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长因受贿被抓后供出腐败老总

　　2007年12月27日,山东省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安徽省原副省长何闽旭受贿案一审宣判，以受贿罪判处何闽旭死刑，缓期2年执行，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这之前，由何闽旭案牵连的官员也受到惩处，其中董苏皖的“腐败业绩”尤为显著。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认定安徽省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副总经理董苏皖(正厅级)于1997年至2006年间，利用职务之便，在合作开发矿产资源、资金借贷、股权转让、提供贷款担保过程中为他人谋取利益，先后收受贿赂共计人民币339.4万元、美元7万元、澳门元4万元、港币1万元。终审驳回了董苏皖的上诉，维持一审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董苏皖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的判决。

　　2007年底，中央治理商业贿赂领导小组办公室向全国通报了2007年度20起商业贿赂违法犯罪典型案件，董苏皖受贿案位列第九。

　　倒台副省长供出的腐败老总

　　周瑞平/文

　　好友出卖

　　2006年6月22日，原安徽省副省长何闽旭因涉及收受贿赂、严重失职和生活作风问题，被中纪委“双规”，随即被撤销副省长职务。董苏皖如坐针毡。他和何闽旭是中央党校的同学，关系一直很铁，尤其是他和谢根发在收购青阳县硫铁矿过程中，时任池州市委书记的何闽旭帮了大忙。董苏皖本指望何闽旭升任省领导，能提携自己一把，谁知何闽旭在副省长位置上才坐了一年就倒台了。何闽旭会不会供出他们之间的经济往来？董苏皖忧心忡忡。

　　看到董苏皖心事重重的样子，细心的情人贾颜(化名)百般劝慰，并提出陪他到莲花佛国九华山去烧炷高香，祈求佛祖保佑他逢凶化吉，平安无事。7月酷暑里，董苏皖带着贾颜和她的家人去九华山。这次他没有惊动当地人士。青阳县华青矿业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青公司)总经理谢根发派他的司机到山上送给董苏皖1万元零花钱。董苏皖虔诚地烧香拜佛后，便陶醉在与情人的温情里，乐不思蜀了。

　　然而，佛祖没有保佑董苏皖。回合肥不久，董苏皖突然失踪了。贾颜见董苏皖连续一星期没有回到她的住处，也没有打电话，发短信如石沉大海，四处找他也不见踪影，觉得很不正常，便怀疑这个大自己24岁的老情人出事了。果然，2006年8月21日，董苏皖被“双规”。得知是中纪委找他，董苏皖猜到何闽旭供出了他，知道“回不去了”，便坦白了自己的犯罪行为。

　　董苏皖曾经“借给”何闽旭30万元，而这30万元是他从华青公司总经理谢根发那里拿的。2004年12月24 日下午，时任池州市委书记的何闽旭打电话找董苏皖借30万元现金，要求当天晚上就要拿到。董苏皖支支吾吾地回答说，“ 这么急拿不出来，过两天可以办好。”何闽旭说是为了他自己的事情。董苏皖心里认为是何闽旭为了仕途上的急需，这个忙一定要帮，不能像普通朋友借钱那样简单了事。

　　董苏皖旋即打电话给谢根发，讲急需30万元让他送到合肥，口气严厉没有商量余地。当天傍晚，谢根发赶到合肥，根据董苏皖的要求将钱交给了何闽旭派来的一个男子，这名男子正儿八经地给董苏皖写了收条。不过，借款人和出借人都换成了他人。

　　“幸亏是因为何闽旭的案发而被查处。”董苏皖后来在法庭受审时感慨地说，“我要感谢组织上的及时查处挽救了我，若再过几年我将是千万巨贪，有极刑之罪，很有可能将妻儿卷进来，那就百罪莫赎了。”

　　欲壑难填

　　法院认定董苏皖受贿财物折合人民币400余万元，其中2004年至2006年短短2年多时间内，他先后9次收受、索取谢根发人民币292万元。这个谢根发为什么对董苏皖如此俯首贴耳呢？

　　2003年11月，担任安徽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以下简称国合公司)总经理10年之久的董苏皖被免职，调任安徽省投资集团公司(以下简称省投资公司)副总经理。从一个正厅级的正职沦为副职，坊间都说他玩完了，并不断有要查处他的传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没到半年，董苏皖被任命兼任安徽皖投华威经济发展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华威公司)总经理、法定代表人，重掌实权。

　　2004年4月，青阳县政府要将青阳县硫铁矿挂牌拍卖，该矿的承包人、安徽省青阳县富康矿业贸易有限责任公司 (以下简称富康公司)总经理谢根发得知要有三、四千万才能竞得开采权，而他自有资金不足300万，如想参与竞争，就要寻找合作伙伴。谢根发通过朋友找到了董苏皖。在酒店的包间里，谢根发将硫铁矿的市场前景、安全风险作了说明，保证只要有资金保障，每年的利润不会少于500万。董苏皖经过考察决定以华威公司名义投资该矿。同年5月，华威公司和富康公司就投资硫铁矿一事达成协议后，谢根发用帆布包装了50万元，来到合肥市的一家茶楼，以开办费名义送给董苏皖。这么一笔巨款送出，谢根发也心疼，但他深知“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的投资理念。让谢根发欣喜的是，参加竞拍硫铁矿开采权的只有华威公司一家，董苏皖抓准时机给何闽旭打了个报告。“何闽旭在报告上批了字，批得很到位。”董苏皖后来明白何闽旭的批字是要代价的，当年底，何闽旭就向他“借”走30万元。2004年6月24日，在董苏皖的具体操作下，华威公司以2 550万元获得青阳县硫铁矿开采权，比预期少了450万元。而后，华威公司与富康公司签订协议，成立青阳县华青矿业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青公司)，共同经营硫铁矿，董苏皖为法定代表人。

　　两个月后，在华青公司召开第一次董事会期间，董苏皖来到谢根发的房间，向他提出以其妻名义在华青公司占有20 %的股份。“我看他没有出资的意思，想要干股，心里很不愿意，考虑到他达不成目的可能会撤资，就表示同意并按董苏皖的意思出了证明。”谢根发说。证明上写董苏皖的妻子在富康公司占有20%的股份。因为谢根发是以富康公司名义占有华青公司80%的股份。董苏皖盘算日后华威公司撤资，只要矿在开采，他始终能占20%的股份。董苏皖收好证明后又提出，“华青公司每年的利润有500万，干脆按股份每年给我100万分红吧。”谢根发听了心如刀割，但还是陪着笑脸同意了。

　　华威公司的投资款像挤牙膏一样给的断断续续，始终未全到位。为了催要资金，谢根发总选择在过节前到合肥找董苏皖，两次以过节费的名义送给董苏皖7万元。2005年，董苏皖分3次从谢根发那里要走了100万元“分红款”。到了2 006年，董苏皖在春节前就以要买房子为名索要当年的分红，并在3月份如愿以偿。

　　“董苏皖太黑了。”谢根发说，“我之所以送给董苏皖这么多钱，是因为由董苏皖和青阳县政府签订了转让合同，董苏皖控制着矿的开采权。我又需要董苏皖的华威公司投入资金，可款项又迟迟不到位，影响了硫铁矿的改造和公司生产经营。董苏皖提出再苛刻的条件我也只有答应。只有合作我才有利可图。所以我只好答应了他的所有要求，不断送钱给他。”

　　恋在情场

　　“我收谢根发的钱，是想给自己以后退休留个保障，以便维持越来越大的开支，这种思想是我犯罪的一大动机。”董苏皖坦白，“我养了个情人，开销很大。”

　　“他长期包养情妇，而且一个接一个地换，工资也就那么多，不以权谋钱怎么过花天酒地的日子？”知情人这样说。

　　在董苏皖收受的巨额贿款中，除“借”给何闽旭30万元外，给了家人90万元，剩下的拿了200万元给自己的情人用来买房、投资，给情人的钱足足占了其受贿所得的一大半，其余的钱就是陪情人游玩、赌博而花销殆尽。

　　董苏皖1993年当上国合公司老总后，因“工作需要”频频出国。他说“自己在西方世界游历多年，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中蜕变了”。他的情妇有案可查的有两个。1997年冬天，董苏皖到一家夜总会寻欢，结识了伶牙俐齿的坐台小姐应琳(化名)，两人一拍即合。董苏皖和她相好的几年里，慷慨地给了她10万元买房，后来又送她4万美金以及钻戒、玉镯等，并带着她游遍了中国的大城市。“为避免被公安部门查房查到，带应琳去玩的时候，住的全是五星级酒店，都是给她单独开房，这个费用很大。”董苏皖说。事实上，董苏皖携带情人四处周游时根本不考虑费用，除一部分公费支出外，自有人埋单。游玩回来后，董苏皖就让受他恩泽过的人报销种类繁多的发票，其中有餐费、服装费、住宿费等。每次找人报销发票，对方都会就高不就低，给个整数。这样一来，董苏皖还赚了。据了解，仅国合公司下属的一家子公司经理便为董苏皖报销了各种票据 7.1万元。

　　2004年的一个春夜，在合肥的一家高档酒店聚会上，董苏皖野马奔驰般的心，被风情万种的贾颜(化名)俘虏了。贾颜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年轻漂亮，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几次来往后，董苏皖用权力和金钱拢住了贾颜，两人很快同居。此后，在董苏皖的鼎力支持下，贾颜前后开了两家土菜馆，买了轿车，购置了价值80万元的豪宅。董苏皖公开挽着贾颜周游，香港、澳门等地都留下了他们寻欢作乐的足迹。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董苏皖交给贾颜160多万元。直到站在法庭上，董苏皖才忏悔，自己有愧于勤俭持家的妻子。

　　迷在赌场

　　除了带着情人四处游玩外，董苏皖还有一个嗜好：赌博。他把赌叫“打牌”。10多年来，他一直沉迷于麻将桌上。但他在赌场没有在情场那样得意，输多赢少。就他自己承认“以前我每年打牌要花5万左右。近3年来，我光打牌就输了30 万，2006年春节一下输了8万。光输给一个私企老板就有10万，一年工资啊。”董苏皖说，“有时输得连购物卡都算上了，那些年皮夹里总有些字条记着差谁多少钱。”

　　“董苏皖这个人牌品很好，从不欠钱。”他的牌友说。

　　屡战屡败之下，董苏皖从不气馁，乐此不疲地鏖战在牌局上。因为更多的时候，他输牌后，一个电话就有人给他送钱来。这些送钱的人有他的下属，有想通过他获利的商人。从几千到数万，他毫不客气地收下。有时候，在开打前，他会装模作样地翻翻空口袋，然后直接伸手向人要钱。

　　董苏皖生性好赌，打牌不过瘾，居然带着情人跑到澳门赌场试身手。因为有老板直接送给他赌场筹码。董苏皖和这个老板有怎样的交易呢？

　　1997年3月，安徽银利公司总经理林某拟向一家银行贷款，听说国合公司也在该行开户，就与董苏皖商议两公司互相担保在银行贷款。董苏皖决定国合公司先以合作经营方式借给银利公司资金，趁机向林某提出借款资金到账后给他15万元，林某表示同意。董苏皖遂安排公司财务人员分两次将500万元转款至银利公司，林某即送给董苏皖15万元。为了感谢董苏皖在借款及国合公司之后多次为其公司在银行贷款提供担保等方面的帮助，1998年春节期间，林某与董苏皖两家一起去三亚旅游时，送给董苏皖1万元。1999年的一天，林某听说董苏皖在澳门，知道董苏皖好赌，就通过朋友从澳门赌场人员处为董苏皖借1万澳门元的筹码，事后他将此筹码折价归还朋友。

　　2001年的一天，林某与董苏皖从香港乘船去澳门，在吃饭时送给董苏皖1万元港币，供董苏皖到赌场用。同年，董苏皖出差路过澳门时想去赌一把，又不想自掏腰包，就打电话给林某，要求他为自己借3万澳门元赌场筹码。事后林某将所借的3万澳门元筹码折价归还朋友。董苏皖还以住房装修和打麻将没钱为由向林某索要了5万元。

　　混在官场

　　“董苏皖本来很有经营能力，”与董熟悉的人说，“但他做了点成绩，就居功自傲，目空一切。”

　　今年55岁的董苏皖，出生于干部家庭，老家在江苏射阳县，文革期间，他随家人下放到安徽贵池农村，后被推荐到合肥工业大学读书。1976年毕业后，他留校任教6年，调到安徽外经贸委工作不过3年，便凭借在外贸行业表现出的能力，走上了正处级领导岗位，那年他才33岁。不久，他被提拔为安徽省外经贸委副主任，分管外贸工作，1992年出任中共芜湖市委副书记，第二年11月又升任正厅级的国合公司总经理。该公司成立于1982年12月份，是国务院批准成立并由安徽省政府领导的从事外经、外贸等多种业务的大型综合性国有企业，注册资金2亿元。董苏皖刚任国合公司总经理的时候，该公司因劳务经营犯错误而遭到查处，内部管理也相当混乱，在董苏皖的带领下，公司迅速建立起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使管理混乱的局面得到控制，1994年到1996年，营业额年年增长，连续三年超额完成安徽省政府下达的任务。

　　董苏皖成了安徽省外贸界的明星、国资系统一个颇有影响的人物后，自恃功高便飘飘然起来。他把公司当成官场，任人唯亲，给他送钱的、听他话的人就被提拔重用。判决书上显示，他从1997年开始用手中权力敛财。那一年，张某在董苏皖的帮助下调至国合公司工作，并先后被国合公司任命为驻莫桑比克、伊朗办事处主任。为感谢董苏皖在工作调动、职务安排及驻外机构经费拨付方面的帮助，张某于1998年5月和12月，在莫桑比克分别送给董苏皖5000美元和20000美元。到2003年为止，张某一共送了7万美元给董苏皖。董苏皖觉得自己提拔了他，他才有今天，还给他资金支持，他感恩是应该的。

　　“由于董苏皖经常不在公司上班，沉迷于吃喝玩乐，加上外贸行业不太景气，公司业务越做越差，亏本越来越大。” 国合公司的一位退休职工说，“但那些善于巴结董苏皖的人还不断挖走国有资产，肥了自己的腰包。”

　　面对公司日渐衰败的境况，董苏皖不想着如何挽救公司，而是放任自流，还借改制之名谋算把国有资产化整为零。2 002年底，经董苏皖同意，王某收购了国合公司持有的安徽国合工贸有限公司30％的股份，后又多次向董苏皖提出把国合公司剩余的10％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他的公司，董苏皖在2003年7月同意王某以155万元收购此10％的股份。为感谢董苏皖顶着审计、调查等压力同意对公司改制，王某于2003年底送给董苏皖5万元；2004年春节后，他收购国合公司持有的国合工贸公司股份的钱还没有付清，董苏皖已经调任省投资集团公司的领导岗位，为寻求董苏皖的继续关照，王某又先后送给董苏皖4万元、2000元购物卡，还为董苏皖报销了1.8万余元的发票。

　　“董苏皖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一个败家子，把一个好端端的涉外窗口型国有大型企业，搞得乌烟瘴气，上亿国有资产损失殆尽，200多名职工下岗回家，大家都被他坑惨了。”国合公司的一位退休职工愤慨地说。

　　“他在公司里一言九鼎，我行我素，没有人监督他，就是群众监督他也没有用。公司倒台了，董苏皖不仅没被追究，反而到别的公司做官了，这样的机制能不出事吗？”一位老职工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