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没门”憋死

　　有后门总得有前门，走前门得凭本事，没有后门可走，总不能“憋死”吧！

　　★文/云溪子　图／耳东东

　　人老了总爱回想往事，特别是当眼前有类似往事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昔日的情景便忽地涌上心头。

　　吾曾在那个“史无前例”的年代，当过些年中学教员。那年月，给“革命小将”当老师，可真是够难的。尽管吾等不久前也是革命小将，可往讲台上一站，马上就成了“臭老九”。那时的许多事情，让人很难忘怀。给吾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之一，是大多学生很不愿意上课。记得有一次，吾与一个学生聊天。

　　吾曰：“你们总不能这样闹一辈子革命吧？总得干点什么吧？要干点什么，不读书、没文化怎么行？”

　　那学生答道：“反正得下乡当农民，读书有啥用？”

　　“你想没想过将来有可能回城？就是在农村，有没有文化也不一样吧？”

　　“回城得走后门儿，在农村干啥得凭关系，跟学得好坏有啥关系？”

　　“是有不少走后门儿的。”吾不知从哪里来了灵感，“有后门总得有前门吧，走前门得凭本事。你没有后门儿可走，又不学点本事走前门儿，那不得被憋死！”

　　那个学生没再说什么，此后，学习倒是上心了些。吾真想把这番话在课堂上公开讲讲，可没有敢冒天下大不韪的勇气，只得作罢。

　　现如今，说走后门儿的人少了，“走后门儿”似乎成了历史。有人云：现在四周连墙都没有，大开放了，随便进出，门都拆了还哪来什么前门后门？有人曰：现在的门都一样大，进出的手段都一样，哪还分得清什么前门后门？听了这些议论，吾不得要领，心想：“完全杜绝了走后门儿，世风没好到这种程度吧？”于是，带着这个疑惑，去请教了一位对世风颇有研究的先生。

　　先生听完吾之陈述，微微一笑道：“云溪子，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真的迂腐至此？”吾连忙曰：“吾觉得这些议论似乎在表达什么，只是真的不得要领，才来求教于先生。” “这也难怪，汝受的是传统教育，现又坐在机关大院，对世风哪能知之很深！”先生慢慢说道，“这些议论，中心是说现在已无前门后门之分，都走一样的门了。”吾仍不解：“都走一样的门？”先生见状又道：“话不能说得太白了。你回去看一看，想一想，慢慢悟吧！”

　　告别这位先生后，遵嘱看了看、想了想，特别是退下来之后，像“草根”一样去办事，逐渐有了点感悟。眼下，在有些地方和部门，没有熟人，不用手段打通关节，真是寸步难行。许多事属一般例行公事，按正常途径办理本不应该有何任何问题，可现在得用非正常的手段去启动、促进，否则，结果难料。例如某事，需要正常办理手续。材料送了上去，十天半月音讯杳无。去问问吧，原来某办事员最近实在“太忙”，顾不过来。事主好不容易找到办事员，好话说尽，送了礼，还得连声谢谢，材料总算从办事员手里报了出去。可又过了半个月，仍然没有结果。一打听，原来某科长最近的会特别多，手边的事压了一大堆。找人、托人、说情，科长总算在百忙之中挤时间提出处理意见，报给了领导。可是，又过了半个月，还无结果。托人打听，原来……明文规定有办结时间的事，又怎么样呢？某事按规定应在二十个工作日内办结。过了十七、八个工作日，办事部门来电话了，需要补两份材料。事主急如星火地把材料补了上去。又过了十七、八日，办事部门又来电话了，某件材料还需完善一下。如此反反复复，三两个月过去了，事情仍末办妥。办事部门是按规定办事的：需要补充材料的，从接到补充材料之日起，重新计算办结时间。

　　有君对吾言：“老兄，你别生气。按规定应该办、层层都说可以办的事，有哪一件是顺顺当当办妥的！”吾显出几分无奈：“那就没办法了吗？”“有呀。你按我说的去办，准能少许多周折。” “那也太不正常了！”没想到此君说：“老兄，恕我直言，你有点太孤陋寡闻了。过去的正常如今已成为不正常，当年的不正常才是今天正常的。”此君停了停又说：“按当年的正常途径，办不成事；按今天的正常途径，没有办不成的事。你信不信？”吾心中真不是滋味，似乎有什么话说，却又哑然失语。

　　对此当如何？吾反复想过。

　　可以生气，义愤填膺。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见到这种情况，能不生气吗？如果气愤的目光能一扫这种反常状态，那吾辈大家来好好愤怒它一番，哪怕搭上自己的身体健康，也是值得的。可是，任汝气个半死，对改变这种状况又有何补呢？真正规范的路走不通，气愤又不解决问题，那怎么办呢？吾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对学生说的那句话：总不能让没门憋死！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吾以为这些反常现象，说到底仍然是一个前门后门问题。所以少有人说“走后门儿”这个词，是因为走后门儿的人多了。就像“万元户”一词，当年一出口就让人眼一亮。何也？万元户少矣！而今少有人说万元户了，何也？因为万元户太多了，已经不算什么了。既是一个走门的问题，那怎么才能不让没门憋死呢？

　　努力去走前门。也许吾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无论后门开了多少个，吾始终坚信前门仍然是有的。不管后门如何车水马龙，吾始终坚信仍有前门走通者。想想自己，看看四周，不少人确无什么后门儿，但凭着艰苦奋斗，凭着自己的德、才、能，有的干成了一番事业，有的成了知名学者，有的成了领导干部。这些同志虽然被一些人称为“从石缝里长出来的豆芽”，但毕竟不能否认有人走通了前门。更何况前门即使不大，但仍然是堂堂正正、光光亮亮的正途。没有后门可走的人，不能仅仅停留在生气上，首先应该努力去走前门。虽然走前门艰难，也未必走得通，但总有走通的可能。若没有后门可走，又不去走前门，那就只有憋死一种可能了。

　　去与把门者斗。前门、后门，都有说了算的把门人。把门人在前门设置种种障碍，大开后门，原因很多，这是主持机构改革的部门、纪检监察部门应该好好研究的。把门者对此有种种说法，这些说法大多明显是站不住脚的。但有一种说法貌似有理：如今搞市场经济了，我给你办事，你得给我点什么。这是把市场经济的交换原则，引进了社会生活。有一件小事，给了吾这方面的启发。一次，吾到某部门去办件事。那天正好下大雨，吾与众人浑身浇得精湿，排队等到上午9时开门。吾问办事人员：“机关都是8点上班，这儿怎么9点办公？”办事员愤愤地答道：“没有收你的费，给办就不错了，还管几点上班！”吾愕然！难怪许多地方不给好处不办事，原来是要“等价交换”。其实，把门人手中的权利是人民赋予的，只能用来为群众办事，并不是商品，怎么能用作交换呢？退一步说，即使以市场交换论，让别人用“好处”来交换不应有交换价值的权利，是等价吗？不管怎么说，把门者的这般作为，都是不合法、不合理、不合情的。若吾辈皆忍气吞声顺之，此风只会越演越烈。吾辈应据理与之争，与之斗。虽然一时可能难以奏效，但众人之力终可移山。

　　从自己做起。有的把门者说，他们也不想去卡办事者，但他们去办事时被别人卡，若不卡人自己就太吃亏了。这是一种恶性循环，长此以往，不堪设想。如是说的诸君，别说党性，若是还有良知的话，何不廉政从自己做起呢？从自己做起就有希望，只强调从他人做起，是无法跳出恶性循环的。也许有人认为吾这些老生常谈是对牛弹琴，对不廉政者只能惩罚。吾并不反对惩罚，只是认为大多卡人的把门者并不是坏人。要唤起他们的觉悟和良知，这些老生常谈也许无效，但表达了吾的一种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