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错孩子？他们的爱从煎熬到平静

　　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讯

　　上月21日下午3时24分，四川省妇幼保健院妇产科手术室传出啼哭声，几分钟后，宝宝被送了出来，在外等候已久的爸爸王红保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护士怀里的女儿白净的脸蛋，浓密柔软的头发，一看就是美人坯子。王红保眼眶润了，“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堆在了眼前。”

　　意外出现在五天后。出院回家的李昌贞王红保夫妇在整理住院手续单时，惊奇地发现出院证明上显示宝宝的性别竟然是“男婴”！

　　虽然院方再三表明，填写“男婴”纯属误笔。但是夫妇俩心里不踏实，上月29日，王红保夫妇带着孩子到华西法医鉴定中心，进行了亲子鉴定。

　　等待鉴定结果的22天里，王红保、李昌贞百感交集。面对身边身世未卜的孩子，面对自己亲生孩子有可能去向不明的境况，这对年轻的父母经历了怎样的煎熬？而为人父母的本能，是怎样让他们在忧虑、惶恐、急躁之后，最终让爱回归原点？

　　等待时，疑窦重重

　　她已有点神经质

　　他感觉有了负担

　　“抱错”的疑云笼罩着年轻的夫妻，挥之不去的疑虑冲淡了初为人父母的欣喜，这怀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血？面对这“来历不明”的婴儿，焦虑、烦躁、不安与日俱增，失控的情绪逼得他们的生活一片混乱。“怀疑”，让亲情骤然无处安身。

　　2003年，20岁的王红保和21岁的李昌贞相识相爱结婚。婚后，两人从三台老家来成都打拼，几年下来，小家庭境况见好。十月怀胎，艰难分娩，欣喜过后，孩子身世却一团迷雾。等待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日子里，王红保几次前往华西法医鉴定中心。答案扑朔迷离，这个年轻的父亲早已迫不及待。

　　从成都回到位于新都区龙桥镇暂时租住的农家小院，王红保蹲在门口抽烟。屋里婴儿哇哇大哭，声声入耳。他猛地一甩烟头，跨进屋内，“天天哭，夜夜哭，你就不能让她歇一歇？”

　　丈夫的责怪让李昌贞呆住了。孩子刚降生时，王红保爱若珍宝，取小名为“蕊蕊”，经常抱着就不撒手，连连傻笑。可自从开始怀疑孩子被抱错了后，李昌贞发现了丈夫的变化：他不再爱抱孩子，也不再用爸爸的口吻对孩子喃喃说话，孩子一哭，他就转身到门外抽烟，烟量陡增。

　　这样的变化，李昌贞本人何尝没有。都说孩子见风长，与父母一日像过一日。李昌贞每天呆呆地看着孩子出神，眼睛鼻子嘴巴一一摸索，找寻自己和丈夫的些许影子，可越瞅越不像。家里的哥哥嫂子安慰她，“孩子小，没有长实在，看不出来的。”可李昌贞不信，她就觉得眼前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李昌贞变得神经质起来。她猜疑，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时候被抱走的？眼前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缺陷才栽给自己？“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委屈得不得了。”有一次，孩子饿得哇哇大哭，李昌贞倒了一奶瓶白开水，塞到孩子嘴里。可孩子喝了就吐，李昌贞抬手把孩子抱给王红保，王红保也来了气，一骨碌就把孩子摔在床上。那天，孩子哭了一下午。

　　洗尿布也让王红保烦，他说，感觉就像不拿工资为别人做苦力一样。

　　“给孩子洗澡、喂奶、洗东西———以往的甜蜜变成了负担，懒得尽心。”

　　付出时，柔肠百转

　　她首次给孩子洗澡

　　他抱着孩子入眠

　　夜里，看着孩子熟睡的样子，夫妻俩百般滋味在心头。他们凝望着初生的孩子，小小的身躯裹在蓝色的薄被里，是这般柔弱无助，待人呵护。李昌贞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唤作“母爱”的东西逐渐发酵。

　　“用泥巴做陶人，在院里搭秋千，把卡通画贴在窗户上，门上挂一串粉色的风铃，在金色麦浪翻滚的田坎为孩子亲手扎一只雨燕风筝。”———这是孩子刚出生时，王红保曾试想的要给予女儿的童年。不过数日，疼爱都还窝在心里，只是心绪百转千回，对眼前这孩子，王红保有些使不上力。

　　9月5日，午夜梦回，李昌贞翻身坐起，满头大汗。身边婴儿车里的孩子把小脸抓得通红，“你说，要是咱们的孩子落别人家了，也过这样的日子？”一句话说得王红保整宿没睡。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谈了一次，没有排除孩子是自己所出的可能。两人也准备做万全准备，万一孩子真的抱错了，双方家庭换回自家孩子的那天，交过去的这小丫头总得健康才说得过去。两人正式分工，煮饭、洗尿布归王红保负责，喂养孩子自然是李昌贞来。

　　9月6日下午，两人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给孩子洗澡。婴儿身体柔软，几次都险些从手中滑落。夜里，李昌贞要起来4次给孩子喂奶。每次都扯得剖腹产的伤口很疼，但看到孩子吃饱后咧嘴一笑，李昌贞百般滋味在心头。她凝望着初生的孩子，小小的身躯裹在蓝色的薄被里，一一数着她小巧的指头，惊叹这小不点的精细结构，她是这样的弱小无助，待人呵护。李昌贞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唤作“母爱”的东西逐渐发酵。

　　王红保也感觉到了孩子对他的依赖，出租屋是石棉瓦屋顶，白天闷热。王红保就把孩子抱到楼梯间，吹着微风，喃喃自语哄孩子入眠。孩子出生20天后，从6斤长到了7斤，眉目愈见清秀。王红保的心里，一种自豪也油然而生。

　　在9月15日王红保的一篇日记里这样写着：

　　现在已经习惯午夜4次起身，给孩子换上干爽的尿布。

　　现在已经习惯不安稳的睡眠，被孩子一点小动静惊醒，看看他睡得是否舒适，体温是否正常，呼吸是否平顺。

　　现在每天的衣服上总会有奶渍、汗渍，有时也会有尿渍以及宝宝的便便。

　　现在会因为孩子无意识的笑脸而激动，会因为他憋红小脸的哭闹而揪心……

　　领悟后，难以分割

　　他们说：无论结果如何，

　　都是我们的孩子

　　夫妻俩说：“不管结果如何，这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女儿。”在尚显模糊的血缘面前，更加清晰和深厚的是一种大音希声的父母之爱。这种爱，沐浴着孩子，也浸润着年轻的夫妻俩。

　　9月中旬，孩子已经连续几天黄疸未退。虽然除了面色蜡黄外没有其他症状，但是王红保和李昌贞不敢马虎，“听村里老人说，要是病理性黄疸就很麻烦。”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李昌贞和丈夫一起带孩子到成都看病。到了医院，抽血化验，孩子疼得哇哇大哭，李昌贞陪着一块儿掉眼泪。

　　回到新都龙桥镇家中，已是9月17日下午。李昌贞问丈夫，“要是结果出来，孩子不是我们的怎么办？”“找回我们的娃娃，要是没人要这个孩子，我们养，就当生了双胞胎。”王红保的回答丝毫不迟疑。听了丈夫的话，李昌贞笑了。

　　“经过这么多之后，在我们心里，不管结果如何，这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女儿。养育的情比生育的痛更难以忘怀。”9月17日，李昌贞和王红保共同写道：

　　“当看到女儿胡乱摇晃手臂，我们知道她是在感知父母的爱。一种无法理解的感动摆在面前，心中充满初为人父母的幸福与慌乱。女儿，是生命之神将你恩赐于我，并将神圣的责任嘱托。

　　女儿，你通过我们来到这个本就属于你的世界。我们将给予你永无止息的爱，这种爱无须回报，只需传承。你将走过自己的人生，然后将它交给你将来的子女。父母对你的付出是为了将来你对自己儿女的付出，生生不息而延续……”

　　9月20日，李昌贞起得很早。她要忙着给孩子张罗满月酒，哥哥嫂子来帮忙，问她：“真要花这个钱？要不等结果下来了再说？”李昌贞说：“不用了，孩子一辈子就一次满月酒，就算是抱错了，就当两个孩子一起办了。”她在附近一家条件不错的农家乐里花1440元定下4桌酒席。

　　到最终，爱回原点

　　22天找回“血缘”时，

　　他们平淡面对

　　午饭后，王红保对妻子说自己到成都华西法医鉴定中心领取鉴定结果，“去吧。”李昌贞摆摆手，她正忙着给孩子的满月酒盘算菜品。下午3时许，鉴定结果终于拿到了王红保手中———孩子系夫妻俩亲生！

　　家里聚满了等待结果的亲朋，得知喜讯，无不大喜过望。然而王红保和李昌贞没有欢呼雀跃，多日来的忐忑终于平复，夫妻俩只是淡淡地相视而笑，“其实我们心里早就有底了 ，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不会意外。不知道是因为血浓于水，还是情大于天，反正和孩子相处多日，我们之间早就有了一条亲情的纽带，就算没有血缘，也难以分割。”

　　9月21日，满月酒席上，夫妻俩笑容灿烂，言语轻快。这不只是因为鉴定结果显示孩子是亲生；也不只因为一场满月酒，亲朋相聚。22天的等候中，王红保和李昌贞为了一场意外几欲崩溃，22天后，他们找回了自己，找回了父母之爱的真正含义。

　　实习记者 钟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