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怕打针

　　“打针”是小孩子最怕的事，刚翻开衣服就拼命挣扎着大哭大叫，大人按住才行，打完了还要耍脾气。而我那吃苦耐劳的父亲也害怕打针。

　　记得1970年夏天，年近花甲的父亲头痛眼花，我陪他去卫生院就诊。测量了血压高达200／120ＭＧ，何医生开了药，说血压太高，先打一针再回去。父亲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我拿了两支拇指粗的玻璃针剂，记得药名是“硫酸镁”。走到注射室，一个护士正在打毛衣，见有人来了，板着脸把毛衣放在一旁，拿起药便抽了一大针筒，没好气地说：“准备好！”父亲刚拉下裤头，她就将棉签在臀部擦了擦，便很快地把针扎进，只见父亲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一下子变样了，咧着嘴说：“好疼啊！”我的心紧抽了一下，父亲是坚强的庄稼汉，如果不是血压高，头痛得厉害，怎么会上医院？谁知，那护士还凶巴巴地说：“疼什么！”用劲把药推进去，父亲更是痛苦难忍，从牙缝里挤出“啧、啧、啧”的声音。好一会儿，他弓着腰站起来，让我扶着他，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出门外，他眼里闪着泪花，沙哑地对我说：“依妹，这针很疼啊，真的受不了！”在门口遇见了何医生，他惊讶地问：“打完针了？”父亲问：“医生，不打针，行吗？”回答是否定的。父亲喃喃自语：“明天又要挨打，真怕呀！”

　　那个没责任心护士的丑陋言行与父亲痛苦表情成了抹不去的记忆。后来，我去卫校读书，上药理课时，我认识了“硫酸镁”。知道了这种药在注射时，必须深进慢推看反应。往事成了前车之鉴，我时时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做那样的护士。工作期间，一有注射“硫酸镁”时，我都会与病人交流，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尽可能缓慢进药，不会让他们再现父亲那样的痛苦表情。

　　后来，我一直远离家乡在外地工作。在父亲病重期间，没来得及回家侍候，没有为父亲打过一次针，没有做过临终护理，这成了我终身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