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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摄影家镜头里的西安三十年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1月06日09:18 三秦都市报

  他13岁时无意间接触到照相机,30年前痴迷上摄影。从亲友同学到田间农夫,从街角一隅的老旧残破到如今满眼的光影流离。30年间,他积存下10万张从黑白到彩色的各类照片。

  这些照片在他不经意间按动快门时,其实已经如实记录着西安30年来翻天覆地的巨变。

  如今他仍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大街小巷和灯火阑珊的街头巷尾,用镜头捕捉即将成为历史的过去和西安这座城市不断涌现的新景观。

  他的作品在互联网上四处传播。他是网上公认的精英学者,但他更认可自己草根摄影家的身份,一个正在享受现代社会幸福生活的普通市民。

  长者叫他老严,年轻人尊称他严老师。他总呵呵笑着改正:叫我“照相的建设”。“我还是咱西安小伙子,就是如今长大了”。

  51岁的草根摄影家

  今年10月最后的一天,51岁的严建设再次走进西安市二马路街,给低洼棚户区照相。

  那里满眼是低矮破旧的牛毛毡、石棉瓦、复合波纹瓦搭建起来的简易房。小房子挤挤挨挨地浓缩在高低错落的楼丛中,像杂乱摆放的鸽子笼。 街道地面尚整洁,两边是门店狭小的商铺。狭窄的人行道上有生炉子做饭和洗衣服的穿睡衣的家庭主妇。屋檐下窗台上晾晒着布鞋、避风的台阶角落堆放着蜂窝煤球。有堵墙上锁着20个水龙头。二楼栏杆处捆绑着自行车。门前槐树上的太阳下晾晒着用于腌制咸菜的雪里蕻。

  以前这里被叫做西安的底特律东区,现已被列入西安市拆迁改造区。严建设如同遇见儿时老邻居一般,一边和大家随口拉家常,一边东瞅西看按动手中相机快门键。他说,自己出生在西安,小时候家里八九口人住在40平方米的地下室里。当年全家人和大家一样,能吃到的食物就是麸皮豆腐渣。

  13岁那年,他看完《共产主义宣言》后,无意在街道墙上写了一行字:“老子要大干。”以此表示自己准备实现共产主义的决心。两年后结果被认定为思想反动。当时五六名警察开着摩托车过来,架起木制三脚架,用一架照相机对着那五个字一通拍照。这也是严建设第一次见到照相机。

  大家都因此疏远了他,没有朋友的他孤独极了。母亲看到后,从外面借来一架照相机。当时的胶卷有散装下角料,可照20到40张不等数量的照片。被黑色的避光纸包着,一卷卖两角钱。每次购买时,须用手隔着包装纸捏一捏厚薄。

  18岁时,他到西安市阎良区武屯乡下乡劳动。当时他是乡劳模。一天的劳动折合人民币不到一角钱。有一次,严建设借同学衣服穿,结果搞丢了。那件衣服价值20元,算是高档货。为给人家赔,他借了一架照相机,偷偷跑到村子里,给农民照相。当时村内老乡还没见过照相机这洋玩意。

  当时拍摄冲洗两张6cm?鄢6cm的照片,收费六角钱。可能下决心掏钱的人并不多。严建设私自出外照相赚外快的行为,在当时属“投机倒把”的违法行为,经常会被公社干部带着一帮人四处搜寻打击。回到城里就业后,严建设有了自己的相机。他的镜头主要还是对准亲朋好友和周围熟人。“主要就是给大家照相,在西安市内找最美的风景做背景,然后让镜头前的人笑,借机按动快门。”

  严建设回忆到,当时西安市内照相馆只有五六家,市民照相有时还要排队等候。西安更找不到学摄影的培训机构。自己只好在照相馆师傅旁边偷偷地看,然后在自己家中用被子挡住窗户,搞成暗房冲洗照片。现在他的手指指间关节还是光溜溜的,没有常人那样的褶皱。严建设说,这都是当年冲洗照片时,被对苯二酚米土尔等化学原料腐蚀的结果。在不断摸索中,严建设摄影技术日见娴熟。从传统的胶片相机到

数码相机,也接连换了五六部。他每天拍摄的照片数量也平均在500张左右。他的照片不但在民间传播,还被媒体采用转载。他这个自学摄影的普通市民,也成了摄影家协会会员,大家公认的摄影家。

  不经意间留驻历史

  在农村下乡时, 严建设业余给村民照相,所到之处,都会造成过年一样的热闹轰动。准备照相的人闻讯后,先是洗头洗脸刮胡子,把头发梳了又梳,不断变化发型,让大家确定最漂亮的一个出来。然后换上过年才穿的新衣服,脖子下的第一个扣子和风紧扣是一定要扣上的。村内那件最高档的衣服会被一个又一个村民换上身,然后垂肩抬头庄重地面对镜头,挤出最夸张的笑脸。当时能找到的理想拍摄背景并不多,大家的衣服也都是红黑蓝三色。听说一下子就可以让自己定格在纸上,便换上逢年过节才穿的新衣服,甚至把家里最值钱的钟表收音机摆出来,一起合影留做纪念。

  拍照取景时,严建设往往找来捡去,还是把断墙和破房子从镜头中取不掉。在农村,街道大队部是大家公认的最佳背景。在城市,大家要照相,不是选择照相馆的手绘风景,就是选择公园的湖边凉亭下。

  在严建设拍摄的照片里,人物背后有七十年代的钟楼:墙面斑驳破旧,还刷着“我们工人有力量。”的标语。北大街和西大街交叉口,即现在金花广场的地方,当时只有几间破旧砖瓦木房子。街边竖着两根电线杆,街上汽车很少。留在照片上的是那个时代最时髦的私家车——28加重型自行车。在严建设的一张照片里,一位农民牵着毛驴在街上观望。这张照片拍摄于1966年的南大街,现在位于中大国际门前。如今西安知名步行街东大街,在七十年代的照片里,路边是连片老式旧房子,街道很低,与各家各户门前形成一道30厘米高的土坎。

  八九十年代,西安随着改革开放步入快速发展阶段。西安市内的高楼大厦开始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连西安周边的风景区也开始人流涌动。严建设一张摄于1977年的华山西峰镇岳宫的照片,还只有几间新盖草棚。如今那里除了建成亭台,破旧的古迹也经历多次修缮,早已焕然一新。严建设拿出一张1982年的兴教寺照片向记者展示道,自己当时也是随便拍摄,因为那里杂草丛生,有股悲凉感。还有八十年代初的西安古城墙,墙外被青砖包裹,但墙内黄土裸露,曾是周围孩子最好的游乐场。每到节假日,成群接队的大人孩子,踩着城墙上凿出的由上到下一连串脚窝子,爬上去看西安全城风光。像这样的照片胶片底片和数码照片,如今在严建设家里有十万余张。他说,这些都是当年信手拈来,最后舍不得丢掉,一直保存至今。不料现在翻看,其实已连续记录着西安发展的历史过程。

  多家媒体评论严建设手里的照片:如此之多,实数不易,从其中很容易看到一座城市的变迁历程。具有很高史料价值。

  老严镜头中的新视点

  严建设给别人照相善于抓拍。他说:“自然的往往是最美的,更是他追求的真实记录。早年照相时,他常到田间地头给农民服务,别人要换衣服。他劝人家说这样其实挺好的,要照就照平时的真实生活。”在他的照片中,那些刻意挂着家中收音机的孩子;牵着村内生产队最好骡马牲口的饲养员;在磨房加工粮食的机械工;双手紧握方向盘的拖拉机司机,无一例外都笑容灿烂。

  在给大家拍摄照片的过程中,严建设逐渐感觉到,其实大家的笑容主要来自初次照相的激动,而那笑容背后,则是挥抹不去的生活艰难。严建设告诉记者,他给一位90岁的老人在生日那天照了相,第二天就听到老人因过分激动暴毙的噩耗。老人去世前反复念叨: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照片留给后人。在笑声中突发高血压脑出血。老人闭眼时,严建设的照片还没冲洗出来。

  从农村回到城市后,特别是深入市民生活,西安当年的老旧残破成了他主要的拍摄对象。随着改革开放和城市大发展,严建设自己也成为其中受益者。他所目击的一切,也在一天天发生着欣欣向荣的变化。马路拓宽了,公交车不再拥挤了,市场里的商品不再排队购买,花色也在不断增多。金发碧眼满口外语的国际友人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西安。

  20年前,严建设为西安拍摄了第一卷彩色胶卷,接着又成为西安第一批数码相机的拥有者。严建设感慨到,自己镜头中的色彩也因此愈发五彩斑斓。最让他感同身受的是,能作为拍摄背景的地点找起来也容易多了:可以是街头十字路口,也可以是新建的一个个市民广场,还可以是家属区,市民家的

客厅,甚至是农家小院房前屋后。被拍摄的人们衣服越来越时髦,发型也在不断推陈出新。

  严建设开始都是收费照相,可他认为吸引自己镜头要拍摄的景色太多了,开始放弃拿相机赚钱,搞起了摄影创作。有意识地用照片记录西安城市的变化。2003年开始,他镜头中的主角可以没有人物往往就是刚竣工的建筑或街头一瞥小景。

  在拍摄过程中,严建设也发现,自己当年有意识回避的老旧残破开始快速消失,用心去找也很困难。这些西安人朝夕相处的栖身地有着明显的时代印记,像古旧文物一样,开始显现出其史料价值。抱着抢救性拍摄的心理,他深入西安城中村,古旧庙宇,文物遗迹一次次按动快门。接着,他的脚步走出西安,涉足汉中、安康、商洛、延安等。镜头对准了那里的房屋街道,茶馆理发铺。他一边抓拍着正在消逝中的过去,也关注着城市农村中不断涌现的新变化,百姓生存现状。

  今年年初,51岁的严建设学会网络冲浪。他建立起自己的博客家园。将自己拍摄的照片和相关文字不断上传至网络上。目前他的照片被广泛转载,有的照片还被国外媒体采用。如今,严建设将自己工作推给妻子弟弟代理,专职搞起了纪实摄影工作。

  每天外出拍摄归来,严建设会把自己认为有看点的照片,配上自己采访到的文字及感想,通过电脑上传到网络上。如今他的博客点击量突破86万。他自己也被新浪博客列入精英学者行列。

  每天早晨6点半,严建设都会准时起床,先看看网民给自己的留言,再做论坛编辑工作。然后看看自己手中的

股票行情。接着开着自家小车,挎上相机,外出采风。这样的生活在严建设看来很充实。他说,拍照和管理网络是免费工作,但股票所赚的钱,让自己如此自由地创作成为可能。在网络上可以发表个人文章,严建设说这种事自己以前想都没想过。

  在照片中找到幸福与希望

  今年10月底拍摄二马路棚户区时,居民告诉严建设:若再来迟一段时间,这地方拆迁改造后,怕谁也不认识了。

  相比崛起的城市中心,二马路之类的棚户区明显过于破旧落伍。但相比五年十年前的照片,严建设说还是变了许多。无论从进出居民的衣着和街边饮食饭馆的饭菜品种,街边门前停放的机动车数量,都可以看出来已今非昔比。

  在西安市内,严建设最常去的地方是大雁塔广场。从广场新建开始,这个地方严建设最少来过一百五六十次。最近的一次他发现,广场周边又添了几家专职为游客拍照的照相馆。拦住他央求拍照的姑娘小伙老人孩子比过去又少了许多。严建设苦笑着说,现在外出游玩的人们,几乎都有可以拍照的相机或手机。自己这个专职摄影家往往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有时自己还成了被拍摄的对象。这种冷遇常常让严建设陷入压力与尴尬。他常常在午后阳光下翻看自己30年来的那10万张集存照片。看着看着他的脸上会泛起笑容,为当年他镜头前被拍摄对象的落伍装扮苦笑,也会随口向身边人感慨:“你看西安这些年发展多快,现在的西安多美。生活在这里的人应该有多幸福。看过这些照片的人,就会对现在生活中的那些不满意自然少出许多牢骚和埋怨。”

  他还是常常早出晚归地外出拍摄照片。他说现在最漂亮的新景点必定会被以后更为现代新潮的东西所替代,而成为过去。“这就叫历史吧!能记录下这些。”严建设说:“我感到自己是幸运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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