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普通手术 患者缘何死在医院

　　也许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

　　2007年11月8日，渭南市富平县51岁的王连友慕名住进富平县残联广仁医院。9日17时15分，该院院长王佐军为王连友手术摘除了胆囊。18时15分，王连友被推出手术室，在“烦躁出汗手脚冰凉”中“度过危险期”。10日凌晨四五点钟，王的陪护人员发现“王连友半张着嘴，身子一动不动”。“人已经不行了。”事后王被怀疑“隐匿型冠心病诱发的心脏猝死”。

　　在抢救王连友过程中，“医院药房竟然没有必需的抢救药品”，“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水平也让人感到难以信服。”王佐军院长则认为王连友的死亡和医院急救药短缺没有关系。参与抢救的医生一切行为都是无过错的。

　　当病人把自己的健康希望和最宝贵的生命交给医院时，那么作为“白衣天使”的医生和救死扶伤的医院该给病人准备哪些最基本的保障和承担怎样的责任？

　　二级医院药房竟无“救命药”

　　11月9日凌晨5时20分左右，渭南市富平县某医院惠医生家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话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声音：“王连友不行了，麻烦你把救护车和医生带来帮忙抢救。”惠医生疯跑着找到自己医院急诊室主任陈医生。两人一起来到富平县残联广仁医院二楼住院部。

　　惠医生一行两人来到王连友所住病房，只见家属围在病床边，一名年轻医生正在给王连友做胸外按压，另一名年轻医生挤压皮球帮助王连友呼吸。惠、陈两位医生摸了摸王的脉搏，感到手臂冰凉，已经触摸不到血管的搏动；王的瞳孔也已经散大。两人对视一下后低声说道，人已经完了！仍不死心的惠医生见王连友床边没有挂起液体，就惊讶地问：咋不用急救药？咋不给病人输液？快用洛贝林，可拉明。惠医生说，不知哪个医护人员问道，啥叫洛贝林，可拉明？惠医生听到这样的反问后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尽量用平静缓慢的语气解释道，洛贝林也叫山梗菜碱；可拉明就是尼克刹米，都是呼吸兴奋剂，是最常用的救命药。

　　惠医生跟随护士一起下楼到药房。但药房里甩出一句这两种药都没有的话。“不可能吧？二级医院竟然没有最基本的急救药品？”从医30多年的惠医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自己亲自查看药房电脑里的药品清单，结果让她顿时感到震惊和寒心。

　　因为对参与抢救的医生不放心，惠医生让其他人买来急救药。可医生刺了三针才将药液注射进王连友的心脏。惠医生又让护士给王连友输上液体。护士忙了好一会沮丧地说，针头插不进血管里。直到王连友被确诊死亡，液体仍然未能输进王连友体内。

　　这样的抢救继续到10日早晨7点20分。停止的呼吸和脉搏在王连友身上再也没有启动起来。心电图指针在纸上仍然是一条直线。闻讯赶来的医院院长王佐军再次检查了王连友，宣布医院已经尽力；王连友已经死亡。然后就着急地走了，说自己在外地还有手术要做。

　　一起平常手术患者却丢性命

　　今年51岁的王连友是渭南市富平县地方运输集团公司总经理。他从部队复转后一直在这家单位工作，今年年初正式走上”一把手“岗位。

　　王连友家人回忆，9日18时15分王连友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还没有从麻醉中清醒过来，闭着双眼，手脚冰凉，人显得很烦躁，嘴里嘟囔着说：自己快活不过今天了；事情还没办完。然后让单位同事陪做手术的医生出去吃个饭。躺在病床上后，王连友不停用双手抓脖子，叫嚷着自己要坐起来，“我难受得很”。

　　10日凌晨4时，王连友身体四肢还是冰凉，却连着放了几个屁，很臭。医生闻讯说这下好了，腹部肠管通气了，应该不会有啥事了。王连友看起来因此也安静了许多。在场的刘师傅也松了一口气。王佐军院长对记者说，4时20分左右，护士王某按规定给王连友测血压时，发现病房门反锁，门敲不开，病房内很安静，以为病人已经休息，就走了。

　　临近五点时，刘师傅见王连友睡得也太沉了，半张着嘴，一动不动的样子，情况怪怪的，看着让人害怕。便上前边推边询问王连友还有哪里不舒服，可王连友没有一丝反应。刘师傅急忙喊来人，医生走到王连友身边一看，忙对护士喊拿来听诊器，血压计，快给病人吸氧。王佐军院长对记者说，4时50分医生发现王连友呼吸已经很微弱，立即对其进行心肺复苏抢救。刘师傅事后向记者回忆，早些时候，应该是痛楚把王连友折磨的筋疲力尽。王连友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已经没有了一丝抗争的力量。

　　医院该拿什么拯救垂危病人？

　　发现王连友呼吸心跳没有以后，当晚值班医生李某马上开始对王连友进行胸外按压的心肺复苏急救。另外一名二线医生赵某接到电话，也从外边赶来。王连友的家属得知情况不好时，也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王连友女儿的丈夫看到给岳父做胸外按压的医生满头大汗，手下按压的幅度根本不够，就要求医生互换一下。他告诉记者，自己接受过急救培训，看到医生抢救的方法不到位，马上感到“是明摆着耽误时间。”负责气管插管辅助呼吸的医生也让王连友的家属挑出了毛病。王连友女儿的丈夫说，按压胸部的医生训斥辅助呼吸的医生要注意配合，不能自顾自的只知道挤压皮球，按压胸部和挤压皮球是有数字比例的。让家属感到担心的还有，插入王连友口中的呼吸导管不停地在动。医生在实施抢救时，还停下辅助呼吸，跑到病房外，接了两三分钟的电话。

　　王连友的同事看到参与抢救的医生水平确实不过关，忙向另外一家医院当医生的朋友求救。被邀请的惠医生和急诊室陈主任赶到病床前，抢救王连友时发现，有诸多急救常识的不正规：给病人没有输上液体，致使无法从血管给病人用急救药品。而且，富平县残联广仁医院竟然没有必需的基本急救药品，而且参与抢救的医生在抢救措施上有不到位之处，连最基本的抢救方法步骤都不清楚。当护士连针头都插不进病人血管时，惠医生不由自主地说，这些药品，这样的技术连乡村小诊所都具备，病人到这样的医院来看病，还不让这样的医生把活人耽误的没命了。因为抢救病人争分夺秒，需要医护人员必须有过硬的医疗技术。每个人的生命也只有一次，因此质疑医院草菅人命。

　　谁该对这起事件负责

　　记者在富平县卫生局要求见处理该医疗纠纷的领导时，富平县残联广仁医院院长王佐军接待了记者。他向记者介绍，该医院是一家二级医院，成立多年，挂靠在富平县残联名下，属非营利性质，还是富平县的农村合作医疗单位。今年自己投入资金对其进行控股，主要开展微创手术。

　　王佐军院长说，王连友死亡时已经度过手术后的危险期。事发前当时没有使用任何药品，也没有为进行其他治疗。病人出现的呼吸心跳停止，考虑属冠心病诱发的心脏猝死。当记者问到王佐军院长主管的医院是否存在急救药品不到位的情况时，王院长没有正面回答，只解释说，王连友的死和医院有无急救药没有直接关系。因为心脏猝死的病人几乎就抢救不过来。

　　王佐军院长告诉记者，王连友死亡当晚的值班医生李某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尚未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证，没有处方权。另一位赵医生有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证，注册地点在渭南市蒲城县，已从事外科工作多年，主要配合自己进行手术和管理病人。记者问王佐军院长为何让没有行医资质的李某单独值班，还让赵医生异地行医。王佐军院长解释，这两位医生水平都不错，原来在自己开设于渭南市蒲城重阳医院里上班，近半年抽调到富平县自己新开设的医院，算是补充一线技术力量。对于当日值班护士王某的资质情况，王院长说自己还不掌握，只说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正在接受卫生部门的调查。

　　当记者对抢救病人的医护人员技术水平和医院硬件设施表示质疑时，王佐军院长打断记者话语，简短表示：医生抢救病人时，任何过错都没有责任。

　　记者在富平县卫生局采访相关领导时，被告知该事件局里正在组织人员调查。相关领导亲戚有病，在西安住院，领导去看望亲戚了。

　　发稿前记者电话采访了富平县卫生局医政股肖股长，他回答记者，有关富平县残联广仁医院急救药品短缺问题，富平县卫生监督所正介入调查，处理结果目前自己不知晓。医院两名医生无证和异地行医问题自己则不了解具体情况。

　　本报记者 孙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