心理极限的姜学斌，把对妹妹的思念转化成对父亲的愤怒，以至有一天，他突然持菜刀砍向父亲，姜老汉急忙躲进自己的房间。从此，父亲对患了精神病的儿子默默忍受着一切。记者不解：为什么儿子一发病就攻击自己的父亲？难道这一切与姜老汉所保守的家庭秘密有关吗？老人和女儿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儿子一次次向自己举起的刀，让姜老汉异常伤心：14年的骨肉分离，他怕自己忘了女儿的模样，到死都不能再见女儿一面；他祈望自己在世时再见到女儿小芳。已62岁的姜大爷，还要为这个家拼命奔波：他不仅要赚钱维持生计，还要照顾有病的儿子。因家庭困难，他无钱送儿去医院治疗。不愿看到老人活在危险之中，更不愿看到这个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记者们征得老人的同意后，联系了重庆市精神卫生中心。该院了解了姜大爷的情况后，决定免费为其子治疗。

　　把儿子送进了医院，姜老汉更加孤独了，寻女的心愿也更加迫切。记者们一边继续为老人寻找其女的线索，一边联系重庆市民政局福彩发行中心：经上级批准，他们给姜大爷送来了2000元慰问金，帮老人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众人的关心让姜大爷很开心。但他隐约觉得：记者们因一直没有寻找姜学芳的新线索，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越来越渺茫，而都在小心翼翼回避他询问的目光。此时是报道刊发后的第四天了，就在记者们焦急等待一筹莫展时，希望悄悄地出现了。

　　抚州市公安局户政处的吴警官得知姜凤歧寻女事后，主动与记者联系，帮助寻找姜学芳。吴警官操作的电脑里，有全抚州市的户籍登记，若姜学芳离家出走后十几年一直在此生活，那一定有她的登记。找到姜学芳不仅是完成其父的心愿，也能廓清包裹在她身上的层层迷雾。

　　没想到，吴警官在电脑中的查找结果让人无法置信：全抚州市几百万人口，居然没人叫姜学芳。这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让记者们既无奈又失望：姜学芳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在这个城市里。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人们的心头——难道她已离开了这个城市，或其生命已遭受了某种不测？

　　四、揭 开 家 庭 秘 密

　　吴警官推测：既然14年前姜学芳闹别扭离家出走，那她会否改名？若姜学芳因怀恨父亲而流落他乡、隐姓埋名，那其生命是安全的，人身是自由的。就在姜老汉仍对大家的询问保持沉默时，吴警官又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姜学芳给父亲发短信的手机号码，属于抚州市临川区。此为寻找姜学芳缩小了范围，带来了希望。临川区有100多万人口，是当地流动人口最多的一个区，人口结构复杂，在此寻找姜学芳，无异大海捞针。吴警官通过其区内的30多个派出所的户籍警，根据姜学芳的实际年龄、重庆口音等特点逐一进行调查。

　　与此同时，临川晚报的陆记者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他一连问几次对方都不吭声，后把电话挂断。随后几天，此神秘电话又打来两次。虽然对方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你好，但陆记者肯定她是个说着重庆方言的中年女人。她会否是姜学芳，又为何不吭声？是否她现在想和父亲联系或与家人团圆又有顾虑而在进行思想斗争？经查，对方打来的电话是个无人置守的公用电话。可安全和自由的姜学芳在闹市区三番五次拨通了陆记者的电话，又为什么犹豫不决？她到底有何顾虑？姜老汉得知此后沉默良久，终于打开了尘封的心扉。

　　1993年，21岁的姜学芳为减轻家庭负担，不顾父母反对到重庆打工。在城市两年，单纯美丽的她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大20多岁的男人。姜老汉得知后坚决反对：你一个年轻漂亮的黄花闺女，怎能嫁给一个比我还大3岁的人，不行！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这次却违背了父亲的意愿：她不仅和那个男人继续来往，还搬去和他住在了城里的一间最多10平方米，里面堆满了废铁和烂机器，只有一张破床的小屋里。疼爱女儿的姜大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能让女儿这样下去，要为她的幸福着想，让她彻底和那个男人断绝关系。他把女儿强行带回锁在家里，并不顾全家人反对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强行打掉了女儿肚里已怀了5、6个月的胎儿。

　　失去了爱情和自由及肚里胎儿生命的姜学芳，恨自己的父亲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他不是在疼爱我，而是在残害我。不可扼制的爱恨冲突终于爆发了。14年前的那个夜晚，姜家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和最黑暗的一天：被父亲惨打后的姜学芳，永远离开了这个曾带给她幸福与快乐的家，从此再无音讯。这也是姜学芳一直不肯露面的真正原因，她始终在一边是血肉亲情，一边是挥之不去的家庭暴力阴影两难的心态中挣扎。

　　回忆这些往事，姜大爷伤心、后悔不已：他爱自己的女儿，但错用了爱的方式，希望女儿原谅自己，回到自己身边，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他下定决心：只要我在一天，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她找到！给她去世多年的妈妈一个安慰：小芳，当年打你是爸爸不对，爸爸向你道歉，你就是不遂爸爸的心愿，也要遂你妈的心愿啊！

　　家庭暴力带给两代人无法弥补的创伤，痛定思痛，人们不禁扼腕叹息：若当初他们家多一点关爱和宽容，那今天一家人正享受着天伦之乐；若当初和孩子多一点沟通，那一抹红色就不会承载那么多痛苦，它会变得更加鲜艳与明亮。目前，姜大爷寻亲的工作仍在继续进行。若姜学芳看到此文，望你能和父亲再次取得联系；若知道姜学芳目前下落者，可致电姜凤歧老人，其电话号码是023—65651858，或登陆央视国际网站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