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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射击运动员的意外死亡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20日16:36 三联生活周刊
射击运动员陈泽骏死了,距他18岁的生日刚好还有两个月。12月3日18点30分左右,上海市射击射箭运动中心训练场,正在参加夜训的陈泽骏被一颗飞碟枪用散弹射中腹部,扣动扳机的是他同寝室的队友——21岁的陈小一。这起被当地警方初步认定为“误伤”的事故,在射击界人士看来有太多的“不可思议”。 ◎魏一平 插图◎李钺 “你孩子被枪打了,有生命危险,赶紧来!”12月3日19点05分,陈勇接到上海飞碟射击队总教练钱小兵打来的电话时心里还在寻思,“儿子昨天刚走,能有什么事?”闵行中心医院抢救室,医生进进出出,神色紧张。走廊上陆续赶来了射击射箭运动中心的领导和卫生局的领导,“我意识到事情可能严重了”,大家的劝慰反而让陈勇心里越来越紧张。21点刚过,又一位医生走出来,径直来到陈勇面前说:“你儿子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最后的飞吻 儿子走得太突然,在父母的脑海里,过往的温暖和后来的冰冷都出现了短暂的记忆模糊,唯有最后一次相处的点滴让他们记忆深刻,在反复念叨中会呈现诸如“冥冥之中天注定”之类的自我宽慰。 12月1日,周六,像往常一样,结束一周训练的陈泽骏赶回家时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22点,好友马恒斌约他出来吃夜宵,两人从小学五年级就一起练体育,后来虽然分开,但每周都得见一面。这次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星期天,往常一般出去找朋友玩的陈泽骏却选择留在家里帮母亲下载歌曲。母亲想听老歌,买了个MP3要儿子给他下载,“说了半年多他都没帮我下,那天却主动帮我下载了全部我想听的”。 18点刚过,吃过晚饭的陈泽骏跟妈妈要了200块零花钱,出门了。平时回家衣服乱扔的他那天叠好了所有衣服,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没过几分钟,他又回来了。“妈妈,我忘了一件事,说出来你肯定高兴。”母亲很疑惑,只见儿子径直走到窗前,把忘喝的那一杯营养冲剂一口气喝完。为了补充营养,陈泽骏每次回家妈妈都要冲两杯营养冲剂给他,由于口味有些苦,往常他都是想着法儿逃避,这次举动让父母感到,“骏骏懂事了”。 坐上车后,陈泽骏给在健身俱乐部做教练的好友张伟打电话,告诉他已经出发了,想到张伟租住的阁楼里坐坐。张是陈以前的队友,去年12月因成绩不达标离队,临行前那天晚上,同寝的5个人围在一起吃了张伟最拿手的拌面,陈小一也在其列。此后便约定每年的12月20日聚在一起吃顿拌面。19点31分,刚下班的张伟打来电话,陈泽骏没接,发短信也一直没回。“12月20日是什么日子?”——“吃拌面的日子。”这是张伟跟陈泽骏最经常的问答。但这一次,陈泽骏失约了。 21点28分,赶到寝室的陈泽骏给妈妈打了电话,除了报平安,还提到了MP3歌曲的事,这是母子俩最后的通话。母亲还记得,在家里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那天走到门口时候转身给了她一个飞吻。 逝者的冠军梦 陈家四代单传,陈泽骏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备受呵护。早在幼儿园,就参加了少儿游泳队,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小学四年级,杨浦区青少年体校的教练下来选拔运动苗子,陈泽骏因为身子结实被选去练铅球。同时被选拔去练田径的同班同学马恒斌形容当时的心情:“很高兴,平时就喜欢玩,学习不怎么样,练体育能玩,将来考学还能加分。” 但实际的体育训练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好玩”,投掷运动员对力量的要求使得训练不仅枯燥而且辛苦,曾让陈泽骏心生厌烦。马恒斌回忆,甚至有一段时间,陈泽骏经常偷偷跑出来跟他们一起打篮球,见到铅球教练就躲。初一时,铅球教练离开学校,父母找到射击教练,想让陈泽骏练射击,“练射击没那么累,还更有可能出成绩,他性格比较沉静,也适合练这个”。2004年下半年,陈泽骏开始练飞碟射击,“飞碟在我国练的人不多,相对来说容易出成绩,何况在上海也算是个传统强项”。同样由标枪转到飞碟项目的张伟比陈泽骏早练了半年,这时已经进入了上海二线队。 在杨浦区青少年体校打了半年空枪后,陈泽骏也于2005年下半年通过区里选拔来到市射击中心。据张伟介绍,从区队到市队的选拔也称得上竞争激烈,“上海市各个区的队员加起来有两三百人,有的人练了两三年都没进,陈泽骏练了半年多就进去了”。按规定,正式进入市二队之前,还有半年试训,“一般每周都会有测试,淘汰掉一半,最后只有10个左右能留下来”。 市队的训练并没有轻松多少,反而更加严格。每天早晨6点20分起床集合,围着440米的跑道跑4圈,再做单双杠等力量练习,之后才回寝室洗漱。7点15分吃早饭,二线队员的伙食比一线队员稍差,但仍有包子、蛋糕、鸡蛋等可供任意选择。半小时后,集体坐班车到梅陇体育训练基地上文化课。刘翔也在这里训练,经常能看到,以致每次回家父母念叨起刘翔的时候,陈泽骏都有点不以为然,“我们经常见面,将来等我打出来了,也会跟刘翔一样”。 12点钟,文化课结束,赶回射击中心已经将近13点。匆匆吃过午饭后,有一段短暂的休息。14点集合,由教练带队去拿枪、领子弹,开始下午的实弹练习。陈泽骏练的是飞碟射击中相对容易的双向靶,两个发靶机从不同方向抛出飞碟,陈泽骏要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判断、举枪、射击,力争全部打下。以25发子弹为一组,一般一个下午每人能打3组,轮到别人打的时候自己就练习跟靶,想象着枪里有子弹,教练要求就是“上了训练场就不能闲着”。 16点,训练结束,还枪后回寝室换下只在射击场上才穿的红马甲,集合跑步6圈,之后就是半小时左右的自由活动。这也是一天中最让他们期待的短暂时光。陈泽骏1.84米的高个子,通常会选择去打篮球,为此还扭伤过几次脚腕。17点20分,又要集合排队了,吃饭、洗澡,之后就是夜训。 夏天19点才开始的夜训在冬天一般提前半个多小时。夜训是空枪练习,在室内对着一面白墙,想象着有飞碟从前面飞过,迅速移动、瞄准。如此反复1小时后,还要上1小时的晚自习。21点多回到寝室,通常要做的事就是自己偷偷煮面吃,熄灯后也会有短暂的卧谈会,男生寝室里最常见的主题无非就是对某个女生的评价。 陈泽骏的成绩进步很快,去年11月,他获得了第13届上海市运动会青少年组男子飞碟双向50米靶的冠军,这是他获得的第一块金牌,拿到1000元的奖金后给“最要好的朋友”马恒斌买了件衣服。但射击运动有更多的不确定性,陈泽骏也有发挥不如意的时候。今年9月份的第六届城运会比赛中,信心满满的他没能进入决赛,那段时间,他甚至有些灰心,跟周围几个朋友都流露过不想再练的念头,“每天的生活都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出来,很没劲,还不如去学理发呢,好歹也是一门手艺”。今年正读高三的陈泽骏正在一个十字路口上,要么进市一队,成为可以代表国家参赛的职业运动员;要么就回学校好好补文化课,通过体育特长加分考大学。“我们曾动员他回来考大学,可他没有退缩,按他的成绩,过完年就可以转一队了。”马恒斌回忆。 可毕竟父母已经对儿子寄予了太多希望,陈泽骏“爱穿,爱打扮,一件耐克的衣服要1000多块”,父母都一一满足。“以前每月往中心交920元生活费,去年下半年正式进入二队后减为520元,等将来转了一队,不仅不用花钱,还能领工资。”父亲陈勇以前做消防工程,家境还算殷实,“他才17岁,将来肯定能打得出来”,说起这些,陈勇的眼里会再次噙满泪水,“可是已经没有将来了”。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表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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