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周年

　　玉蛙

　　收到老师的来信，她夸了我一句：“你现在写的话比那时容易懂了，这大概是岁月和经历使然吧。”她还记得我上一封信写在十年前，准确地说，那是一张贺卡，“你写的话有些玄，语言结构有些超现实，那时的你毕竟更年轻，追求的东西可能本就有些朦胧……”老师就是老师，这话醍醐灌顶，原来我十年来所力主追求，或说急于改变的，只是像正常人一样讲话罢了。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有些过于追求不吐不快的速度感，能说尽的话都在字面上用尽了功夫，生怕人家看不懂看不快似的；现在有些懒惰了，或者说下笔有点犹豫，非要追求大家都明白么？既不可能也无必要。那么伟大的曹雪芹，100年后也未必遇到多少人明白他，只一个脂砚斋，活着便是为他。

　　今年遇到好多个X周年，先是惊闻朋友的小表妹发布离婚一周年又结婚的消息；后有我当年室友诞下三个囡囡，分别取名西西、拉拉和索索，感谢她仍记得我的外号叫斗斗，我们简直可以组一个合唱团了。

　　某杂志也三周年了，我还记得一周年的时候还给我颁了个大奖，可惜我跟它也只是一年的缘分，难怪结婚一年叫做“纸婚年”，比管宁割席还容易，轻轻一刀，就各不相干了。某新锐媒体倒闭也该两周年了吧，当初我还是他们的当家花旦，如今可以做老旦了，不过舞台却被拆了。某出版社当然还屹立不倒，当初一起吃桂林米粉的同事大哥已改行做了老师，他的学生倒成了我的实习生，传话邀我吃饭，何等情深义重。在机场还遇到了一个靓仔，原来是我隔壁公司的经理，我还陪他老婆到友谊商店给他买过底裤，至于为何我走后他便成了个靓仔，还是他成为靓仔才要和我打招呼，不知他老婆给他买的红色底裤还穿着否？不过最震撼我的事尚不是这些，而是我去看望一朋友养的大狗，一进门就惊喜它威武异常，多年风霜竟然不能奈得它何，动物确实比女人更能永葆青春，结果我朋友浇醒我：“这是它的儿子了，老妈早送乡下养老去了，老步踉跄，老眼昏花，每天只能就着糊糊汤啃啃骨头渣滓。”

　　我有一个读书心得，就是年纪越大笔墨越薄，年纪越轻才“悲伤逆流成河”。过去谁碰我一下我都要大哭大喊，好像那样就可以减轻痛苦的程度；现在就算谁把我推倒在地，我也会自己慢慢爬起，不发一言，眼角掠过去一眼，“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