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银婚川大教授谢谦细侃浪漫事

　　谢谦，启功的弟子，川大文新学院教授，博导。谢谦性情率真，不拘小节。他讲课生动有趣，颇受学生欢迎。川大校园里有很多关于谢谦的传说。最传神的是，他经常穿着一双布鞋，颇有魏晋名士风范……

　　最让谢谦感愧的是，夫人钱一鸣毅然舍弃少女时代“一鸣惊人”的理想，以他的事业为事业，甘为贤内助。在谢谦所著《国学词典》初版前夕，钱一鸣校阅原稿，核实资料，提出不少建设性的宝贵意见。此书是这对伉俪同甘共苦心心相印的见证。

　　2月19日下午，谢谦、钱一鸣伉俪向本报情感工作室记者讲述了他们25年银婚的幸福故事，并从其网上个人空间中精选部分文字，与本报读者分享他们的恩爱和幸福。

　　狮子山有约

　　唐诗宋词打动佳人

　　“我和媳妇都觉得，我俩相约川师狮子山，是冥冥之中神的安排。媳妇乳名“毛毛”，我乳名“小毛”；媳妇学名“鸣”，我学名“谦”。查《周易·谦卦》云：“鸣谦，贞吉，中心得也。”媳妇看不懂：“啥子意思哟？”我作神秘状：“我也弄不大醒豁。大意是说，鸣与谦，如意吉祥，心中美满。”媳妇惊讶：“哟，《易经》上都这么说的嗦？难怪狮山人都说我们两个最美满最幸福哦。”这当然是我们牵手二十多年之后的感慨……”

　　媳妇的堂哥晓星是我在老家宣汉的忘年交。我到川师大读研的第三天去晓星姐姐家拜访，与媳妇不期而遇，她正在川师大读大三。我们互相点点头，没说一句话。

　　周末路过球场，校女排正在训练。远远看见一身着红色运动装的球员，猛一弹跳，扣球！我急忙走近一瞧，正是晓星堂妹。她也正好回头，四目相遇，她微微一笑，我心中一震。这也许就是一见倾心一见钟情吧。回到宿舍就魂不守舍，坐卧不安，到图书馆也看不下去书，眼前老晃动着那个弹跳扣球微笑的倩影。朝思暮想，为情所困，就麻着胆子写了一张约会短柬，丢在她们班的信箱里。然后剪个瓜兮兮的偏分头，早早到图书馆前守株待兔。

　　记得桂花林荷花池边，月光朦胧中，我单刀直入：“我们耍朋友，干还是不干？”媳妇吃惊：“哪有刚认识就说耍朋友的？我不干！”便回教室去了。我愣在那里，神情沮丧，如果不是媳妇回头冲我一笑，故事也许就戛然而止。后才知，竞争者若干。幸好我瓜兮兮的偏分头，让她觉得我瓜得有点可爱，才回头冲我一笑。

　　那日早起，我换上时髦的春秋衫，一路小跑到操场，却跟大家是反方向。就这样迎面撞见了媳妇：一身红色运动服，脸也是红红的，光彩照人青春洋溢！媳妇看见满操场就我一个人逆向而行，东张西望，觉得又滑稽又感动。

　　我跟媳妇说：“我来给你讲唐诗宋词，用艺术熏陶你。如何？”媳妇很高兴，连声说“好”。我就到书店买了《唐诗一百首》和《唐宋词一百首》送给她。我讲，她听，距离慢慢靠拢。最后，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我肩头，听我充满感情的讲读……晚自习后，我们手挽手到校园散步，由唐诗宋词而天南海北。媳妇说，她的室友每人也买了一本《唐诗一百首》。我笑着逗她：“那我去给她们讲？”媳妇眼一瞪：“不准！你只能跟我一个人讲！”相视而笑，从此心有灵犀。

　　媳妇说，你教我唐诗宋词，我也要教你锻炼身体。每日天蒙蒙亮，媳妇就在楼下喊我同去晨跑。后来，羽毛球乒乓球排球，最后弯腰压腿等形体训练都上来了。最后媳妇看我的确不堪造就，才放弃了对我的残酷折磨。

　　结婚证不是一张纸

　　“……英国大作家哈代在《德伯家的苔丝》里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呼唤人的与被人呼唤的，很少能互相呼应。用中国话说：那是缘分。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东西南北，青春男女，走到一起，肌肤相亲，以结婚证为凭，那就不是一般的缘分。即使我们不信上帝不信天意，但也要相信这是人生缘分。我与媳妇，珍惜的就是我一见钟情她一往情深的缘分。

　　结婚证不是一张纸。那是我们青春爱情的神圣见证，心心相印的生死契约。人生能有几多青春？人生能有几多生死？我们都已年过半百，风雨沧桑，如英国诗人彭斯感慨：手牵着手，蹒跚下坡。……”

　　1983年夏天，媳妇大学毕业，分配到都江堰的四川林校。国庆节去都江堰，媳妇说寒假就结婚。回校后，就写好结婚申请书，导师签字后，哪知党委领导却不同意：“根据教育部规定，在校大学生必须满足两个条件，才能结婚。第一，女方三十岁以上，或男女双方年龄之和六十岁以上。”眼看要到年底，却不见回音。媳妇不断来信催问，责我办事不力，甚至怀疑我有移情别恋倾向。我只好重写结婚申请书，模仿导师屈先生签字，然后到古代文学研究所图书室，找到赵老师借藏书大印一用。

　　12月21日，我们就去都江堰城关镇结婚登记处，先递上喜烟喜糖，然后呈上结婚申请书，忐忑不安等待判决。办事员是个干瘦老头，戴着老花眼镜，把申请书研究一过，抬起头问：“你这盖的啥子公章哦？天书似的！”我故作神秘：“我们研究所的。”办事老头一听“研究所”三字，竟肃然起敬，上下打量我们，提起毛笔，填写姓名日期，然后盖上鲜红大印。就这样，我们领到结婚证，奖状式的两张纸，日期：1983年12月21日。走在都江堰幸福大道上，我幸福无比，挥舞着结婚证，对媳妇说：“终于有合法执照了！我们今晚能圆房？”媳妇却说：“不行！”我不解，媳妇说：“那也要等到举行婚礼之后。”

　　若干年后，每次参加学生婚礼，看见人家新娘身披婚纱，媳妇都要感慨一番，后悔早生了二十多年，未能披上婚纱风光一回。1984年1月20日晚，媳妇红妆，我穿羽绒服，佩朵小红花，在林校办公室举行简单婚礼。双方父母亲朋好友都未出席，也没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大家喝喜茶抽喜烟吃喜糖，说说笑笑。媳妇独舞了一曲《北风吹》，然后代我唱邓丽君《月亮代表的我的心》。大家拍完巴巴掌，就让我和媳妇手挽手，绕办公室正步走一圈，逗笑一阵后方获准入简易洞房。

　　陋室惊魂 夫人夸我是“英雄”

　　“回家与媳妇商量：“我们也来个假离婚，就可以在川大分到两室一厅了。四合院的房子拿去出租，还可以创收。”媳妇看着我，沉默不语。我就赌咒发誓，说离婚绝对是假，是曲线救国，这么贤惠漂亮的媳妇，我再上哪里去找？云云。翌日早起，媳妇语气很坚定地说：“就算住这破四合院，我也不离婚。哪怕是假离婚，我也不干！”至今，媳妇还很自豪地对朋友说：“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日子过得再苦，也没有跟不谦闹过离婚，哪怕是假离婚。”

　　硕士毕业后留川师，分得筒子楼“学生三舍”一单间。媳妇将陋室布置一新。我高兴得往床上一滚，爬起来要和媳妇亲热，媳妇却神经兮兮地说：“就这样再滚几下，嚷几声———我出去听听。”我莫名其妙，笑嘻嘻诵着“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在床上连翻两个筋斗云。媳妇严肃地说：“床架嘎吱嘎吱，外面楼道上听得一清二楚。”“那又怎样？”媳妇满脸认真：“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哦”一声终于明白，媳妇是怕屋内响动被别人有意无意间偷听了去，怪难为情的。我拿过录音机，开到最大声，说：“届时咱放《婚礼进行曲》，干扰视听！”那晚，很甜蜜，也很别扭。

　　后来搬进四合院，一住八年。1991年1月，我博士毕业去了川大。当时若搞个假离婚，就可分得两室一厅。但媳妇绝不同意。她是珍惜人生第一次，视其为惟一。

　　后分到新一舍一套顶楼旧房。本来安排儿子睡过道小床，他半夜却偷偷摸到室内，跟我们挤着睡。儿子睡着后，媳妇就蹑手蹑脚爬到外面小床上睡，我也去挤小床，夜夜如此：上半夜儿子在小床，我和媳妇在大床；下半夜，大床横躺着儿子，小床却挤着我和媳妇。媳妇说：“让外人知道了，好搞笑哦！”

　　过道到厨房之间，有一走廊，屋顶开孔，盖透明塑料片采光。暑假某日半夜，雷电交加，大雨如注。媳妇爬起来查看，发现塑料片被风刮开，暴雨哗哗从天而降，就爬上楼梯去盖塑料片。我大吼：“闪开，我来！”一把拉住媳妇，倏地爬上楼梯，手刚摸到塑料片，惊天动地一个响雷，楼身都在震颤。媳妇喊道：“太危险，下来！”就冲过来拉我。我脚一蹬，猛吼道：“滚开！”迅速盖好塑料片，爬下楼梯，全身湿透。媳妇说：“你简直就像电影里的英雄！”我受宠若惊：“有那么英勇？”媳妇说：“反正我觉得就是。”上床相拥而睡。窗外雷鸣电闪，枕边燕语呢喃：“谢谦，我觉得这辈子好幸福哟。”

　　当年传情纸条 媳妇还珍藏着

　　年过半百，终于想通男婚女嫁组成家庭的道理：女人嫁给男人，就是找个能将就她的人；男人爱一个女人，也就是能将就这个女人。总而言之，不能将就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男人不乐意将就的女人，是不幸福的女人。关键问题是，我家这个媳妇幸福过了头，我把买菜煮饭等家务全承包了，她却总是埋怨：“你买的什么菜哦？这么老！”我幽默她：“总比你年轻！”媳妇竟想到一边去了：“你是不是嫌我老了？”我笑道：“天啊！莴笋白菜，最多半岁，你能跟人家比？”

　　江安花园麻雀多，偶尔落在我家后花园篱笆上。我走出去鸟言兽语：Good Morning! …… 麻雀们却呼地飞走了。

　　2003年，结婚20周年，想自编自录一张光碟名曰《狮山有约》，作为纪念礼物送给媳妇。搜索旧资料，居然找到当年约会的那些小纸条，媳妇竟然一张张珍藏着！还找到了求婚那夜的录音。那是1982年9月，晚上媳妇带着《唐宋词一百首》如约前来。趁媳妇不注意，我悄悄按下录音键。追怀狮山之恋，媳妇满脸温馨：“现在想起来，都好甜蜜哦。”

　　2003年12月21日，我们结婚20周年纪念日，邀川师川大朋友共聚东郊农家乐“桦林园”，第一个节目就是播放“谢氏家庭影音艺术工作室”荣誉出品的纪录片《狮山有约》，第二部分《今夜有约》，配的就是求婚那晚的现场录音。

　　我们不是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吵架打架，经历了很多，但却在最艰难的岁月，相濡以沫相呴以湿。今年12月，是我们结婚25周年的银婚纪念。我们这一代人，都很传统，我常常对学生说，什么是幸福？一个人的感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