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申请"安乐死"续:体面的活或体面的死(2)

　　李燕曾经想象过将来的日子，她把自己和没人照顾的瘫痪堂哥比，也和路边衣衫褴褛的残疾人比，她觉得自己的境况不会好到哪去。与其等到那时让人厌恶、让自己厌恶，倒不如及早准备，这也正是她申请安乐死最重要的原因。对李燕申请安乐死的事，她的家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李燕的妈妈：“支持，提案通不过的话，我死了也把娃带上走。”

　　李燕的哥哥：“我是不赞同的，有一句话说，既然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好好地活着。因为毕竟我们还有周围的，比如像我，还有我弟弟，都有一面亲情。”

　　李燕：“但是哥哥他代替不了父母，代替不了妈妈。那我要问我哥哥，他能给我盛月经吗？他能给我治疗那个妇科病吗？可以吗？达不到。”

　　身患肌无力，李燕与病痛奋战28年。她爱生命却作出了主动放弃生命的选择。她为什么申请安乐死？

　　对李燕申请安乐死的做法，不只家庭内部有着分歧，邻居们的看法也不尽相同。

　　邻居1：“我不支持。因为人到这个世界上来都是有生命的。你说一个人去安乐死的话，要说有点儿太让人心酸了。”

　　邻居2：“我感觉也就是，活着有啥意思？姊妹们条件都不好，那该谁伺候你呀？你咋不那么想，对不对？”

　　邻居3：“她脑子、心脏都挺正常的人，为啥要那么死了呢？”

　　邻居4：“病不在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她的痛苦和难受。都光说困难总得克服一下，克服一个月半个月能行，这二十多年，二十八九年，快三十年，谁能克服？”

　　李燕和妈妈都说她们对未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身体上的缺陷，李燕特别敏感，自尊心也特强。她爱美爱干净也很挑剔，对这些爸妈总是顺着她，很少反驳。李燕自己也知道，爸妈伺候她不容易，时常会觉得连累了他们。但是，她从没因为自己做不了就将就，就放低活着的标准。因为她的信念是，要么体面地活着，要么体面地死去。李燕不相信还有第二个人能像妈妈一样伺候她，所以她坚持申请安乐死，并呼吁安乐死合法化。那样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痛苦、更无奈的人就都解脱了。

　　李燕是为了尊严申请安乐死，而在我国更多的人是不能忍受病痛的折磨才申请安乐死的，陕西的王明成就是其中的一例。2003年王明成因胃癌晚期住进了医院。对王明成来说，每天最让他沮丧的事是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因为经过一夜，镇痛剂杜冷丁的药效已经退去，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一种钻到骨髓里的疼痛就会无休无止地缠绕着他。痛苦不堪中，他向医院提出了安乐死的要求。

　　王明成的妻子：“如果他离我们而去，我心里肯定难受。但是他这样活着，我们心里更难受。”

　　事实上，早在1986年，王明成就制造了我国首例安乐死案件。那一年，他的妈妈患肝癌到了晚期，不堪疼痛地折磨，老人多次喊着要死。不忍心母亲受罪，王明成请求为她实施安乐死。由于国家没有相应的规定，医生并不同意。后来，王明成一再恳求，并表示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医生才为老人开了200毫克的复方冬眠灵。在注射药物后，老人安详地离去了，可王明成和医生却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提起公诉，并差点因此获刑。

　　王明成：“尽管这件事以后我受到了连累，但是我没有为它有半点后悔。我认为我尽到了一个儿子对母亲应尽的责任。最起码让她死得很安详。”

　　为母亲实施安乐死17个年头后，又提出为自己实施安乐死。王明成两次的举动都引起了公众的关注。因为国家一直没有相应的规定，王明成最终也没能实现安乐死的愿望，于2003年在病痛中离开了人世。王明成走了，可安乐死的话题却仍在继续。

　　361°全民互动：该用什么方法来拯救李燕？

　　主持人张绍刚：从李燕的叙述里面，我们不难看出来她为什么想要安乐死。她并不是对生命彻底厌倦，而是对一种预想到的可怕的生活表现出来了恐惧。那么究竟我们用什么方法来拯救她这个明明对生活有热望，但是却在内心面对安乐死的女孩子。同时我们怎么样来给千千万万像李燕一样面对这种困顿的人提供某种生活下去的可能性呢？这是我们今天的核心话题。

　　主持人张绍刚：来进入到今天的互动环节。在不久前我们的周末节目上，我们曾经关注过这个话题。当时有一位来到现场的嘉宾，北京松堂关怀医院的朱林副院长在节目里面提出希望李燕来北京，来到他们医院，他们会给李燕很好地呵护和照顾。那么朱院长的这个提议李燕收到了吗？他和李燕之间有没有过沟通？事件有没有实时性的推进？现在我们请导播帮我们来连通一下朱林副院长。

　　主持人张绍刚：喂，朱院长，邀请有没有转达给李燕本人？

　　朱林：19号的时候通过电话。她说差不多要给她20天的时间吧，然后她跟她爸爸妈妈再确定一下。

　　主持人张绍刚：那朱院长，如果她来到了咱们医院，会具体给她哪些帮助？

　　朱林：有三个方案，也跟她探讨了一下。一个是她母亲陪她来，然后在一个非常好的护工的培训之下，然后接手她母亲的工作。二是她母亲在北京一直能照顾她。三是她举家都能来到北京，我会在医院给她父亲安排一个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做。

　　主持人张绍刚：在你们发出这个邀请之后，很多人觉得很感动。你帮助李燕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朱林：想用一种民间的力量，或者社会的力量，然后尝试一种救助，力所能及地帮助需要有帮助的人。

　　主持人张绍刚：但是事实上每一个个案都有每一个个案的复杂性。比如说李燕真到了你们医院，这种照顾真的比她在家好吗？如果有一天有人发现，李燕来这儿不快乐了，可能你们还会面对指责。你想到过，对吧？

　　朱林：想到过这些。我希望她跟更多的人接触，或换一个新的环境。推开这扇门的话，她能看到一个崭新的天空。对人生的看法，还有世界观她会有些改变。

　　主持人张绍刚：好的，谢谢朱院长跟我们电话连线，谢谢你，再见。

　　朱林：谢谢。

　　主持人张绍刚：在李燕这个故事之后，有很多朋友在我们的平台给我们留言。其中有一个留言给我印象非常深刻，说无论如何让我们祝福李燕，我们要理解她，就像理解自己一样，衷心希望她能找到活着的意义，要不二十几年承受的痛苦就太没有价值了，就太亏了。

　　主持人张绍刚：现在我们就请导播帮我们接通一下这位留言者的电话。她是来自广州的一个叫旻旻的女孩子。喂，旻旻，旻旻你好。我是《大家看法》的主持人张绍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