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命开道

　　央视《讲述》5月3日播出节目《为生命开道》，以下为节目内容。

　　特别视点：暴雪连天，孕妇羊水已破。市长调车急救，可车在路上陷住；村民们抬着她往医院赶。天寒地冻，血流如注，她随时有危险。而路实在无法走……

　　蒋书

　　2007年3月4日，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风雪袭击了辽宁锦州。狂风裹挟着暴雪横冲直撞，一夜间飞雪漂白了天地，户外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可在锦州凌海唐家村村民董壮家里，却是一派温馨。上午10点刚过，董壮就开始张罗午饭了，他打算给妻子包顿饺子。可不大一会工夫，刚才还好好的张影，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儿了。

　　一、市长调车紧急救援

　　董壮的妻子张影已怀孕9个多月，再有20来天，他们就将迎来一个新生命的降临。这场暴风雪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夫妻俩的好心情。就在董壮揉着面准备包饺子时，张影想上厕所去了趟卫生间，可刚出来回到炕上又想去卫生间了，这样一连跑了三次，后来又说肚子疼。媳妇的状况让董壮一下慌了手脚，他赶紧打电话找来了村里的卫生员王丹。

　　王丹给张影作了一番检查道：张影已经破水要生了。听说孕妇一旦破水超过多少小时不生，大人和胎儿都会有危险，董壮着急起来：没想到孩子竟会提前20多天降生，还偏偏挑了这么个百年不遇的暴风雪天，这下可怎么办？之前，张影在医院做孕检时，医生曾多次提醒他们：因为孩子胎位不正及张影自己的身体原因，只能选择剖腹产分娩，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可唐家村附近没有医院，只能上40里外锦州的医院。雪大风急，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车呢？董壮联系了两个多小时车，就是想找铲车拖拉机什么的都出不来。

　　狂泻而下的大雪几乎封死了道路，一般的汽车根本无法通行。董壮只好拉来马车试试，可刚挪出不到半里地，马就尥蹶子了。情急之下，董壮找来了几根木头开始钉担架，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媳妇和肚子里的胎儿在家等死：就是抬也要把她们抬到医院去。原本高高兴兴的添丁喜事，竟成了母子俩性命攸关的生死劫难。一阵忙乱后，已是13：30了，闻讯赶来帮忙的邻居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董壮一家面临的困境，很快被值守在应急联动中心的锦州市副市长王立军知道了，他立即与解放军205医院的院长王佳取得联系：请205医院出动战备医疗急救车前去救援。王佳接到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在这种恶劣天气里，能执行如此任务的也只有205医院有这种能力，作为医生救护病人责无旁贷。随即，医院院长和政委马上调度了战备急救车，并安排业务过硬的医务人员和司机，前去执行此次非常任务。15分钟后，由205医院妇产科主任张福宝、护士长白玉红、护士苑娜、司机张学林和王佳国组成的急救医疗队，冒着狂风暴雪出发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唐家村20多位村民也自发地赶到董壮家，准备抬着担架送张影去医院，希望能早一点与急救车会合。他们中最大的50多岁，最小的只有十几岁，大家都是一个心情：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事无论换是谁家里人，大伙都想能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况且其中不少人年轻力壮的，多少能给她们家一点帮助，这心里也觉得踏实了。即使平时与董家有点矛盾的人家，此时也不计前嫌挺身而出。就这样，20多位乡亲顶风冒雪，把张影及其胎儿的生命担负在自己肩头，走进了白茫茫的雪原。

　　二、穿越零下20度

　　狂风肆虐，暴雪狰狞。锦州城到处可见被大雪搁浅的车辆，原本性能优良的战备急救车，也没了施展拳脚的空间，刚驶上公路竟被来了个下马威：路面上哪儿都是雪，战备急救车只能奔雪堆开过去，可车跑在雪上却不听人的使唤了，司机想让它往左走，它却偏要住右跑，车轮打滑不说，没跑多远车就陷在雪中了，无论怎么加大油门往前冲，就是动不了了。才开车上道就遇到了麻烦，大家不禁暗暗着急，赶紧都跳下来铲雪推车。

　　跳下车来大家才感觉到风急雪紧、寒气袭人：一下车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风裹挟着雪花粒打在脸上如同刮肉刺骨。没一会儿功夫，每个人的头上脸上都结冰了，睫毛上都长出了两公分长的冰溜子，腿上、鞋里、衣领中到处落满了雪。折腾了近半个小时，总算把救护车从雪窝子里弄出来了。想到前方还有人等着救命，累了半天的急救队员们不敢有片刻喘息，又继续赶路。

　　救护车在坑洼溜滑的雪径上行驶，让有着8年行车经验的老司机张学林，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如履薄冰。而爬冰卧雪在艰难行进的唐家村村民们，正深刻地体会着什么是举步维艰。此时大雪纷飞，狂风呼啸，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往前瞅根本不知道哪儿是道，哪儿是坑？地面上冰雪冻在了一起，冰雪又把人们膝盖以下部分冻在了一块儿，外面的裤腿和鞋子冻成了硬壳壳，一走就摩擦着冰雪嚓嚓响，雪灌进了鞋里被融化和着汗水也随着脚步哗哗作响。就这样鞋外是冰，鞋里是水的，大伙踏着齐膝深的雪，走一步陷一步地艰难行进着，走三步就必须得歇一歇，不歇都不行：因为呵出的热气都在脸上结成了冰溜子，若没不及时地弄掉，连眼睛都睁不开。

　　八九级的寒风，冰辣辣的暴雪，加上零下20多度的严寒，让抬着即将生产的张影的村民们每挪一步都异常艰辛，而蜷在担架上的张影更是吃足了苦头：一阵比一阵厉害的疼痛，使她用嘴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咬得一条一条的。在寒风冷雪中，行走的人身上还能有热气儿，而躺在担架上的张影，都快冻成了实心萝卜。

　　张影及其胎儿的安危，也同样牵动着205医院医务人员的心。同在行进中的两支队伍，始终通过手机保持联系。医务人员们在电话中听到孕妇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想必是疼得比较厉害，大家心里都非常着急，恨不得一下就赶到孕妇所在地。风雪中，为了抢救一个普通的农妇和她尚未出生的宝宝，两支队伍朝着同一个拯救生命的方向努力进发。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风却越刮越猛，雪也越下越大，急救车在错综复杂的乡间雪道上行进愈发困难。虽说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可偏偏事与愿违：救护车在一个坡道上，又遭遇了一只拦路虎的伏击。

　　三、村民们快不行了

　　前面是个特别陡的坡，当车竭力冲上了坡顶时，没想到迎面是个大雪坑，虽然司机眼疾手快地一个急刹车，汽车仍咣噹一下猛烈的摇晃，车里的人全都随之而倒：浮雪虚掩的坡道，让救护车的半个身子，滑进了一米多深的大雪坑，车里人还都受了点轻伤。但救人心切，大家又都跳下来铲雪推车。无奈，这个雪坑实在太大了，大家使出浑身解数，奋战了一个多小时，车轮仍在原地打转，要想把车挪出来，只能寻求外援了。这时司机张学林想到：在二百米远左右，刚才曾路过一个小厂房。于是赶紧跑去求助。

　　厂房里好象停电了，张学林点着蜡烛敲门道：屋里有人吗？里面回答：有人，你进来吧。张学林进屋向主人说明了来意，令人惊喜的是他们还有铲车。但说到用铲车去把急救车拖出来，几位开铲车的大哥表示无能为力，说外面的风太大铲车太小，也许没把你们的车弄出来，铲车也回不来了。张学林知道：若请不动铲车，那今晚急救车就一定是窝在雪坑里动弹不得，产妇和她肚子的胎儿将性命不保。

　　为了两条生命，张学林只得苦苦央求他们，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好话说尽。作为当兵的军人来说，张学林的自尊心特别强，一般很难为什么事去求人，可为了一个产妇及其胎儿的生命，他差一点就跪下了哀求这三位师傅。看到一个战士为了救助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如此尽心尽力，几位师傅终于被深深打动，尽管没有十足把握能把急救车拽出来，甚至还可能连累到自己，他们还是决定去试试看。

　　似乎是有如神助，好几吨重的急救车竟被小铲车给拖了出来。时间就是生命，急救队员们赶紧继续赶路。可刚前行了一公里，前面的道路被积雪彻底堵死了，急救车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这可怎么办？通过电话，张主任了解到：抬着张影冒着狂风暴雪赶路，在齐膝深的雪地中已走了七八里地的村民们的体力也已到了极限，大家一个个都如同虚脱了一般，恨不得立马倒在雪地里睡一觉，或是躺着休息一会儿。有几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再走我就要吐血了。

　　此时张影也痛苦不堪，丈夫董壮心如刀绞：再折腾下去不等孩子出生，大人就要冻死了。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前方就只有一个蔬菜大棚，只能去那里避避寒了。尽管在东北农村，很多人避讳妇女在别人家生孩子，但看守大棚的侯大爷夫妇，还是热情地把抬着张影已累得精疲力竭的村民和几近休克的张影，迎进了屋里：不能见死不救啊，他们都已奔这儿来了，谁家遇到这事也都得这样。

　　四、他的名字叫“雪军”

　　算起来，此时急救车与大棚仅一公里之隔，可这一公里却是生死的疆界、咫尺天涯的距离。大雪铺天盖地狂泻而下，急救车无法前行，村民们也无力再向前挪步，所有人都心急如焚：靠人力抬是根本不可能了，此时孕妇和肚子里的胎儿都够呛，若时间再拖下去，部队医院的车到不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大家焦急万分又一筹莫展时，从急救车出发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守在办公室关注着抢救任务进展的205医院院长和政委打电话来了解情况。当得知急救车距待产孕妇一公里不能进行解救时，他们即心急如焚，忙打电话请求交巡指挥中心：马上派铲车在双阳路口下道后为这辆野战急救车清障。

　　接到电话，应急联动中心立即采取措施，安排高速公路清障车前去为急救车清雪开道，并调派当地派出所民警引路。但雪大风急，要赶到产妇身边仍需要一定时间。这会儿，一直守候在妻子身边的董壮几乎失去了信心，他不知道妻子能否再坚持挺下去。此前，董壮一直想有个孩子，可眼前为生孩子这如此的折腾，看到妻子如此痛苦，他根本不想要孩子了：只要能把大人保住就行了。

　　半小时后，当地派出所民警和清障车，赶到了急救车搁浅的雪坡。但再往前更是坡陡雪深路况复杂，急救车只能舍近求远绕道而行。在清障车的护送下，经过两个小时的雪中跋涉，救护车终于赶到了孕妇所在的蔬菜大棚。医务人员进去时，看到产妇疼得非常厉害，被子、褥子上都是血，张影已是筋疲力尽、面色苍白。医务人员们马上给她进行了简单处理：测血压、测生命体征，包括进行产前检查。

　　经诊断：张影失血过多，胎儿头盆不对称，胎心微弱，且羊水重度感染，必须马上进行剖腹产手术。可蔬菜大棚里温度低，卫生条件差，根本不具备接产条件，只能把人送到医院。村民们赶紧配合医生把张影往急救车上抬。从头天上午出现临产征兆到此时的次日凌晨，已过了十几个小时，产妇和胎儿还能否保得住？所有人都紧张地捏了一把汗。

　　返程途中，医务人员一路都在对张影进行产程监护。所幸，此时风雪已渐渐减弱，司机对路况也比来的时候熟悉了一些，回去的路顺利多了。凌晨两点半，救护车终于带着张影返回了205医院，随即张影被推进了产房。凌晨3点半，一名男婴的清脆哭声划破了凌晨的寂静。经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张影顺利产下一个5斤8两重的男婴，母子平安。

　　为了记取这段特殊的经历，董壮和张影给孩子取名为董雪军，让他牢牢铭记：在大雪中，是解放军和乡亲们给了他生命。董壮激动道：我非常感谢唐家父老乡亲和解放军，要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妻子和孩子的生命存在，我一定让孩子记住这一天，告诉他：是唐家的父老乡亲和解放军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