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老妇打死丈夫后被儿子用铁链锁10年(图)

　　核心提示

　　在漯河市临颍县杜曲镇朱集村，有一处破旧的瓦房，屋顶和墙壁四周都被掏成了大窟窿。就在这样一个破损的堂屋里面的地上，无论冬夏，都睡着一名老人，老人的脚上戴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锁在100多斤重的水泥墩子上。老人叫田秋月，今年67岁，是个精神失常的人。据当地村民说，她已经被锁10个年头。她为什么会被铁链锁在这儿？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一锄头夯死丈夫

　　在这间灰色瓦房的后面，住着田秋月的儿子，提起母亲，大林(化名)一脸的忧郁，双眼噙着泪水说：“其实我也不想让俺娘这样啊！”

　　时间回溯到十几年前。大林的爹是个铁匠，田秋月是从邻村改嫁过来的，“刚来的时候她就有点愚”。田秋月的嫂子说，遇到不开心或者生气的事情，她就会大吵大闹，有时候跑出去几天都不回家，直到家里人找到她。但幸运的是，田秋月给铁匠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孩子们都很健康。大儿子大林结婚后，就跟媳妇住在了另外一个院子里。

　　1996年2月，田秋月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因为家里穷，铁匠总是到外面收点废铁然后回来加工成农具再卖出去。也不知道从哪天起，田秋月开始找丈夫的碴儿，有时候铁匠不敢回家，就睡在门口的草堆里。

　　1996年农历三月初二是朱集村的庙会，每年庙会，村民们都会凑钱请来唱戏的。这次也不例外，那天戏台上唱的是《包公辞朝》，田秋月也去看戏了。上午11时许，戏正唱着，但戏台上的广播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喊声：“有没有人看到田秋月，她50多岁，脑子有点愚……”在戏台上喊人的是田秋月的外甥女，她是到舅舅家赶会的，可舅妈不见了，全家人都在寻找。从中午一直找到下午6时许，田秋月的大女儿终于在麦地里找到了她，“她蹲在地里露着个头，披头散发的，冲着人笑，样子很吓人”！家里人把她弄回去后，但她始终还是一副疯样。

　　那天，田秋月的姐姐也来赶会了，晚上就住在她家里。凌晨时分，只听“咚”的一声，田秋月的姐姐一下被惊醒了，连忙下床拉开灯一看，田秋月手里正举着个锄头，上面沾满了鲜血，铁匠已经躺在那里不能动弹了。一看父亲死了，田秋月12岁的小儿子趴在父亲身上大哭，这时候，田秋月又一次举起了锄头，准备往儿子身上夯，“妹子，你可不能这样啊。小林，快去喊人”！田秋月70多岁的姐姐一把抱住妹妹跪在了地上。

　　“就在那个墙角打死的，血都溅到了房梁上，墙上、地上都是血。”田秋月的嫂子指着堂屋里靠东边的墙说，“我来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由于田秋月是患了精神病才杀人的，法庭只能判她无罪。

　　被锁后四换铁链

　　田秋月回家后，家人对她又恨又怜，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大林跟妻子为了照顾母亲，又搬回了母亲的院子里。他让母亲住进了东屋，自己住堂屋，“因为堂屋门比较严实，我们也害怕出事”。1998年的一个晚上，田秋月将自己住的东屋烧着后，跑出来了。“火势很大，根本控制不住，屋子被烧得连顶都没有了。”

　　在村子里，田秋月也不“闲”着，一出门就开始骂人，然后追着邻居打，还把一个老太太吓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好在都是邻居，对方没有过多地计较。

　　“我们害怕她出去闹事，万一伤了人怎么办？谁负责任？”无奈之下，大林就将母亲用铁链锁了起来，“最初的时候，用的是细铁链，还在另一头带了个十几斤重的铁疙瘩，但她总是拉着铁疙瘩继续出去闹事。”然后儿子给她换了个粗一点的铁链，田秋月用砖头把铁链砸开，要么就是跑到外面让家人找，要么就在村子里一次次闹事。“从1998年到现在，已经给她换了四次铁链了，铁链也一次比一次粗，而且专门做了个100多斤重的水泥墩子，连铁链一起绑在上面。”

　　邻居不敢靠近她

　　推开田秋月住的那个院子的破铁大门，就有一股臭味扑鼻而来，田秋月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正傻笑着蹲在堂屋门口小便。见到有人进来，她蹒跚着站了起来，似乎有点害怕还有些惊喜，一条4米多长的铁锁链，紧紧地箍在她的脚上，每走一步，就会发出一阵声响。傻笑了一会儿，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嘴里又嘟囔着：“政府来了，可脏可脏……”

　　堂屋的门已经没有了，只挂着一片儿脏兮兮的白色破布。屋里很宽敞，潮湿不堪，堂屋门口的地上，乱七八糟地堆垫着一些玉米叶子和破棉被——那就是田秋月的床。“你不要过去，小心她打你。”田秋月的大女婿陈斌(化名)提醒着说。

　　“你叫什么名字？”田秋月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询问，只顾自己嘟囔着说些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话。

　　“她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墙上掏窟窿。”一名老太太指着窗户下面的一个大洞说，“有时候在晚上，还能听到她用砖砸铁链的声音。”

　　“十来年了，每天都这样，怪可怜的，但如果把她放开了，她又会伤人。”村民们也都很同情她。

　　家穷没有钱看病

　　朱集村的人都靠做木材生意赚钱，大林跟妻子也一样，整天开着小型机动三轮车去刨树疙瘩，“最远的时候，我们都跑到叶县”。树根刨回来后，自己把它冲成小的木板，然后再卖出去，“一个树疙瘩赚三四块钱，一天也能弄十几块”。

　　以前铁匠没死的时候，还经常带着田秋月到医院看病，出了事之后，她的病也就更严重了。“我们家里太穷，根本没钱给她看病。”陈斌说。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而且病很严重，看也看不好。”大林的妻子说。问起为啥不找当地民政部门帮忙解决问题，大林的妻子一脸疑惑：“不知道民政局是干啥的。”

　　外甥女四处求助

　　“我们都穷，根本没有能力为舅妈看病，希望社会能够帮助，让我舅妈过一个像人过的生活，让她度过还剩下不多的晚年……”这是田秋月的两个外甥女给本报写的一封信。

　　“每次看到舅妈的样子，我都想哭。”黄芳(化名)说，她们也曾经劝说过自己的表弟给舅妈打开锁链。“我也想让俺娘好好生活，但是打开锁链后，万一出了事，不还得给人家赔钱，这谁能负责啊？”为此，大林还和表姐们闹翻过脸。

　　黄芳又找到了杜曲镇派出所，派出所所长杨伟才称，对于精神病人，监护人必须对他进行约束，但究竟应该怎么约束，法律上没有具体的规定，“大林的这种行为也不能算是违法，追究不了刑事责任，但这种方式肯定是不人道的”！

　　锁住后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针对把精神疾病患者锁起来的行为，郑州市第八人民医院精神科副主任医师张中发称，1997年，中山市有关部门曾实施过精神病人的“解锁行动”，将一些有暴力倾向而被家人锁住的精神病患者送往医院治疗。1998年以来，该院已经很少遇到有精神病患者被锁起来的情况。

　　张主任说，就全国来说，精神病的发病率是0.23，河南省目前有精神病人大约10万人，“这个还是保守估计”！但就诊率还不到总患病人数的50%。张主任分析，农村精神病人得不到治疗主要是因为经济条件差，另一个原因就是医院都在城市，农村人就医不方便。

　　如果将病人锁起来，使她断绝了与外面的交流，肢体得不到锻炼，病人适应社会的能力只会越来越差，最终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锁人违法呼吁救济

　　河南裕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刘节认为，我国《宪法》和《民法通则》规定，公民享有人身自由的权利，精神病人虽属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但他的人身权利一样需要法律保护。大林作为监护人，将患精神病的母亲一直用铁链锁起来，限制了其人身自由，应该说是一种违法行为。

　　刘节认为，尽管田秋月是带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在她犯病期间采取加锁铁链的控制方式，免得去伤害别人，是一种紧急避险措施，勉强说得过去。那么，当她情绪稳定后，就应当尽快把她送到医院治疗，即便不去治疗，也不能长期将她锁住。因家里无经济能力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这样的专门医治看护场所，作为亲人这又是令人心酸的无奈之举。“但大林的做法不能算是恶意虐待的行为。”难以追究刑事方面的责任，但从道义上是不允许的。

　　刘节表示，此事应该引起社会关注，有爱心的人们应该伸出双手帮帮田秋月。而大林家里人也可正式向民政部门提出申请，政府也应出台解决贫困精神病人就医的相应规定，不再让类似的悲剧重演。

    　　□安报记者何永刚薛华实习生邵璐宇石岩／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