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对话蒋方舟：语文本来就是我的弱科

　　清华大学的近春园正对着一片荷塘，19岁的蒋方舟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笑得嫣然，她即将在这所校园里迎来自己四年的大学本科生活。从9岁出版散文集《打开天窗》开始，这个天才少女已经出版了九本书，今年能够上清华，也得益于她写作专长所带来的60分降分。

　　自荐

　　一个人被六个教授面试

　　问：去年6月你在博客里宣布要为了考北大而封笔，一年后，却是清华把你录取了，发生了什么转变？

　　答：其实我当时在博客里写北大，并不是说一定要上北大，而是代表中国最好的学校。我一直喜欢理工科的男生，后来来清华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时候，觉得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的男生量多质好。他们都会很热情地给你指路，我觉得这就是漫画里的大学的样子。

　　问：参加自主招生是什么时候，都考了什么内容？

　　答：冬天的时候。自主招生分为学校推荐和自我推荐，一般前者会比较容易通过初审，但是我当时选择了自荐。第一天是笔试，有语数英和文综。通过后就是面试，其他学生都是分组面试，一般也就5分钟一组。结果我是一个人被六个教授面试，上午10点钟进去，出来的时候已经饿得不行了。重点是对知识结构的考查。

　　问：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通过了自主招生？

　　答：4月份知道的，收到了一份协议书。其实我不是我们学校第一个通过自主招生上清华的，上一届就有个拉小提琴的男孩。

　　问：你平时学习怎样？

　　答：高一全年级1800人，我考了1000多名，物理才考30多分——— 我每次上物理课的时候写作灵感都特别好。高二分了班，我差不多一直可以维持在30名左右。今年4月份以后，我状态蛮好的，自我膨胀到了极点，我还让同学们叫我“文综小天后”，很狂妄。

　　高考

　　语文本来就是我的弱科

　　问：你对高考成绩满意吗？

　　答：有点失常，每一门都比平时低一点。但是语文不算失常，因为本来就是我的弱科。我觉得在作文里展现的一面是文学中思想感情很卑微的一面。

　　我妈也是高中语文老师，她先是跟我说，还是要写得传统些，过几天又说，不行，要写得标新立异，没两天又说，不行，老师还是喜欢传统的。开始让我装成男性的文笔，过了几天又说，还是女性化写作吧。最后我拿到作文题目的时候，瞪了半个小时，老在猜测出题的老师是想要古典的还是现代的，要男的还是女的，最后写得中规中矩，得了很中庸的分数。

　　问：关于降分录取这件事，最近有不少争议，你自己有什么感受？

　　答：我很吃惊，我本来觉得自己挺过气了，没想到原来现在大家还在关注我。我希望自己可以提供文科生另一种出路。但我也担心有些家长看到我的案例，就会强迫自己的孩子出卖兴趣。

　　问：为什么选择新闻系？将来想当记者？

　　答：因为我更想和社会打交道，让视野更广。未来不一定要做记者，没准我将来可以管记者。

　　童年

　　小时候价值观极其庸俗

　　问：现在再去看自己9岁出的第一本书，是什么感受？

　　答：我前几天翻以前的手稿，大惊失色，那时候的价值观极其错误、庸俗。我埋怨我妈，那时候怎么也不指出来，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会走上犯罪道路的。比如我说，绝对不结婚，但是要谈一个帅哥，还有我说为了钱可以做一切事情。所以现在看那时候的文章惊呆了，我觉得自己至少是个挺天真的孩子啊。

　　问：你出版《正在发育》时引起的争议比现在还要大。和那时候比，你心态上有什么变化？

　　答：那个时候胆子大多了，有一股蛮劲儿，有争议的时候，我就去抵抗，现在前看后看就把胆子看小了。我其实更欣赏原来的时候。

　　问：年少成名让你的童年被挤压得非常短暂，会觉得遗憾吗？

　　答：现在看，我不会觉得可惜，我是不自觉地成了这样的状态。我看现在的很多“90后”更没有童年。

　　问：你说过坚信自己是个天才？

　　答：太多人不相信天才的存在了，但是对于我，这是我必须相信的东西。鲁迅当时说，我们缺乏培养天才的土壤。我们不要总是回过头才承认某些人是天才，这样太残酷了。

　　问：如果每个孩子都坚信自己是天才，是不是会生活得好一些？

　　答：我想应该是这样，不过坚信这个的时候，必须抱着再也不会快乐的心态。我9岁出书的时候，我妈妈的朋友就说，得做好准备，可能再也不会快乐了。结果我确实是不快乐。

　　问：为什么不快乐？

　　答：和经历有关，还有就是我野心还挺大的。(你以前还说过自己是个孤独的人？)对，这两者互为因果。而且我们往往快乐时是不知道的，悲伤时却敏感仔细。

　　恋爱

　　我是大龄未婚女青年

　　问：那你考上清华快乐吗？

　　答：快乐吧。但是总体上说，我的关注点不在快乐的事情上。每次写作文如果题目类似“快乐的一天”，我就觉得很痛苦。(“她更关注那些苦难、无奈、不公。”妈妈在一旁补充。)

　　问：说到苦难，我想起你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地震灾区，什么感触？

　　答：无能为力。而且最大的副作用是，很长一段时间，看到我身边的人在狂欢、玩耍、唱歌的时候，我都会愤怒出离。但是我也想到，自己过段时间，也会歌舞升平，结果果然是如此，我从灾区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只忙自己高考的事情了。当时的震撼逐渐消失，这让我很绝望。我们都太浅薄，太善于遗忘了。

　　问：展望一下你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

　　答：希望还是有个天真狂野的理想。想看更多的书，了解更多作家的生平，学习更多的东西。

　　问：听说开始在写自己的第十本书了？

　　答：已经搭好了框架，但是我希望很悠闲地写作。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一些话语权，而我已经这么老了，到了该做学问的时候了。所以我可能再也不去写青春爱情小说了，搞一些半学术的东西，揣摩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