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禁毒大队民警：缉毒九年卧底千次

　　对话动机 11月2日，昆明市禁毒民警韩力(化名)在乔装“马仔”与毒贩周某交易过程中，被对方“黑吃黑”以铁锤袭击头、手部，经抢救脱离危险，周某被布控的民警当场控制。目前，韩力所在单位已向昆明市公安局报请为其记个人三等功。

　　韩力在与毒贩交易的过程中经受了怎样的较量？禁毒民警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子？

　　对话人物

　　韩力(化名) 33岁，昆明市公安局禁毒支队二大队民警。

　　昨天，被毒贩用铁锤击伤的民警韩力还躺在病床上，接受记者的电话采访时，说话稍显吃力。在他看来，禁毒民警很少有一次卧底很长时间的情况，生活也不像《无间道》那么精彩，但这是工作，而且，“也不是我一个在干这个工作”。

　　见面：边聊天边试探

　　新京报：这起毒品案件，你们是怎么得到线索的？

　　韩力(以下简称“韩”)：是11月1日早上，我们支队在瑞丽开来昆明的长途车上抓到一个毒贩，身上带了700克海洛因。初审之后，他说要跟这边一个买家周某接头，20万元交易700克海洛因。我们就立即叫他跟对方联系，说另派个人过去。

　　新京报：换人接头，对方不会怀疑吗？

　　韩：毒贩的疑心一般都很重。比如，过了约定时间还不联系，对方就会怀疑。

　　但这次的情况也会经常有———老大不出面，派个马仔过去。还好，联系的时候，对方没有怀疑。

　　新京报：你觉得，这个任务为什么派给了你？

　　韩：一般都是看需要派人的，我们支队讲什么方言的人都有。因为那个周某是贵州人，和我老家口音一样，所以让我去。

　　新京报：你怎么和周某约定见面的？

　　韩：我跟他电话联系的，说：你把钱准备好，我到旅馆和你联系。当然，那个旅馆的房间我们已经提前作好布置了，有几位同事在外边把守，控制一些通道，房间里面还安装了摄像头。

　　新京报：约定见面的过程还顺利吗？

　　韩：2日那天，他11点半就到了旅馆楼下，我下去接他，他不上楼，僵持了半个小时。

　　新京报：为什么呢？

　　韩：他东张西望，跟我聊一些社会上的事情。我感觉，就是边聊边继续试探吧。主要聊聊毒品价格在各地价钱多少，他还说，这笔做成的话，他下次要多少多少，又吹他在外地销路很好，朋友很多。

　　新京报：你用什么办法打消他的疑虑呢？

　　韩：地下黑市的毒品价格我都是知道的，应该还显得比较懂吧。那天他背着个包，我就不停地问他，包里钱带了没，打开给我看一下。他不肯打开，说见货后再见钱，这是规矩。后来就同意上楼交货了。

　　交易：蹲下开锁遭锤击

　　新京报：周某执意不让看钱，你有没有想到他要“黑吃黑”？

　　韩：先前抓的那个人说得很确定，说周某准备好钱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只能想着，先让他验货吧，不见到钱，我肯定不会给他毒品的。

　　新京报：“交易”遇袭的过程能详细讲一下吗？

　　韩：我们大约12点一起进了旅馆的房间。锁好门，他把背包丢在床上，叫我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一下。然后他拿小刀挑了点毒品，试了一下，那感觉很熟练。我问：“行不行，是不是你要的东西？”他说：“好。”我就说：“那把钱拿出来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就把钥匙丢在床上，转过身去了———他背包是拿锁锁起来的，锁孔很小，我只能蹲下去开锁。

　　这时候他就拿铁锤回身打我，我先是感觉头后面右侧被打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就下意识一摸，他的第二下就砸在我手上了。

　　我马上站起来，一只手跟他搏斗，一只手打开了防盗门，当时的动静很大，外面接应的同事也都听见了，他们砸门砸了五六下，门开了，冲进来就控制了周某。

　　新京报：当时，是不是他发现了你是民警才动手的？

　　韩：不会。他应该是事先就准备好“黑吃黑”的，因为我们后来发现他包里装的是20捆冥钞。

　　新京报：受伤后进医院前后的事，你还记得吗？

　　韩：嗯，受伤以后我还有些意识。看着周某被抓住了，我一摸头，发现全是血，上了车就感觉晕乎乎的，然后直接被送到医院，抢救了两三个小时。

　　我再醒来以后，身边都是领导和同事。见到爱人已经是下午她下班后了，她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才敢告诉她———那时候我脸上只有纱布，血也洗干净了，不会吓到她。

　　卧底：我这人胆子比较大

　　新京报：你是什么时候当警察的？

　　韩：1998年。我是政法学校毕业以后分配过来的，一来就到禁毒支队。

　　新京报：为什么会选这个职业呢？

　　韩：从小我就想当警察，觉得警察多威风啊，多坏的人都被警察抓到了。另外，也因为家那边社会治安不太好吧，总希望当警察能改变这一情况。

　　新京报：禁毒民警和普通民警有什么不一样呢？

　　韩：差不多吧，我感觉都差不多。因为涉毒案件比较多，我们这儿什么警察都能接触到毒品这类案子。

　　新京报：很多人一想到卧底，就会想起电影《无间道》，你看过这个电影吧？

　　韩：(笑)看过啊，我平时就爱看警匪片。不过，电影里的情形都是经过很多渲染的，我们很少有一次卧底很长时间的情况，永远不会像人家那么威风。

　　新京报：卧底时要注意些什么呢？

　　韩：首先就是你的外形气质能够化装成什么样的角色———大老板和小马仔，那是不一样的。

　　再就是谈吐了，你说什么地方的口音，对这个社会了解多少，所谓的“经验”，一说话人家就能看穿你是不是做这行的。

　　新京报：经常跟毒贩打交道，是不是心理素质也要好？

　　韩：那当然。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大，还好。不然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做错事。

　　有一回，我们一个同事卧底的时候，人家催他，问钱放哪儿了，他一紧张就跟人家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把钱拿过来。”

　　生活：对外保密家人情况

　　新京报：那你大概记得9年来卧底的次数吗？个人缴获的毒品大概有多少？

　　韩：我算算啊……9年，可能有上千次，3天至少一次。缴获的毒品有40公斤了。

　　新京报：像这次的危险情况，以前遇到过吗？

　　韩：以前的都记不得了。比较近的，是去年5月8日吧，我们也遇到过一次“黑吃黑”的，非常危险。

　　那回是我们一个同事卧底，对方验完货，说下楼去拿钱，下去之后就带了四五个人，拿着刀和手铐，他们还反过来冒充警察，冲进去就把我们同事给绑起来，拿封口胶封了嘴。

　　我们也赶紧去解救那个同事，毒贩想抢我们的枪，现场还有10公斤毒品，情况很危急，我就开枪了，当场打死一个。

　　新京报：经常需要卧底办案，对个人生活有影响吗？

　　韩：有啊。一般朋友，都不能让人家知道我和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孩子和老人的情况，要尽量保密。

　　平时家人也会为我担心，但这是工作，而且也不是我一个在干这个工作。我爱人还是很支持我，这次受伤，她只说：以后注意点，多的她不会说。

　　禁毒支队人人都有卧底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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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讯 “我们支队，人人都是化装高手”，11月16日，昆明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政治处主任贺鸿滨称，目前，该支队有200多民警，人人都有卧底经历。

　　贺鸿滨介绍，每次执行任务，支队都会根据任务内容选派最适合的民警，或许要会讲广东话，或许看上去像大老板。但禁毒民警的共通点是，必须个人素质过硬。这包括：随机应变、冷静、有技巧、心理素质好。

　　贺鸿滨还记得，一位民警同志，第一次化装时很紧张，等待接头时，不由自主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警察。幸好及时发现，拿脚抹掉了。

　　由于办案需要，禁毒民警经常得临时断绝与家人的任何往来。平时，他们和家属的联系方式也是受到特别保护的。

　　据统计，连续4年来，每年昆明警方缴获的毒品均在1.3吨左右。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相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