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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同性恋者和他的家庭揭秘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22日14:15 南方人物周刊
一位同性恋者和他的家庭揭秘
郑远涛与母亲吴幼坚--图-受访者提供

一位同性恋者和他的家庭揭秘
儿时的郑远涛与母亲吴幼坚在海边

一位同性恋者和他的家庭揭秘
少年时代的郑远涛--图-受访者提供

一位同性恋者和他的家庭揭秘
同样是在海边,但这时的郑远涛已是英俊青年 图 受访者提供

  家有“同志”:一位同性恋者和他的家庭

    2004年12月1日,吴幼坚的儿子郑远涛接受广州电视台采访,成为广州第一位在电视上公开自己同性恋身份的人

  2005年11月,吴幼坚以同性恋者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南方电视台的节目当中,成为中国第一位在媒体上公开支持同性恋者的母亲

  本刊记者 卫毅

  11月24日,周六,广州梅花村的早晨,一幢上世纪60年代建的老楼,剥蚀的墙面露出数方红砖,一棵野杨梅树紧贴楼体而生。郑家三口住在一楼一套50平米的房子里。

  郑远涛靠在他的床上,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版《战争与和平》,桌上的乳白色音箱里传出意大利花腔女中音切奇莉亚·芭托莉的歌剧唱段。

  与郑远涛房间一墙之隔,他的父亲郑成波坐在床上翻阅《知音》杂志。床边是一个变了形的大号塑料矿泉水瓶,瓶里装的是啤酒。看几页,他就喝上一口,一天要喝4瓶。豆豆在他面前望着他,时不时用脚挠挠耳朵。豆豆是条小土狗,郑成波前段时间没和家人商量,花了80块钱把它带回家。

  郑远涛的母亲吴幼坚站在另外一个房间的床前,用数码相机给房间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床占去了绝大部分空间。她多数时间住在离家不远的工作室。卧室的各面墙上都挂着照片,大多数是她的个人照,其中一张是裸照,照片中,一袭红色轻纱绕过脖颈,从胸前垂至脚踝。

  “咚咚——”敲门声响了,“叔叔——”几个小女孩站在门前喊。

  吴幼坚打开门,郑成波把豆豆从房间里缓缓抱出来,递到小女孩手上。他轻轻捏了捏一个小女孩的脸蛋,说:“你最调皮了。”小女孩高兴地抱着豆豆坐到门外小区的椅子上。阳光下,豆豆温驯地让她们抚摸。自从豆豆来到这里,小区的孩子经常来和它玩耍。星期六,小区里到处都是孩子,以及陪在他们身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中午,吃完午饭,吴幼坚回到她的工作室,冲一杯加奶的咖啡,打开电脑。

  她电脑里不乏电子邮件,其中包括采访邀请函,最近的一封来自某省级电视台,请她录制2008年元旦特别节目,希望她以同性恋者母亲的身份出现在镜头前。

  八年前

  郑远涛已记不清向母亲吴幼坚“出柜”(公开同性恋身份)的确切日期。模糊的记忆现场大概是1999年4月的一个夜晚,红棉花已经开了。

  那天夜晚,吴幼坚给儿子说了说自己的一些感情经历。“其实没有准备好就在当天跟妈妈说,只是和妈妈聊得比较投入,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她说了。我了解家人,不会因为说了这些而被逐出家门啊什么的。”郑远涛回忆。

  吴幼坚坚持说,她当时听了儿子这些话之后“并没有感到什么惊讶”。“我说,是不是现在你还没有遇到优秀的女孩子值得你爱,如果你将来遇到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呢?你还没上大学,大学里可能有呢?或者再晚一点,工作的时候就遇到了呢?儿子说,我不可能因为对方优秀就爱上她的。他打比方说,妈妈你有很多女朋友,你会不会因为她们优秀你就爱上她们呢?他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

  吴幼坚关心儿子,问,喜欢男人的男人不是很多吧,又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好不好找呢?

  高三学生郑远涛觉得,自己还小,不着急。“儿子对我说,异性恋就很容易找吗,有的人找了一辈子也都没找到合适的人。”

  过了几天,吴幼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丈夫郑成波。“我一点都不害怕,如果我害怕的话,当天晚上就告诉我先生了。”

  这是这个家庭的习惯,母亲是儿子与父亲之间沟通的桥梁,父子之间的话由母亲传达。

  “他总是跟他妈妈说的,男人之间,这样的事情不好说。”郑成波这样说。

  郑成波听到这些,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男的喜欢男的,历史上也有。为什么喜欢?说不清楚。即使是异性之间,一个人为什么喜欢另一个人,也很难说得清楚。我有个女亲戚,身材好又有文化,但她的老公却跟保姆好了,这怎么说?男人喜欢男人也一样,很多事情是别人没办法理解的。像张国荣那样,人又帅又有钱,男的女的都喜欢,挺好的啊。”这是郑成波在八年后说的话。

  八年前,听妻子转述了儿子的话之后,郑成波说,他现在还小,没有定型,长大以后会转变的。

  “现在媒体都问我当时有没有压力啊,其实这些都是媒体设想的压力,我当时都还没见到什么具体的压力,如果说他当时马上要就业了,遇到因为是同性恋而不好找工作什么的,我可能会考虑一下,但没有什么具体的压力摆在面前啊。”吴幼坚有些激动地说。

  “我最烦别人非要把什么痛苦啊、挣扎啊、反思啊强加在我身上,真是受不了。有家媒体在给我的电子邮件里说,同性恋对于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什么叫不言而喻?我看到这些就烦,好像把结果就给你定死了,好像你们这些父母一定会怎么怎么样。一个网友在网上对我说,你的儿子是同性恋,是不幸的,你作为同性恋的母亲,你也是不幸的,你应该告诉其他母亲,以你的经验,如何防止同性恋的产生……凭什么说我不幸,凭什么说同性恋就是没教育好产生的?真是气人。”吴幼坚越说越激动。

  郑成波考虑过,会不会存在对儿子后天影响的问题。他思考的结果是——没有。儿子小时候,既没有被当成女儿来装扮,也没有发现他遇到过什么不良的引导……

  郑成波甚至想到自己。“我小学的时候也很崇拜一个男同学,足球踢得真棒,人又很好,我都把他写到自己作文里了,但这是对一个男人的爱慕吗?小学生哪懂得什么爱啊,还有,我喜欢女同学啊。”

  不管自己怎么考虑,眼前的事实是,儿子是喜欢男人的。

  “柜”里来的人

  郑远涛房间的书架上满是书和碟,中外文皆有。他在大学里学的是英文专业。“从小对文学艺术比较感兴趣,还经常跟外公谈谈历史。”

  桌上一盘林忆莲的CD比较显眼。“这次从北京回到广州,到香港看了林忆莲的演唱会,才唱了两小时,有些短。”他会听周璇、李香兰,这些年代久远的女歌星。黄耀明,他是喜欢的,一个同性恋歌手。

  郑远涛在明白自己的性取向之前,已经了解同性恋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许多同性恋者曾有过的感觉——全世界就我一个人和别人不一样。

  “小学的时候,喜欢电影,在广州能看到香港的电影杂志,杂志上会说到香港的同志电影节,这也是了解同性恋的途径,知道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信息。”

  郑远涛说话柔和,声音有磁性,彬彬有礼。“小时候没变声音之前,我说话听起来有些像女孩子。”

  很多男孩子小时候喜欢玩枪玩炮,“但我不喜欢,我喜欢毛绒玩具和洋娃娃。”

  郑远涛读小学的时候,对自己的性取向朦朦胧胧,进入初中之后,越来越明白。“上体育课的时候,男生湿透的衣服,突出来的胸部轮廓,会吸引我,有时候还开玩笑地用支笔把他们的衣服撩开。”郑远涛笑。

  悄然而至的青春期,当许多男生在梦中与异性云雨一番而遗精的时候,“我的梦中出现的是男生。”郑远涛说。

  郑远涛高中的时候,有位女生与他很要好,经常在一起。“两人的学习成绩都很好,不是他第一名,就是她第一名,不相上下。我和先生注意到他们俩关系密切,心里觉得挺好的。”

  “其实那个女同学有男朋友,我只是和她有共同的兴趣,聊得来。”郑远涛说。

  吴幼坚和郑成波以为,儿子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处在恋爱之中。实际的情况是,早在父母之前,郑远涛已告诉这位女孩子,自己是同性恋。“我对她的喜欢是友情,不是爱情。我有很多要好的女同学,都是这样的。”

  高一的时候,一位身材高大的男生成为了郑远涛的同桌。“喜欢他的性格,放得开,勇于承担,不会有什么畏惧,爽朗,和我很不一样。”

  远涛陷入了对这位男生的迷恋。“当时并不是想追求他,只是想表达我喜欢他,因为我知道他完全是异性恋。”

  他决定向这位男生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于是,他给他写了一封信。

  写信的结果是,“他还是比较害怕”。这位男生告诉郑远涛,他将信撕掉了。“他并不是忿恨,而是怕别人看到,特别是怕被他爸妈看到,对我不利,他愿意为我保留这个秘密。”

  后来分班,一个理科,一个文科。

  “当时他避开我,难过是有的,但也比较理解,自己会有些孤独感,也会和女性朋友说自己的心情,但高中比较忙,也没去想太多。”

  这个男生开始拉开与郑远涛的生活距离。后来,两人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渐渐没了联系。

  郑远涛在广州外语外贸大学英文专业就读的时候,以自己的经历为原型,写了一篇英文小说《The Last Night》(《最后一夜》)。这篇小说打动了教他们作文的英文老师,老师让他在全班面前宣读。“读的时候,紧张,声音都是抖的,好在还是读完了。”当时,他还没有对大学同学“出柜”。小说读完,“有些敏感的同学猜到了。”

  男朋友们

  进入大学的郑远涛,通过网络认识了很多“同志”。读大二那年,他与从事美术设计的“扬”相爱了。

  吴幼坚和郑成波不久就知道儿子有了男朋友。吴幼坚生日那天,“扬”买花前来祝贺,算是与家长见面。

  “他的男朋友来到家里,就当是朋友,热情招待聊天,不谈这些事情(同性恋),谈普通的家长里短,这样也不尴尬。”郑成波说。

  在了解了“扬”的一些情况后,吴幼坚觉得他俩在一起很合适,“我挺喜欢这样的孩子。”

  事情并没有在吴幼坚想象的轨道上前行,“扬”在跟郑远涛相恋不久后,又交了一个女朋友。“扬”自己说他对女与男的兴趣是三七开,他是个双性恋。“扬”来自一个军人家庭,他的父母不会接受他的同性之爱,他说他会选择与女性结婚。

  “他甚至说他可以背着女朋友和我保持关系,这把我当成什么了。”郑远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决定结束自己的初恋。

  这段感情对郑远涛打击很大,他说,在与“扬”分手的那个暑假里,为排遣郁闷,他走马灯似的跟多个男性来往,其中不乏一夜情。

  不过,这样的日子止于那个暑假。

  “单纯的性满足重复下去没多大意思,缺少回味和温暖。”郑远涛认为同志本身需要自尊与自爱。

  过了两年,郑远涛已经工作。他有了新的男朋友,他与在广州一所高校当外教的新西兰青年“森”相爱了。“森”,比他大15岁。

  “他既然喜欢这个人,也不好反对,主要还是尊重他的意见。”郑成波说,“如果年龄相当自然好了,不相当也不反对,他成年了,这是他的自由。”

  “森”的母亲从新西兰来中国时,与郑家三口见了面。广州流花湖公园,两家人同游,这在同性恋者世界里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以往学过些法语英语的郑成波能与“森”的母亲简单交谈。新西兰老太太兜里放着几张便条,是刚学会的中文会话,不时拿出来说上几句。

  两家人挺投缘,都对儿子的男朋友感到满意,这情状,透着些要“谈婚论嫁”的意思。

  “看到他俩牵着手的样子,好像自己多了个儿子。”吴幼坚形容当时的感觉。

  然而,郑远涛后来还是和“森”分手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两人并不是那么合适。

  2005年,从广州去北京工作的郑远涛认识了“小周”,开始了他们延续至今的恋情。

  每当“小周”在山西的父母要到北京看望儿子前,“小周”和郑远涛都会将房屋重新收拾一遍。最关键的是如何将床整理得像是两个人睡在各自的被窝里。这些“预防”工作做得不错,在小周的父母看来,郑远涛只是和儿子同租一屋的室友。

  倘若是郑远涛的父母来北京的话,上述情形并不会出现。2007年春节,“小周”南下广州,见了郑远涛父母,在家里住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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