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诱惑

　　央视《讲述》9月26日播出“幸福诱惑”，以下为节目内容。

　　特别视点：她从山区走到城市。几年打拼，挣了一些钱，可是她并不快乐。一天，她遇到一女孩，才明白幸福就是脚踏实地的生活。她拍的DV作品获得了多项大赛金奖。

　　幸福诱惑

　　蒋书

　　2002年底，一部名叫《姐妹》的21集电视纪录片在各大电视台播出，一时间，农村姑娘章桦和她经营的柏丽发廊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也难怪，那时章桦对自己的生活都厌倦了，她不相信把她这样的生活搬上电视有谁看。可观众的热烈反应让章桦始料未及，她没想到自己在城里的打拼经历，竟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一、打 工 经 历

　　16岁那年，初中毕业的章桦，拎着一个包袱爬了几座大山，从浙江衢州山村步行到了绍兴。怀着像城里人一样生活的理想，章桦从绍兴辗转到北京，又从北京远走昆明，最后来到深圳。许多年轻人在深圳成功的经历激励着章桦，她先后干过保姆、纺织女工，后来和几个姐妹一起开办了柏丽发廊。可有一天一个叫老李的男人打来电话，从此改变了她的人生。

　　当时对摄像机感到好奇的章桦，欣然接受了某影视公司的老李进驻发廊拍摄。面对摄像机，章桦和姐妹们毫不掩饰地表达她们对城市生活的理解，追逐她们认为的衣着打扮、抽烟喝酒等时尚风潮。老李发现：她们守法经营的发廊收益还过得去，可章桦却并不快乐，整天生活在忧郁状态下，根本找不到快乐，也笑不出来。

　　有时老李对章桦开玩笑：别人都欠你的钱你还不笑。章桦道：我每天一开门就是几百块钱的支出，笑得出来吗？经营的压力，一点点吞噬章桦挣钱的快乐。以其为女主角的21集纪录片《姐妹》播出后，她很快成了名人，走在大街上总有人认出她，可这并没给其生意带来好处，相反顾客越来越少。原来老李在节目播出后仍待在发廊继续拍摄，顾客们都不愿自己美发的样子将来出现在电视上，这是令章桦没想到的。

　　就在章桦想把老李赶走时，却接到一个从山西打来的电话：她相恋、同居多年的男友不想等她了。这让在城市打拼就为了建一个幸福的家的章桦痛苦万分。几年前，章桦在云南邂逅一个来自山西太原的小伙子小牛，在城市发财的共同梦想让他们走到了一起。一年后，他们生下一个女儿。可此后章桦却发现：这个自称家里有门卫有站岗的小伙子，其实家境非常清苦，其父只是太原街头的一个修自行车的老人。于是俩人开始争吵，小牛带着女儿离开了章桦，从此音信全无。此时，托人打听到了这父女俩消息的章桦，急匆匆地赶往太原。老李也扛着摄像机一同前往。

　　在太原，章桦找到了父女俩，并一起到北京旅游。一直渴望有个完整家庭的章桦，希望借此机会修补与小牛的感情。可在即将分手回太原时，小牛终于说出了他一直难以开口的真相：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另一个孩子。章桦痛苦异常：我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早就结婚了，我熬到现在为了什么呢？现在你倒突然说你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两年你一会儿在广州，一会儿在海南，让我上哪去看孩子？小牛说：我就是怕你把女儿带走。两人不欢而散。

　　分别的日子到了，章桦只能目送着她朝思暮想，却只是短暂重逢的女儿离去。回到深圳后，章桦面对的是发廊日渐萧条的生意，几个姐妹也齐心协力帮她，想把发廊经营下去。可到年底，在经历了两年的生存后，柏丽最终还是倒闭了。

　　二、学 拍 电 视

　　转店的当晚，章桦和姐姐两人没处去，转店的钱都交了房租、发了员工工资，口袋里没钱了的章桦和姐姐只能背着行李在马路上溜达，最后在一个10块钱一张床位的小旅馆住了一夜。落魄的章桦也想换其他职业，可她和姐姐两人一连几天也没找着适合的工作。看到章桦家庭没了，孩子没了，事业没了，跟随拍片的老李对她开玩笑道：你现在是三无人员，什么都没有。

　　此后章桦将如何向前发展呢？其时，准备做片子后期的老李对章桦道：我现在机器在这儿闲着，你也可以学学摄像，给别人拍点结婚录像，换一个职业，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试试，你敢不敢？章桦对此不屑一顾：这不是我干的，我干不了这事，我不懂摄影方面的知识。老李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只是为了挣钱和换种活法，章桦尝试着摸起了摄像机，开始给人拍点婚礼录像。就在章桦认为拍电视纪录片是城里的文化人才能干的事，她无法想像自己也能走上这条道路时，二姐章薇的女儿贝尔到广州参加舞蹈比赛，章桦答应老李拍一些画面回来。而这次旅程让她有了一次全新的体验：她在那儿拍时，很多孩子的家长问她：你是哪个电视台的？是广州的还是深圳的，是拍了进行报道吗？他们把我当成电视台的了！这章桦心里既自卑又自豪：哎呀，我就拿了个摄像机，别人就对我如此，连说话都不同。这让体会到从事理发行业这么多年也没有过如此被尊重的章桦想：不知道我在这条路上还能走多久？但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里非常舒服和温暖。

　　这次小小的经历，使章桦难以忘怀：舞蹈比赛的几个画面，后来被老李用到的片子里，虽然不多，却让一个发廊女产生了一丝信心，从此她把当初对发艺的热情，转移到了钻研摄影技艺上，并帮助老李拍出了更多的画面。

　　半年后，老李因为要去贵州拍摄另一部片子，这让在摄影上刚刚学步的章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觉得很失落：我接下去干什么？我不可能以后全都指望着老李，跟着他，他让我拍什么我拍什么，我必须得自己独立工作。

　　此时，处在人生十字路的章桦，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她要实现心底里那个涌动了许久的梦，也想证明给自己看：我到底适不适合走这条路？必须自己去拍部片子，自己动手剪辑。老李很赞同她的这种想法：你想拍什么呢？章桦道：我想拍个三口之家。送别老李时，章桦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邝丹的妈妈，她是章桦在深圳学美容时认识的：邝丹的妈妈每天都很忙碌，既要学美容，又要照顾丈夫及孩子，但她仍笑得非常灿烂。虽然她和章桦一样，也是在底层生活的打工者，但同在外面打工的章桦，从没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快乐、幸福。可邝丹的妈妈给她的感觉不同，这让以前没去过邝丹妈妈家的章桦，想去她家里看看：她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三、感 受 幸 福

　　挣了一些钱却仍不快乐的章桦，抱着对邝丹家快乐秘密的探寻，也带着对未来人生道路的思索，走进了那个将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家庭。

　　在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住着六户人家，虽然里面乱糟糟的，但大家相处非常融洽。拿着摄像机进入这个家庭的章桦，感觉到一种浓郁的温馨：邝丹家并不富裕，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邝丹的爸爸所干的修自行车的卑微职业，与章桦干发廊没什么区别，但章桦从邝丹的爸爸身上看到了他的自尊：我为自己家付出，靠自己的辛苦劳动所得，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虽然我每天很劳累，但回家有热气腾腾的饭吃，我觉得很幸福。他对幸福的理解那么简单，让章桦当时想不明白：这种家庭在如此的环境下，他竟能感到幸福？幸福究竟是什么？

　　好奇地接近这家人的章桦看到：邝丹的父亲每天在露天为别人修自行车，就是为了交上女儿读深圳最好初中的学费。他在那里六七年，每天都早出晚归：夏天早晨不超过4：30，冬天不超过4：50一定起来，哪怕就是刮风球都要去，没有哪天不去修自行车的，就是为了能供女儿跟同龄人一样坐在一起上学。他对女儿道：别人的老爸是总经理、老总，母亲是企业家，我们呢算什么，比捡破烂强一点，但我没有丢掉自尊去乞讨。女儿邝丹心里道：我在班上学习成绩中等，什么时候达到上等了，我就有资格对爸爸说：爸爸，我对得起你供我读书的那份钱了。

　　父女俩都很努力很艰辛，但仍充满快乐的情景，让章桦不禁感慨自己所有的不快乐：以前我只觉得有栋大房子、有钱才叫幸福。自己也算是有过家庭的人，但为什么没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呢？是因为我们心里有太多的欲望：希望能赚多少钱，希望孩子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欲望太多，要求太高，所以就无法像邝丹的父亲那样，像他们一家人那样，过一种平静的幸福生活。

　　就在经过数月相处，章桦渐渐喜欢上了这一家人时，邝丹父亲的生意变得冷清，难以维持邝丹的学费，邝丹必须回到老家四川念书。临行前，她参加了班上的最后一次班会：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我要讲的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非常尊重我，不让我告诉别人他是干什么的，但在今天，在这个教室里，在这个讲台上，我要非常自豪地告诉大家，我爸爸就是街旁一个修单车的。我曾在作文里写过同学，写过老师，也写过妈妈，但从没写过爸爸，爸爸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睡一次午觉。一年365天，爸爸从没超过早晨5点钟出家门，从没在晚上6点前回过家，这是为什么呢？就是为了我能坐在这个教室里和大家一起学习。我有一个引以为自豪的爸爸，虽然我从没在同学面前提起过他，可在我心里他是个非常好的爸爸，是我妈妈最大的欣慰。如果有机会，我将对我爸爸说：爸爸，你没有带我去吃过肯德基，没有玩过游乐场，没有去过麦当劳，可你带给我的是同龄人所没有的精神财富，是一个欢乐的家。此时我能站在讲台上跟大家说话，这是我爸爸平生以来做得一件最大的事情，我长大了，也要用自己的实力告诉我爸爸：爸爸，你当初的努力没有白费，我对得起你，我对得你辛辛苦苦赚来让我读书的钱。爸爸，到时候我一定要你睡一个好午觉。

　　四、荣 获 大 奖

　　章桦从邝丹家里回到北京的那几个月，反反复复在想她与他们全家人在一起的生活，她在回味那段生活的过程中，都觉得非常快乐。

　　送走邝丹，章桦选择了一条全新的人生之路，这立即引起了身边所有人，尤其是家里人的反对：大家都不相信这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农家女能做电视。而接下来的剪辑工作，的确让章桦体验到前所未有的艰难。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拍得非常多的磁带，计有可播出五六十个小时的五六十盒。当时老李对她道：章桦你自己编。于是章桦开始整理素材，编那个片子三个月，她整天坐在电脑前。那段时间，都快要崩溃了的她准备放弃：这个过程太难太难了。后来她对老李道：我求求你看一眼行不行？看完后给我一句话，我好决定。那时她真的分不出片子的好与不好，她的脑子已糊涂了，觉得可以了：若再不行，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没想到老李看完后说：挺不错的呀！

　　在老李的帮助下，章桦把这个名叫《邝丹的秘密》的片子送到了中央电视台，参加了中国影视博览会首届DV作品大赛。由于这次大赛参赛作品众多，且高手如林，对此并不抱希望的章桦，回到了浙江衢州老家。她只是单纯地想把邝丹的故事告诉别人，想把自己这么多年走过来的感悟与观众分享，没想到，这个深深感动着她自己的故事，也打动了大赛评委的心，当获得大奖的消息传来，她感到如在梦里。

　　大赛对这部获奖作品的颁奖词是：该作品以质朴的镜感，让平凡而艰辛的生活焕发出了光彩，也使本片焕发出巨大的艺术感染力。该作品有力地再一次证明：DV的价值来源于生活，生活本身就是艺术。当颁奖晚会上，主持人请《邝丹的秘密》拍摄者章桦上场时，一向不善言词的章桦，终于说出了埋在了心底太久的一段话：在我没拿起DV前，我是个把金钱看得特别重的非常自私的人，他们这个家庭让我感觉：他们的幸福是如此简单，就像邝丹的爸爸所说：能吃上一碗热饭就是幸福。老李对章桦如此评价：谁敢这么说话，谁敢说自己过去是个很自私的人呢？在媒体上，我觉得这是她由衷的感言，这就是从一个内向的关注自我的人，到关注别人的一个转变。

　　从此，章桦正式来到北京，加入了老李的纪录片工作室，她说：她要用自己的镜头纪录下千千万万农民工在城市里追逐梦想、寻找幸福的故事。

　　有关详情请看今日央视10套21：00和1套次日凌晨1：40《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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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