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多面肖志军：习惯在媒体面前展示感情

　　肖志军

　　34岁，湖南衡阳人。初中未毕业，他顶替退休的父亲在工厂上班。2004年，他出门打工，之后“英雄救美”遇到李丽云，两人生活在一起。虽然经常吃不饱饭，但在肖志军的脑子里，自己是注定要当大官的。2007年11月21日，怀孕的李丽云病重需要手术签字，肖志军始终不肯签字。最终，李丽云去世。

　　许多人对肖志军的行为难以理解，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多面的肖志军在众人的追问中，给人的感觉是无助和茫然。

　　十一月二十日之前，肖志军相信自己掌握着生活的节奏。

　　他认为自己是爱人的引导者，爱人跟着他走，才有了方向。

　　他跟每一位丈夫的做法相似，在记事本上写下———2007年5月3日，丽云测试纸怀孕，农历三月十七。

　　他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要在北京和孩子出生的

　　突然，一切都变了。

　　21日下午，怀孕41周的李丽云到朝阳医院京西分院，肖志军不同意进行剖腹产手术，拒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在常规抢救3小时后，医生宣告李丽云抢救无效死亡。

　　也就一瞬间，肖志军成了关注的焦点。

　　爱人肖志军

　　肖志军列出他喜欢上李丽云的原因：年轻，讲究三从四德，而且不和其他男人接触

　　———5月22日，今日太平。

　　———5月23日，今日太平。

　　———5月26日，今天吵架，他故意找我麻烦，说我一个月前提出买衣服，错了。但实际上又没买。我(李丽云)声音太大了。他错两条，我错一条。

　　在一个破烂的本子上，记着两个人的生活。

　　肖志军说那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写在本子上，逗彼此玩的一种方式。在北京的一年多，两个人大部分时间没有工作，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形影不离地呆着。

　　肖志军当过保安，洗过碗，也卸过货，最长的工作干了一个多月。他说，李丽云不希望他出去干活，愿意两个人在一起。

　　很多时间两个人都要面对饥饿，李丽云怀孕之后，还是“天天饿”。在肖志军的记忆中，两人吃得最多的是大米稀饭和咸菜。

　　但肖志军说，两个人是幸福的，天天吃不饱也就习惯了。他自称给了李丽云精神上的快乐，因为李丽云说过，饿死了都愿意跟着他。

　　提起当初和李丽云相识，肖志军还会哽咽。虽然他的哭常常突如其来，冷不丁地干嚎两声，让人怀疑哭的真实性。

　　2004年在湖南省郴州市一座桥边，他看到了面色苍白、一脸憔悴的李丽云。他说在李丽云飞身而下的时候，他一把扯住了她，说，姑娘，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生命最重要。

　　在这个肖志军叙述的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里，李丽云为报恩爱上了肖志军，两人没领结婚证就生活在一起。肖志军也列出他喜欢上李丽云的几点原因：年轻，会唱歌，讲究三从四德，听话，而且不和其他男人接触。

　　问肖志军“三从四德”是什么，他脱口而出。

　　自我肖志军

　　在肖志军的一份自我介绍里，他把自己虚构成一个尖刀班班长、村委主任、副乡长

　　肖志军有三个名字，另外两个是核彬核，桐彬株。这两个奇怪的名字，据他说，是8岁时碰到的一个和尚给起的。

　　在一个一页半的核彬核的自我介绍里，充满了臆想。

　　肖志军在里面写道，他，47岁，17岁高中毕业，考上了复旦大学，但是因为继父不给钱，只好放弃。随后他当了兵，当上了尖刀班的班长，21岁入党。退伍后当了村委主任，后来因为超生了两个孩子，被撤了职。

　　自我介绍的日期写的是2007年9月19日。在后面附了一句话，“2001年曾任副乡长和代理乡长”。

　　肖志军看到有人翻出这份自我介绍，眼神惊慌。他解释说，这是为了找工作拿来骗人的。虽然写好了，但没投出去。

　　实际上，肖志军，今年34岁，出生于湖南衡阳市衡南县，初中念完一年后，顶替父亲在郴州资兴市刨花板厂上班。1994年到2003年的日子，就是上班下班看书。2004年至今，靠打工生活。

　　肖志军说，自己爱读书，读完了县城新华书店的书。这些说法已经无从考证，但在他的本子上，确实记着北京新华书店的地址。

　　他说自己最爱读的是周易，也看四书五经，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论语里的，“朝闻道，夕死可矣”。说到这里，他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我做错了事，我成不了贤人了”。

　　肖志军有一个梦想，就是要当大官。他四处告诉别人，自己和湖南省人大的人有关系。在他的本子上，清楚地记着中央组织部的地理位置，还有详细的坐车路线。

　　他至今仍叹息，以后不能做大官了，因为他做大官就是为了丽云，现在丽云不在了。

　　“女婿”肖志军

　　在李丽云父母眼中，肖志军是个奸诈油滑的骗子、油痞，会讨同情

　　11月21日，李小娥接到肖志军的电话时，以为碰到了骗子。李小娥是李丽云的母亲。在电话里，肖志军嚎哭着说，你的女儿死在了北京。

　　来到北京见到肖志军的第一面，李小娥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在父母的眼中，李丽云漂亮，懂事，曾经上过电影学校和武术学校的女儿多才多艺。他们认为，22岁的女儿不会看上这个“叫花子”，惟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肖立军是个奸诈油滑的骗子、油痞。

　　李丽云离开家的几年，每次打电话给父母就是要钱。李小娥说，女儿所作的一切都是肖志军唆使的。

　　到北京后，李小娥每次和肖志军的见面都会伴随着打骂，并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女婿。11月27日晚，李小娥到了肖志军的房间，指着他问，为什么害她的女儿。

　　肖志军闭起眼睛，敲着床，“我害你女儿干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李小娥抄起提包，砸向肖志军。一下，两下，肖志军麻木地跟着撞击左右摆动，不说话。李小娥把他的反应，理解成“讨同情”。

　　李丽云的父亲曾把肖志军一脚踹到地上，他懒懒地似乎不愿起身。有记者说，他像是滚刀肉，什么都折腾得起。

　　儿子肖志军

　　姐夫说肖志军和他父亲关系很差，肖妈妈说不要给他钱，他在外面骗人

　　在李丽云去世后，肖志军习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跟亲戚要钱，是李丽云的点子。不回家见父母，是她自己不乐意。肖志军不出去打工，是李丽云要他陪她。

　　对于在医院不签字，他说了一句，那是“怕字当头”。他说，自己一辈子谨慎，就是怕做错事，说错话。

　　肖志军说虽然他指引李丽云人生的方向，但是李丽云跟了他之后，就学会了自己拿主意，所以，所有选择都是她做的。

　　肖志军会在本子上记账，涉及花销，他很

　　在家人的眼里，肖志军是个游手好闲、老要钱的人。

　　肖志军的姐夫陈武明收到过肖志军要钱的电话，他打电话问肖志军的妈妈，肖妈妈说不要给他钱，他在外面骗人。

　　陈武明说，肖志军和父亲关系很差，他顶替了父亲的工作，却从来不好好干活。肖志军也说过，他和父亲就是不对头。在李丽云生孩子之前，他打电话给家里要钱没有要到，对着电话大骂，“你们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要出人命的啊”。

　　没想到，真的出人命了。

　　当天在医院目睹整个事件的一位病人家属贺维彤，一直后悔。他说，当初应该给肖志军一万块钱，也许他就会签字了。他穷怕了，也实在害怕为随之而来的更大的贫困负责。

　　“病人”肖志军？

　　肖志军坚决否认自己有精神病，但他承认自己偏执，有怨气有冤气

　　“我冲过去，她的眼皮眯缝着，我扒开她的眼睛，她眼睛不动了，她死了，我跪在地上大哭”。肖志军回忆他见到丽云死去的情景。

　　每次描述不签字的前前后后，他的思维就变得混乱，一会儿说后悔不签字，一会儿说签字丽云也会死。再后来，就说医生要害死丽云。

　　他已经无法还原当时的情景，只是抬着头，激动地辩解。有人指出他的漏洞，他就停一下，然后再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说，他有怨气有冤气。

　　“你有精神病吗？”

　　他坚决地摇头。

　　“你偏执吗？”

　　有人打断，“他哪里知道偏执是什么”。

　　他扫了说话人一眼，带点得意，“我当然知道，偏执就是太过固执，我是有一点的”。肖志军承认自己偏执，但是他认为不签字和当时的环境有关，当时人都围着他，脑子太乱了。

　　他仇恨医生，认为老婆只是感冒，是医生要害她。现在最让他头疼的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医生为什么要害李丽云。

　　对于为什么拒绝签字，他不太愿提起的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和尚曾告诉他，到北京会有人害他老婆。还有一个就是，剖腹产影响第二次生育。

　　最后他给出的结论是，他签字李丽云也会死，他不签字也会死。他甚至后悔，当初还不如签了字，这样责任就可以推给医院了。

　　对于肖志军的所有说法，李丽云的父母用一句话堵了回去，“放屁”。

　　现在的肖志军，习惯了在媒体面前展示他的感情。

　　他会适时地哭，整个身体缩成一团，目光呆滞。他的说法一天一变，一会儿说他后悔了，要坐大牢承担起全部的责任。一会儿又说，全是医院的责任。

　　对于李小娥夫妇要起诉他诈骗，他并不惊慌，“告就告吧，我能怎么样”。

　　肖志军也习惯了记者的轮番提问，他不会烦，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遍的故事里，他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在法学界探讨造成这场悲剧的原因时，肖志军说，他没有想过用法律来证明什么，能想像的是自己当了大官，“让医院随便进，想治病就治病，不签字也能做手术”。

　　27日下午，他想着活着没什么意义，到药店想要买安眠药。没有买到，他又到医院去买，被保安送到了派出所。

　　晚上，他叫嚷着，我要死啊我要死。有人说他，死法有很多种，干嘛非要用安眠药。他自己嘿嘿笑起来，像是被人识破了，不好意思。

　　不过，在目睹整个事件的一位病人家属贺维彤的记忆里，总记得肖志军在哭，那一天，李丽云被推到了太平间，肖志军木木地哭，他还希望孩子能活着，他说要把孩子救出来，他活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

　　不管怎么样，李丽云和孩子是他生命中贴得最近的温暖。

　　□本报记者 张寒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