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支持Flash

光爱学校艰难生存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10日15:30 新世纪周刊

  -本刊记者/欧阳海燕

  这个学校有103个流浪儿童,他们的“家长”石青华曾经也是个流浪汉,因为在困境中得到别人的帮助,之后他决 定帮助这些同样需要帮助的孩子

  正月里的一个午后,阳光充裕,驱散了北京郊外清清冽冽的寒气。在居庸关长城脚下的一座两层小楼周围,几十个孩 子正沉浸在欢乐的户外活动中。院子里,几个孩子在打乒乓球,几个孩子在球台边观看;院外,十几个男生用砖头瓦块把一个 土操场改造成了足球场,卖力地踢球;二层平台上,还有十几个孩子在练习小提琴,先是一曲《茉莉花》,接着是一首《欢乐 颂》。

  小楼的回廊里,一个中年男人走走停停。他隔窗而望,尽量不让一个孩子脱离他的视线。

  这里是北京光爱学校的暂住地。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流浪儿、孤儿和贫困儿。回廊里的中年男人 就是他们的“家长”,石青华。

  很多人知道这些孩子和石青华是缘于中央电视台一则芬必得的广告,石青华和学校的孩子们是这则广告的主角。

  四年前,这个曾经的流浪汉开始收养流浪儿。“阳光是无私的,爱更是无私的,让爱像阳光一样无私地温暖每一个人 。”他想用“光爱”这个名字寄托他的一个心愿,为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建立一个安稳的家。

  然而几年来,这所没有合法身份的民间教育慈善机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屡屡搬迁,居无定所。但这些事对于光爱 学校的孩子们来说,显然不那么重要。因为在他们眼里,石青华在哪里,哪里就是他们欢乐的天堂。

  慈善缘于一段不幸的遭遇

  石青华,38岁,老家在安徽省金寨县。这是一个不幸的男人。十年前,邻居家储藏的烟花爆竹突然发生爆炸,瞬间 毁灭了石青华一家的生活。妻子大面积烧伤,容颜尽毁,两岁的儿子不仅头部烧伤严重,而且十根手指全部烧残,石青华自己 也轻度烧伤。

  不幸发生后,妻子的精神极度消沉。想到自己扭曲的面容、不能走路的双脚,以及一眼望不到边的治疗费用,她对生 活和治疗失去了信心。但石青华没有放弃。

  为了使妻子和儿子得到更有效的治疗,石青华在当地医生的建议下来到北京。但两次手术后,他们便花光了家中所有 的积蓄和借来的钱款,没钱继续治疗,没钱住宿,甚至没钱吃饭。最后,一家人不得不流落街头,靠乞讨度日。

  妻子不能走路,石青华就把她背在身上,再用一只手牵住自己眼睑外翻的年幼的儿子。白天,他们站在街边企盼路人 伸出援手,也曾从垃圾箱里捡过一些“对于需要食物的人来说非常宝贵”的带鱼。晚上,他们就睡在桥洞里,一家人挤在一起 ,用体温相互温暖。

  “爱最难做到的是坚持、不放弃,特别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石青华说。如今,当他听到一些他收养的孩子讲起他 们的身世,有时候会叹息:“有些家庭比我们那时的情况要好很多,但是他们的父母太过轻易地就放弃了他们对孩子的爱。”

  石青华也是一个幸运的男人。他和家人的不幸遭遇以及他对妻儿不离不弃的故事被媒体报道出来,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结识了中华慈善总会原会长阎明复,阎明复为石青华一家专门组织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呼吁全社会为其捐款。

  “认识了阎伯伯,我们才结束了流浪的生活。”石青华说。获得了20万善款后,妻子和儿子的恢复性治疗也得以继 续。2003年,在阎明复的帮助下,石青华一家又赴香港做了进一步的治疗。

  石青华一家落难期间,一个在内地做家庭教育工作的香港人杨女士主动联系上了他们,为他们提供帮助。在他们在北 京做康复治疗时,为了让一家人有一个良好的生活条件,杨女士夫妇还邀请他们到北京的家里居住,同时杨女士从事医务工作 的丈夫帮助石青华的儿子做物理康复训练。

  流落街头的日子里,石青华还找到了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这种东西在他对生活感到绝望的时候,为他的心灵疗伤。 有一件事令他现在回想起来,仍旧眼睛潮润。为了寻求帮助,石青华带着面目迷糊的妻儿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海淀区的一所教堂 。那时,他们已饱尝了路人的冷眼和惊恐的表情。但他没有想到,教堂里的几个小孩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竟然没有吓哭,反倒蹦 蹦跳跳地拉着他的小儿子那双烧焦了的手玩耍起来,“那个时候,已经好久没有小朋友跟他一起玩了。”此后,他加入了教会 ,成为了一名基督徒。

  经过长时间的治疗,妻子和儿子虽然不能够恢复本来的容貌,但日常生活已不成问题。石青华则穿梭于北京的大街小 巷,努力争取每一个赚钱的机会。

  当生活渐渐有了起色,石青华突然想起他们在大桥底下结识的几个流浪儿。他们都是十三四岁的男孩,看到石青华一 家的状况,他们会从自己嘴里省下来自己认为是好吃的,送给石青华的小儿子。

  与他们的相遇相识,让石青华对流浪儿童的境遇感触良深,“那种无助与失落,我是最清楚不过了。”石青华说,他 自己是幸运的,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那种爱始终激励着我,我觉得,我得到了别人的帮助,也应该去 帮助别人,尤其是那些流浪儿童。”

  一段艰辛的慈善事业,就从帮助那几个曾经给过他们温暖的流浪儿童开始了。

  7个到103个

  7个流浪儿童走进了石青华简陋的家。“其实最初没想到要收留他们,”石青华说,他给他们钱,让他们回家念书, 但很快他发现这些孩子仍旧在街头流浪。“流浪儿一般都有很不幸的家庭背景,很多孩子不愿意回家。”石青华觉得物质帮助 解决不了流浪儿童的问题。

  此外,石青华还发现,流浪生活让那些孩子染上了许多恶习,比如打架、骂人、破坏东西。他们的心理状态也令石青 华担忧,“因为过早地体验了生活的辛酸,他们的性格多是敏感的、封闭的、多疑的、固执的。在很多孩子的头脑中,充满了 对父母的仇恨和对社会的敌视。”他决定给他们创造一个有爱的家园,给予他们关心和教育,“能帮一个就帮一个。”

  2004年,石青华租了一个破旧的四合院,光爱学校成立了。那时,他已经与一个老乡合伙开办了一所打工子弟幼 儿园。幼儿园的收入可以应付收养流浪儿的日常开销。但是随着流浪儿童增至十几个,石青华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有段时间, 吃饭都很成问题,“一天只能吃两顿,甚至一顿。”

  “吃也只是吃白菜面条。因为在菜市场里,白菜帮子比较好捡。”那时,每到开饭时间,孩子们就会不约而同地说: “又是白菜面条。”石青华还因此得了个绰号——“白菜爸爸”。

  石青华也曾经想把自己收留的流浪儿童送到儿童福利院或其他社会救助机构。但这些机构都不能令他满意,“只满足 了孩子吃饭的需要,没有一种家的感觉。”石青华理想中的流浪儿之家应当是一个充满爱的大家庭,同时又是一个能够给予他 们特殊心理辅导和文化课教育的机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黑龙江籍教师李纯良为了实现其教育改革的理想离开家乡来到北京。在一所学校的教改实验受阻 后,他遇到了石青华。他们一拍即合,李纯良变卖了老家的房产,携妻儿住进了光爱学校,现在李纯良是光爱学校统管教学的 校长。

  2005年,光爱学校的孩子已经有50多个,而今发展到103个。在学校的发展过程中,因为付不起房租,以及 孩子的数量逐渐增多,石青华每年都要搬几次家,而且越搬离北京市区越远。2006年底,在一家公司的资助下,他们租下 了顺义马头庄的一座两层小楼,并签定了一个22年的租房合同。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家了,孩子们自己动手打床铺、搭书桌 ,欢呼雀跃。

  然而,就在这个春节前夕,由于房屋纠纷以及被骚扰等原因,光爱学校不得不搬出马头庄,在居庸关长城脚下的一所 学校暂住。而且由于床铺有限,一半以上的孩子都被暂送到别处。石青华“想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的愿望再次落空了。春节 期间,石青华的心情有些焦虑,他一直忙碌着为孩子们寻找下一个落脚地。不久,学校将迁往北京西南部的远郊区。

  爱的教育

  光爱学校的103个孩子,有的曾经是留守儿童、外出打工儿童,有的是赤贫家庭、单亲家庭和暴力家庭的孩子、服 刑人员子女,也有孤儿,他们来自青海、安徽、四川、河南、辽宁、海南等省,年龄跨度从4岁到17岁。

  这里的每个孩子都有一段令人唏嘘的童年往事,“多数初到光爱学校的孩子,性格都很忧郁,甚至不会笑。”石青华 说。

  贾栗刚到光爱学校的时候,终日郁郁寡欢,沉默不语。他的老家在河南省的一个偏僻乡村。2岁时父亲病故,母亲离 家出走,从此和妹妹与年老体弱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不久,爷爷不堪重负自杀身亡,祖孙三人从此生计更加艰难。掰玉米、 挖野菜,牵着妹妹的小手满村子里找别人吃剩下的东西,这就是他的童年。那时,他好羡慕邻居家的那条狗,因为它“每天有 米饭吃”。去年,一个老乡把这对可怜的小兄妹送到这里。

  初到这里的孩子内心总是冰冷的、戒备的。“而我们所做的,就是为他们营造一个人人相互关心、充满爱的环境。用 老师对他们的爱,用集体的爱去抚平他们的伤口。”光爱学校副校长曾庆余说。他曾密切注视贾栗一点一滴的变化。

  两三个月后,贾栗会笑了,也敢于表达了。后来,他写了一篇作文,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我长大要开这么一所学校 ,因为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苦难,我要像石校长一样爱这些孩子,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让这些孩子没有这么多的 冷漠与伤心。”

  光爱学校的一些流浪儿,由于长期在外流浪,染上了很多恶习,骂人、打架,校园事故时有发生。2006年,两个 男孩打架,一个被打成骨裂,需要8000块钱医疗费。当时正好房东来催缴下半年1万多块的租金,很多孩子又同时感染上 了疥疮。“那个难关,差点挺不过去。”石青华说。

  路小虎曾经是一个典型的问题儿童。他爱说脏话,爱搞恶作剧,到光爱学校以后,还曾偷过玉米、扎过车胎,半夜潜 入一个小区砸人家房门。但就在几天前,曾庆余老师表扬了他。“我们出去参加一个活动,一个好心人私底下给了他一些钱, 他马上交给我。”曾老师也是小虎的班主任。就在受到表扬、孩子们为他热烈鼓掌时,曾老师发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 小子居然红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我们最看重的是品格教育,”曾庆余说。

  每个流浪儿童的背后,都有一段不幸的家事。在15岁的唐米眼中,父亲是一个可怕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 从农村进京务工,近年才带他到北京。因为从小没人管教,唐米养成了自由散漫的生活习惯。来京后,他痴迷于网吧,和街头 的小混混学抽烟、喝酒,有时夜不归宿。父亲脾气暴躁,见儿子学坏,便对他拳脚相加。而这样的结果,更增加了他对回家的 恐惧和对家人的不满。

  “你可曾体贴父母的心?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缺点,令他们失望?”石青华这样问孩子,引导他更多地从自己身上找 原因。他教给孩子们一种能够化解仇恨的做事原则:别人对你不好,你以恶还恶,那么你的错误更大。石青华也教他们学会感 恩,“对别人一个微笑,一个关心,都是一种感恩,”他说,“在日常的生活和学习中,体贴父母、关心别人,你们完全可以 做到。”

  “唐米的变化是很明显的。”曾庆余老师说,起初他很像他的父亲,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三个月以后,他变了 。唐米还学会了关心人,晚上和小伙伴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他会把更小的孩子抱在腿上,就像大哥哥一样。

  几年来,有不少光爱学校的孩子重新回归到家庭,石青华还给那些曾经绝望的父母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正是因为看到了孩子们的转变,我们才会坚持下来,也会把这个事业继续做下去。”石青华说。

  制度夹缝中的光爱学校

  自创办以来,光爱学校的生存和发展一直全部靠社会捐助。由于自身没有造血功能,加之社会捐助源的不稳定性,学 校曾几度濒临夭折。2007年下半年,石青华和光爱学校的故事开始被媒体关注,中美史克芬必得广告的播出又让更多的人 知道了有这样一所学校。此后,石青华的电话明显增多了,更多的人表示希望捐助,同时,要送孩子来的人也更多了。

  如今,光爱学校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孩子们解决了温饱问题。而且学校拥有了三个比较稳定的社会支持。一家石 油公司和他们建立了长期联系,持续地为他们提供帮助。一个英国人每周都会给他们送去新鲜的蔬菜。中华慈善总会每年还会 为孩子们组织一次义演。此外,学校自己也成立了一个基金,目前已募到30万捐款。

  随着光爱学校的社会关注度日渐增高,质疑之声也出现了,甚至有人说他们“非法办好事”。石青华在工商部门注册 了一家教育咨询机构,但他实际所做的事情却远远超过了教育咨询的范围。他收养流浪儿童,使这个机构具有了福利院的性质 ;他对儿童进行文化课教育、音乐教育和心灵教育,又使它具有了学校的性质,而前者需要到民政部门注册,后者则需要通过 教育部门。

  “现在中国民间慈善组织都是走擦边球,我们也在进一步完善手续。”石青华说,他正努力申请注册一个非营利民间 教育慈善机构。但注册这个机构所必需的两个重要条件——主管单位和固定场所,对于石青华来说一时还难以实现。

  鉴于以往民间慈善机构出现过的种种问题,石青华希望更多的人参与到学校的管理中来,“一个项目一旦成为一个人 的个人事业,没有监控,肯定会出问题。”石青华打算在机构获得认可后,进一步完善学校的透明化管理。

  把光爱学校的教育模式普及化也是石青华的理想。“我们计划在安徽、山西、河南等外出打工比较集中的省份建立类 似的寄宿制学校。”不久前,陕西的一个煤矿老板找到石青华,表示愿出资把学校的模式复制过去,以企业办学的方式,在当 地成立光爱学校一分校。“社会是认可我们的成绩的,”石青华说,“而我们更不会放弃努力。”

  (文中未成年人为化名)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表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转载。

发表评论 _COUNT_条
Powered By Google
不支持Flash
·《对话城市》直播中国 ·新浪特许频道免责公告 ·诚招合作伙伴 ·企业邮箱畅通无阻
不支持Flash
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