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G《1/7》：银行抢劫案后的困局

　　《银行抢劫案后的困局》

　　演播室：

　　一个23岁的女孩，在毕业实习时突然遇到一起特大银行抢劫案，面对持枪歹徒，她按下了报警铃，歹徒朝她连开两枪，造成她半身瘫痪，右眼失明，司法鉴定为一级伤残。但是这个年轻女孩的举动，却迟迟未能被认定为见义勇为，四年来，银行和女孩一家纠葛不断、难以了结。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文：

　　2002年6月20日中午十二点二十八分,，中国建设银行佳木斯铁道支行北方分理处。一起银行抢劫案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银行监视器记录下了那惊心动魄的时刻。

　　这时正是午休时分，两名男子闯进了银行营业室，这时，一名女孩迅速按响了报警器，枪声随即响起。

　　(字幕：2007 年3月18日 早上七点三十分)

　　她，就是那位按响了报警器的女孩，名叫徐娜。现在每天早上，徐娜的父母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将女儿搬上轮椅,然后由母亲送徐娜去中国康复研究中心进行治疗。四年来，这样看似简单的肢体康复从未间断过。

　　中国康复研究中心物理治疗师 郭辉：她这个是相当严重的患者，我们乐观地估计，她以后能在家人的帮助下，能够完成一部分的生活自理。

　　在四年以前的那次银行抢劫案中，徐娜的两名同事当场死亡，连中两枪但死里逃生的徐娜，现在左半身瘫痪，右眼失明，并有严重的脑部积水，2006年11月佳木斯大学

司法鉴定中心鉴定为一级伤残。

　　徐娜：走路胳膊腿也不会动了，就是吃零食都得我爸我妈给我拆开，我才能一个一个吃，都得让人伺候到家。

　　在四年半以前，徐娜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子，喜欢唱歌、喜欢逛街。2002年，23岁的徐娜就读于黑龙江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财政金融系。5月份毕业前夕，她进入中国建设银行佳木斯铁道支行北方分理处实习。没想到却遭遇了这起银行抢劫案。

　　徐娜：我摁了报警器的时候，已经摁下来他才开这枪，我倒在地上，牙都磕了。

　　正是有了徐娜的报警，抢劫犯从被枪杀的职员衣兜里翻出了保险柜钥匙，却没有时间打开保险柜，劫犯还试图把两个监视摄像机的录像带取走，依然没能得逞，只能匆匆搜罗柜台和办公桌抽屉里的一万多元现金后狂奔出门。110指挥中心派出的警察赶到现场时，另外两名银行职员已经不幸身亡，徐娜还有微弱的气息。警方随即把她送往佳木斯中心医院抢救。

　　徐娜父亲：

　　整个头部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而且整个头部肿大，就像一个篮球一样

　　徐娜母亲：我就想我女儿是完了

　　徐娜父亲：我摸摸她的小脚，冰凉冰凉的，看她的呼吸呢，似有无有，所以我当时想，也许这是和姑娘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徐娜母亲：什么叫心痛，就是这个心就跟小刀一刀刀割得滴血。

　　抢救时医生发现，一颗子弹打中了徐娜的胸后部，另一颗子弹从徐娜右耳后射入头部，到颅骨顶部后再折落右侧鼻腔内。手术后，徐娜立刻陷入了高烧和深度昏迷之中。

　　由于报警及时，两名抢劫犯在案发四个小时后就被逮捕。警方缴获手枪一支、子弹5发、被抢现金12000元。这时候，人们才赫然发现，主谋竟然是银行对面一个楼盘售楼部的经理，名叫乔力。

　　罪犯乔力：我说上趟厕所，我就进去了，当我走到

卫生间门前的时候，营业厅有人喊，卫生间有人，你等一会吧。也就是半分钟时间，卫生间的女的出来了，他出来我就进去，我进去之后，卫生间的门没有关上，她对我也没有防范，随后她就拿钥匙去开防盗门，她开开后就进去，在她进去的时候，我一步就跨过去，把门拽开我就进去了。

　　在审讯中，罪犯乔力交代，自2001年8月至案发的10个月时间里，他在这里办理过正常存储业务后，时常来这里上厕所、打水，就与这里的领导和职员相互熟悉起来，乔力发现，银行的厕所门正对营业室的防暴防盗门，两门相距仅有1.2米，由于先前生意失败，欠了人家十几万元债务的乔力，就准备以上厕所为借口伺机行动。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乔力：没想到栽了。

　　三个月之后，两名犯罪分子被执行枪决。而此时重度昏迷的徐娜因为病情再度恶化被转移到了北京天坛医院。看着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女儿，徐娜父母的心都碎了。

　　徐娜父亲：天坛刚转过来的时候孩子不吃饭，14个月不吃饭，滴米不沾//我痛哭流涕，我干脆就不想活了，憋得太困难了，太难了，她拽着我，我看着那个就往桌上撞，看着就撞，她就使劲拽着我，人已经那样了，不想活了。

　　徐娜的父亲从女儿出事时就开始写日记。厚厚的日记记录着四年来女儿从昏迷到脱离危险，从睁开眼睛到能坐起来说话的每一个细节。

　　(日记＋字幕：2002年8月24日 女儿终于可以叫爸爸妈妈了)

　　徐娜父亲：她妈妈那天早上9点多钟去了，娜娜，娜娜一喊，她眼睛一下睁开了

　　徐娜：我叫了一声妈妈，妈妈哭了。

　　徐娜母亲：那你说能不哭吗，那是多少天了，我觉得好像两个多月了，叫我一声妈妈。

　　随后徐娜被转移到了中国康复研究中心进行康复治疗。为了照顾徐娜，父母在病房里一住就是四年多。徐娜从最初的卧床，到已能坐在椅子上。在几年里，父亲徐茂军心力憔悴，牙齿全掉了，还患上了糖尿病、冠心病等疾病。与此同时，他着手为女儿申报见义勇为的荣誉称号，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直至今日，2003年3月14日就已经拟就的《关于徐娜同志见义勇为英雄事迹的认定材料》上始终没有盖上认定部门的公章。

　　2006年春节，经过医院的同意，徐娜在父母的陪伴下高高兴兴地回到老家佳木斯过春节。这是三年后，一家人第一次回家过年，没想到刚进小区就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徐娜父亲：一看我们就说，那孩子不是银行那抢劫案，就是她开的门。还有人说，老徐呀，你这孩子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开门，开门惹的祸大了。

　　小区邻居们这样说，是因为他们后来得知，在抢劫案发生时上厕所并开防盗门进屋，导致罪犯尾随进入的人，正是徐娜。

　　徐娜：我心里很难受，再加上我去报警的，我受伤以后不给我报英雄，那我都做到了你们为什么不给我报。

　　徐娜父亲：见义勇为，一个是孩子做到了，就应该让她有这个称号，第二，她做到了给她这个称号，表示会有更多的人像她一样学习做，

　　记者：这个见义勇为申报一直没有批的时候，你怎么想？

　　徐娜父亲：我感觉到很委屈，也感觉很不平，也感觉这里头很窝囊。

　　四年前，徐茂军开始为女儿申报见义勇为先进个人时，黑龙江省见义勇为基金会当时的负责人告诉他，必须由案发单位提出申请。

　　省见义勇为基金会前副秘书长 客义坤：申请见义勇为的程序应该由案发单位佳木斯建行提出初步意见，由公安机关进行认定，再上报区里省里。

　　到了建行佳木斯铁道支行这里，对徐娜的评价却有了不同。

　　原铁道支行行长 李明：从我们自己这块看，徐娜作为实习生可能还是时间短，在开门这个问题上有的人在防范上还是差了点，导致尾随而入，导致了案件发生。

　　李明认为，当天中午12点16分50秒，也就是警方接到报警的2分多钟前，是由于徐娜的原因，导致罪犯进入银行的营业室。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银行的录象镜头：

　　(重复录象资料画面)

　　这是罪犯乔力走进银行，和罪犯打招呼的是已经被枪杀的银行职员王丽红。这时，徐娜正在厕所里。

　　徐娜：他总到我们银行内部上厕所，

　　记者：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徐娜：对面售楼部的一个销售部经理。

　　随后，乔力的同伙，另一名穿雨披的男子也走进了银行。这时，乔力已经尾随徐娜进入了营业柜台，面对乔力的枪口，徐娜并没有退缩，她奋不顾身地冲向了报警器，见此情景，乔力向徐娜开了一枪，打在了她的胸后部。中了枪的徐娜踉踉跄跄地奔向报警器成功报警。

　　记者：为什么要按报警器？

　　徐娜：因为我不认输，我也不想死。

　　一见徐娜报警，歹徒赶紧把银行监控系统的摄像头转到一边，然后朝徐娜的头部开了一枪，接着又向另外两名女职员的头部分别开了一枪。

　　刑警支队支队长 卢伟平：徐娜及时报警，罪犯放弃计划，后来恰恰是通过录象带破案，这么一个人物，不怕死，从这一段上够勇敢市民，但客观的讲生死门的问题上，被犯罪分子利用，徐娜有一定的过失，生死门进不去，过失不会这么大，现在我们也拿不准，很难作出评价。

　　四年来，徐娜的父亲带着各种材料，在佳木斯、哈尔滨和北京之间不停奔波。他找到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杨立新，希望借助法律手段为徐娜的见义勇为行为讨一个说法。

　　杨立新教授：进来的这个人是什么人呢？是和分理处的那些领导和那些人都非常熟的一个人，是他们天天让他到这儿来上厕所一个人，那这样的过失是谁的过失？是徐娜还是领导的过失？//这样一个情况恰好说明是银行的领导是失职的，而不是徐娜的过错，如果把这样一个过错加到徐娜的身上，太不公平了。

　　案件发生后，专家分析归纳了银行安全防范上存在的重大疏忽：案发时从储户活动区进入办公区的铝合金门没有上锁，第一道安全门管理失控。银行设置卫生间没有按规定设在营业室内，长期允许外部人员使用银行内部的职员卫生间，这三点事实上已经违反了安全管理规定。几年来，父亲在四处奔波，而徐娜则在医院里一天一天地盼望着能够得到一个见义勇为的称号，她觉得对于自己来说，这个称号非常重要。

　　徐娜：银行不给我报英雄，我有了这个英雄证，将来我孩子问我，妈妈你怎么这么了，我可以拿这个证跟他说，妈妈是见义勇为受的伤，现在没有那个证，我怎么跟我孩子讲。

　　在四年半的时间里，银行中与事件相关的人员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岗位。但对于每一任中国建行佳木斯铁道支行的行长来说，每个月有一项工作必须完成，那就是在给徐娜每月三万元的医疗费上签字，从2002年6月20日起，银行已经为徐娜垫付了治疗费185万5千余元。但是，对于这家人家所要求的这个说法，银行现在又是什么态度呢？2007年3月21日，记者来到佳木斯，找到建设银行佳木斯铁道支行现任行长。

　　建行铁道支行行长 ：事实上对于徐娜家属提出的希望为徐娜申报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这个事宜，我行一直向相关部门进行咨询，2003年初，黑龙江省见义勇为基金会就该事宜来到佳木斯，会同佳木斯市政法委、佳木斯公安局、佳木斯市前进区政法委对徐娜是否符合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申报条件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但未给出书面结论性的意见，也未通知我行申报。

　　银行负责人还提出了与当年见义勇为基金会负责人不同的说法，即根据银行系统的规定，申报不应由他们进行。

　　建行铁道支行行长：如果见义勇为认定管理机关，因为徐娜的行为构成见义勇为行为，应由我行申报，我们会按有关机关的要求办理。

　　徐娜父亲：我一直要这个证据，你只要把证据给我了，我就承认，没有证据的东西，那我怎么能承认，我是不能接受的，你必须有证据。

　　(解说)

　　几年的奔波，徐娜父亲已经不胜疲惫和困惑。面对现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为女儿争取下去。

　　徐娜父亲：现在我们看着姑娘，我们是什么心情，痛苦灾难都加在我们身上了，现在我们只能想她还活着，这就是个安慰。

　　徐茂军说，自己现在常常在想万一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人世，女儿该如何生活。

　　实况：

　　徐娜：咋这个样子，爸啊。

　　徐娜父亲：很快就好了。

　　徐娜：我老躺着心都呆不住。

　　徐娜父亲：快了，很快了。

　　徐娜：我今年5月份要出院。

　　徐娜父亲：你3月份咱们回去呆到4月份，然后再呆两个月。

　　徐娜：不来了。

　　徐娜父亲：呆两天回家就结婚了。

　　徐娜：6月份人家就要结婚了，你不能再耽误我了，不能耽误了，6月2号是星期六，多好的日子。

　　穿

婚纱，办婚礼是徐娜朝思暮想的事。徐娜和丈夫刚刚登记结婚才过一个月，惨案就发生了。现在，丈夫已经等了自己四年多了，这个婚礼还办不办得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