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患怪病被家人铁链锁身关牛棚十年

　　核心提示

　　家住方城县独树镇刘营村的刘海印今年已经20岁，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他，却因为童年时代患上的一种怪病，总是无缘无故地“祸害”人——除了毁坏家里的电器和家具外，他还经常动手欺负“弱者”。但让众人纳闷的是，多年来一直检查不出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刘海印因此在常人眼里成为“怪人”。为了不让刘海印惹事，从10岁那年开始，他就被家人“监管”起来，戴着脚链和牛一起生活在牛棚里。

　　解放军153医院了解到刘家的不幸遭遇后，组织多名专家对刘海印进行了会诊，确定其患的是“精神发育迟滞伴随轻度精神障碍”，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精神疾病。昨日，153医院的医生为年轻的刘海印成功实施了“全麻下定向颅内多靶点毁损术”，终于使他能够走出牛棚，告别拴了自己10年的铁链，开始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本报记者王勇 通讯员张新明/文 首席记者闫化庄/图

　　昨日上午，在解放军153

医院东区脑外科手术室内，一场针对“怪人”刘海印的特殊手术正在悄悄地进行，他的家人和各路媒体的记者都在走廊里静静地等待。

　　中午12时许，当脑外科医学博士、手术主刀郭效东走出手术室，与科室主任王庆宣共同宣布为“怪人”刘海印所实施的“全麻下定向颅内多靶点毁损术”圆满成功时，43岁的方城县农民刘胜平和家人激动得哭了起来。刘胜平是刘海印的父亲，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医生面前，“没有你们，俺那可怜的儿要在牛棚里过一辈子啊“。

　　“怪脾气”打小被关牛棚

　　没人看管刘海印的时候他就砸脚上的铁锁，一连砸坏了5把，后来家人把小锁换成大锁，刘海印这才彻底被“制服”

　　“怪人”刘海印是方城县独树镇刘营村人，他的父亲刘胜平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1987年，刘海印的出生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大的喜悦，因为他的母亲生他时难产，生了两天刘海印才来到这个世界。由于严重缺氧，刘海印一出生就被送往医院，在医院里待了15天才出来。

　　“他两三岁的时候就非常好动，上小学时不遵守学校纪律，经常毁坏黑板和课桌，还经常动手打其他孩子。”昨日上午，刘胜平在医院讲起自己的“怪人”儿子的经历。刘胜平说，为了不让儿子惹事，小学二年级没有读完，刘海印就被家人带回家中。此时的刘海印已经变得非常古怪，动不动就打人、摔东西。无奈之下，从1997年开始，刘家人用铁链子拴住了10岁的刘海印，把他拴在了家里的牛棚里。这一拴就是10年，从那时起直到昨日上午实施手术，刘海印就很少离开过铁链子和牛棚。

　　解放军153医院的脑外科主任王庆宣给记者描述了他和同事一起到刘海印家为其会诊时看到的情景：“刘家的牛棚是一间瓦房，靠窗户的地方放一张木板床，刘海印就坐在床上。一根1米多长的铁链一端固定在窗户的钢筋上，另一端加了一把大铁锁，锁着刘海印的左脚踝。床的后面支着一口牛槽，有两头小牛犊在吃草。”

　　刘海印也有偶尔被父亲放出牛棚的时候，但一放出来就惹事。2001年，刘海印吵着要随父亲到姑姑家去帮忙干农活，谁料他到姑姑家后放下手中的农具就往屋里跑，等刘胜平从后面追进来时，他已经把电视机摔到了地上。2003年，刘海印随爷爷在村民刘忠义家门口听人说书，听着听着就站起身进屋，抱起刘忠义家的电视机就摔。2004年，刘海印趁村民刘贵中家没人，把他家的电视机也摔了，刘贵中气得把他摁在地上一顿狠揍。除了摔电视机，刘海印毁坏较多的还有窗户玻璃。

　　刘胜平告诉记者，自己家中的电视机被儿子摔了3次，别人家的电视机被摔了5台，前4台一共赔了人家5000多元，最近摔的一台还没找来钱赔。

　　谈到用铁链子和牛棚“对付”儿子的初衷，刘胜平说，自己就这一个儿子，开始根本不忍心用这样的办法，但刘海印到处伤人损物，害得自己不但赔钱还得整天给村民赔不是，这才下了锁他的决心。刚开始的时候，刘海印不配合，必须几个人强行把他按住才能锁住。刘海印还不甘心就范，没人看管他的时候就砸脚上的铁锁，一连砸坏了5把，后来家人把小锁换成大锁，刘海印这才彻底被“制服”。

　　怪异行为“祸害”乡里

　　刘海印在刘营村几乎成了“公害”，即使他被铁链锁着走出来，村民们也不敢和他照面，见了他就躲着走。

　　让刘家人感到最可怕的并不是刘海印爱摔电视机，而是他经常无故打人，包括自己的家人。刘胜平介绍说，今年5月13日，被锁在牛棚里的刘海印谎称鸡在牛棚内下了两个蛋，让他的奶奶来取，奶奶刚走进牛棚，刘海印就关上房门，捡起床边的砖头向奶奶身上砸，“他奶奶一边举起一捆柴草抵挡，一边大喊救命，我听到后跑进去，才把他奶奶救出来”。

　　刘海印的爷爷刘成功说，他也先后两次成为“怪人”孙子的攻击对象，“6年前的一天，他要跟着我去锄草，我看他被锁得可怜，就打开锁带着他去了田里。走了一会儿他就让我在前面走，然后趁我不备举起锄头砸伤了我的后背，当时疼得我够呛”。刘成功说，还有一次也让他十分后怕：刘海印从后面把他扑倒，骑在他身上猛掐他的脖子，他拼了命才翻过身，制服了刘海印。

　　刘海印攻击的对象都是身体上处于“弱势”的人，刘家5口人，除了刘胜平强壮没有被打过，包括刘海印的母亲在内的亲人都被他伤害过。由于患上了怪病，刘海印在刘营村几乎成了“公害”，即使他被铁链锁着走出来，村民们也不敢和他照面，见了他就躲着走。面对记者采访，刘海印的奶奶对自己孙子的“劣迹”也不隐瞒。她说，有一次刘海印和村里一位上岁数的老人一块儿上山放牛，老人劝他喝水，他却冲上去打人家耳光；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放牛时在山上睡着了，刘海印看到后抄起放牛棍就打，结果老太太被打得躺了两天起不了床；“同村村民刘玉顺从家门口过，刘海印看见一次骂一次，气得刘玉顺拿荆条抽了他，但仍不起作用”。

　　他为啥那么大“怪脾气”？

　　刘海印似乎也很恨自己，他说，自己有时什么都明白，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很痛苦，但丝毫没有办法”。

　　昨日上午10时许，刘海印躺在解放军153医院的病床上，记者试着走近他，并和他进行了对话。

　　“能不能给大家背首唐诗？”记者问。“可以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刘海印背得琅琅上口，如果不是看到拴住他手脚的链子，谁都不会想到他是那样一个“怪人”。刘海印似乎也很恨自己，他说，自己有时什么都明白，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很痛苦，但丝毫没有办法”。

　　刘海印对记者说，因为在老家整天被锁着，他的左脚都麻木了，他特别想出门干农活、和大家玩，但父亲不让他出门，因为自己光“祸害”人。

　　此时的刘海印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别人让他站起来就站起来，让他挽起裤腿就挽起裤腿，神情也很平和，只有被问到想不想出去的时候，眼中才含着泪花，大声哭起来。“可以给我根香烟吗？”在接受众人询问的时候，刘海印向他的表哥李红伟要烟抽，得到满足后，他还向表哥友好地表达了谢意。父亲刘胜平说，儿子过去根本不抽烟，后来锁的时间长了，一个人寂寞，竟学会了抽烟。

　　刘胜平说，刘海印的记性很好，看过的电视画面一般都忘不了，甚至能说出字幕的内容，“他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打人之前自己似乎有预感，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有一次刘胜平解开儿子的锁链带他出去放风，儿子却求他把自己双手捆着。还有一次刘海印的表哥到家里来看他，两人谈着谈着，刘海印突然提醒他表哥快出去，声称“要打人了”。

　　10多年来，方城县独树镇刘营村的村民们一直怀疑刘海印患的是精神病，他们认为，如果不是因为精神病，刘海印不会那么狂躁，更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刘海印的父亲也曾经多次用铁链子捆住儿子到河南省各地的医院求治，可各种检查都做过了，始终查不出儿子得的是什么病。有的医院甚至说，刘海印根本没有病。

　　如果什么病都没有，刘海印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刘胜平一家人陷入了困惑之中。由于家里本来就很贫穷，加上给刘海印看病，刘家的日子一直过得非常拮据，但给他看病的想法一直没有消失，“我们家有时巴不得他就是个傻子，只要不祸害人，我宁愿养活他一辈子”。为了查清儿子怪异行为的原因，刘胜平还专门带他接受国家级心理咨询师的

心理测试，但近200个问题的测试证明刘海印的思维清晰，逻辑也与常人无异，初步排除了患心理疾病的可能。

　　“想不想看好自己的病？”记者问刘海印，他兴奋地举起双手，嘴里不停地说“想”，并且还不忘冲记者说“谢谢”。

　　医疗专家会诊寻病根

　　专家们最终认定，刘海印患的是“精神发育迟滞伴随轻度精神障碍”，这种病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比较罕见。

　　刘海印的不幸遭遇牵动着解放军153医院东区脑外科专家们的心，作为河南省目前最早开展现代立体定向技术治疗难治性智障性精神病的专业机构，他们向刘海印伸出了援手。

　　今年4月22日下午，该医院东区脑外科的科室主任王庆宣以及医学博士郭效东等人驱车来到了刘海印的家，当场为他做了会诊。专家们最终认定，刘海印患的是“精神发育迟滞伴随轻度精神障碍”，这种病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比较罕见。

　　郭效东博士告诉记者，经过细致的检查，他们发现刘海印的理解力、判断力、计算力比较差，但记忆力还可以，“有给自己看病的渴望”。

　　昨日上午10时24分，5名身穿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来到刘海印的病床前，有人摁住胳膊，有人摁住腿，为刘海印进行了手术前麻醉。几秒钟后，刘海印沉沉睡去，随即被推进手术室。医生说：“我们先对病人进行麻醉，然后为其理发，接着给他固定头架，接下来进行CT下定位，最后进行手术。”

　　据了解，考虑到刘海印家的情况，医院方面免去了刘的治疗费用，并在手术开始之前，组织科室人员为刘家进行了捐款，共捐款2300元。

　　手术后病人告别铁链

　　并非每一名病人都可以通过手术治疗，这还要看病人是否符合手术指征。从这一点来看，刘海印还是比较幸运的。

　　昨日下午，记者再次来到解放军153医院，看到刘海印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手脚上的铁链子已经没有了。

　　郭效东博士说，手术做得非常顺利，病人恢复得也很快，住院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自豪地宣布，他已经彻底告别了铁链子，完全可以走出牛棚了！通过手术治疗，他冲动、毁坏物品以及动手打人的行为基本可以避免了，他的智力也比以前有所提高”。

　　医院脑外科主任王庆宣表示，让20岁的刘海印彻底告别牛棚和铁链子，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大家都耳闻目睹了刘海印的痛苦及其对家庭和村民的伤害，让他从被“监管”的环境中解放出来，对他的家人和同村人都是一种解脱。

　　“目前河南省精神病的发病率约为每年一万人次，像这种‘精神发育迟滞伴随轻度精神障碍’，发病率虽然不算高，但并非每一名病人都可以通过手术治疗，这还要看病人是否完全符合手术指征。从这一点来看，刘海印还是比较幸运的。”王庆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