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资格生孩子吗

　　他也是家里一手养大的，包括思想。他妈叫他到我家来，他就来，来了也不跟我讲话，一到就坐那看电视，眼珠都不动。

　　他前妻就是外贸系统下面一个厂里的，大家都觉得她很本分，很勤奋。后来他们医院一个主治医师跟我说，他们离婚的原因是他前妻生的是女孩，医师还说他特别窝囊，“你跟他，只能把他当孩子”。我回家说了，我妈无动于衷：“不要听别人瞎说！”

　　我妈不停地逼着我结婚，逼得我都快发疯了，好像不结婚就不得安宁。

　　结婚第三个月，怀孕了。我想，如真能生一男孩，平平静静过一辈子，就算了，不企求他对我多好，只要别再离婚，就行了。

　　有一天夜里，我肚子疼，我说我可能要生了，他说还没到预产期呢。医生讲过生孩子有可能比预产期推后，也可能提前，我说观察一会吧。过了一会儿，肚子不怎么疼了，他说：“你到底生不生？不生就睡觉！”我说睡觉吧。

　　又疼，叫他，他气呼呼的，说：“你到底生不生？生我喊我妈，不生睡觉！明天我还要上班，别折腾了！”

　　肚子越来越疼，跟医生讲的临产征兆差不多，我说：“我们去医院吧，如果不生，你别生气！”

　　我们那儿风俗，生了孩子要到母亲家住一段时间。我要回去，吴笠说你问你妈，看她让不让你回去。我问了，果然不让。我姨说了好多次，我妈才让我回去。

　　回去了，吴笠经常住他父母那儿，不回家。

　　我妈说：“离婚吧。”我又愣住了：“怎么生了孩子了，又要离？”我妈说：“你们这样闹，将来过不好的。”

　　他也跟我闹，跟我打，想逼我走。我就不走。有一次，他把我的床拆了，以为我没办法了，我就睡沙发上。

　　我终于呆不下去了，离了婚，来了南京。

　　后果

　　今天早晨，李敬倩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我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呢？我不知道。”

　　小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她妈更爱孩子的了。她妈说她不行，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认为自己不行，她一直很自卑。别的女孩找对象，总想找条件好的，她没信心。像安玉嗣，没文化，没钱，没能力，什么都没有，还坐过牢，换一个女人，早离开他了，但她和他在一起处了一年了，一直没嫌弃他。当然，有一个原因，他善于跟人交流，她有什么烦恼，跟他聊聊，总能开心起来。

　　在家那么多年，她妈的头脑就是她的头脑，她妈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想不到要怀疑什么。直到现在，一旦回到家里，她还是会听她妈的。比如两盘菜，她妈说“这盘好吃”，她会真的觉得那盘好吃，就吃那盘，另一盘里的菜不会去动一筷子。

　　刚到南京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好起来了，她想，假如有上帝的话，原来给她安排了一种命运，大概她到南京，上帝找不到她了。但是，不久，上帝就找到她了……

　　今日解读

　　你有资格生孩子吗

　　《我妈让我不得安宁》，原载于2001年9月27日《原声》。

　　媛媛：我想，看了这个故事，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怎么会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妈妈，怎么会有这么“温顺”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我身边不乏李敬倩和她妈妈这样的母女，我也会怀疑。

　　比如我有一个朋友，也是父母离异的。从小开始，她什么事都是她妈妈帮她决定。“我妈说”是她的口头禅，她的穿着经常被我们嘲笑，因为她妈让她穿的实在不是我们的年龄层应该穿的。

　　上大学以后，她稍微有了一点主见，但从小被她妈控制惯了，她不敢反抗，即使偶尔露出点反抗的苗头，马上会被她妈打压下去。

　　大学毕业后，要谈婚论嫁了。有一段时间，她几乎每一个星期都会去相亲。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妈让她去她就去，而且，她妈妈说好的，她慢慢地也会觉得好。有一个男人是离过婚的，还带着一个儿子，但她妈觉得他经济条件不错，逼着她嫁给他，她就去交往了。后来她妈说：“我这边有一个条件更好的，你并不喜欢那个人，你跟这一个谈吧！”于是她就跟新介绍的这一个相处。过段时间，她妈又有一个“条件更好”的……就这样反反复复。有时候，她会跟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我带给你看看吧。”她就这样像机器人一样被她妈操纵着。

　　她给我打电话一般都是这样开头：“媛媛我又干了一件傻事！”然后就是告诉我，她妈让她怎样去做一件什么事，她真的去做了，搞得很狼狈。

　　跟她相处过的人，都觉得她神经质，太情绪化，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发火。

　　她长得非常漂亮，但是非常自卑。现在她在网上跟一些国外的人交流，一方面是因为她妈妈希望她能嫁到国外去，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害怕在现实中跟人交往，她觉得在网上别人不会嫌弃她，用不着跟人见面，她觉得很舒服。

　　另外，她也想去国外，因为她朦朦胧胧意识到她妈妈是不对的，她想离开。但是我想，她即使离开她妈妈这个人，也摆脱不了她妈妈的思想。她一点点主见都没有，一点点独立生活能力都没有了，整个人生是混乱的。

　　左元：当初采访李敬倩的时候，她怀疑自己不是她妈生的，我猜测：“当时你爸在外地，你会不会是你妈和另一个人生的，然后那个人又抛弃了你妈，你妈因爱生恨，心理扭曲，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报复？”她说，一个人再恨另一个人，可能会一刀捅死他，但不至于一辈子这么一刀刀捅个没完没了吧？

　　现在再听了你朋友的故事，我知道了，“李敬倩妈妈”不是只此一个。

　　媛媛：我知道她妈妈是那种很要强的人，然后因为婚变，变得偏执。但是这么多年，我没想明白，她妈妈怎么会偏执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这样对她。

　　我觉得这样的女人太自私了，有时甚至把孩子当成一个筹码，根本不考虑孩子的感受。

　　左元：这样的人，妄为父母。每一个准备生孩子的人都应该先想一想——我能对他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