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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电视专栏《走近他们》2008年7月26日播出:慈悲在怀。以下为节目实录:
被访问者:易解放
访问者: 骆新
五十九岁的易解放是上海市民,曾经在日本生活了二十年,八年前,她二十二岁的儿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不幸身亡。为了实现儿子生前“植树造绿”的愿望,易解放和丈夫来到了内蒙古,全身心投入公益事业。在他门的努力下,21万棵树苗正在被称为“800旱海”的科尔沁草原上茁壮成长。
儿子去世已经有八年了,但在易解放看来睿哲从来未曾走远,他只是在某一个地方看着妈妈,而每天的这个时候易解放总会在这里给儿子上几柱香。
骆新:在种树的过程当中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和儿子去交流一下?
易解放:我和我儿子每天都交流,每天都会和他说,我要做些什么事,要到哪儿去,都会跟他说,然后晚上总会说谢谢你,今天一天保佑了我。
骆新:我觉得你这是一种信念,是一种信仰,您是不是把您的孩子当成一种信仰?
易解放:孩子当然是家长的信仰,如果你有孩子的话,你也是同样的对吧。
母亲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这是人生的巨大悲痛。二十年前,易解放带着几分憧憬来到了日本,没曾想这是她人生的巨大转折,那年她三十八岁。
骆新:我看您出国的时候,挑选的是1987年,那时候好像正好是出国潮,上海有好多人。
易解放:倒不是我挑选87年去,是正好有了这个机会。但出去以后,情况完全不一样,哪有那么简单。我出去的时候,日语都不懂的,一出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只能先从打工开始。打工,学语言,学了一年半以后,学的还是比较快,然后就考进了日本的国立女子大学,号称女子东大,然后我就读研究生读了三年多。我到外国去,最痛苦的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想孩子,最初的时候就是想孩子。
易解放挂念着自己的亲人,尤其是9岁的儿子杨睿哲,当她把丈夫和儿子都接到身边的时候,一家人沉静在团聚的幸福中,而令人欣慰的是睿哲又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
易解放:他进了高中以后,第一次,第一学期的时候考试,他考了一个全班第一,老师觉得很奇怪,因为都是日本人,而且他是外国来的,又在日本时间不长,以为他跟不上学习, 结果他考了全班第一,正好班里改选班长,他就被公认班长,从此以后做了几年的班长。
骆新:真不容易,外裔的班长。
易解放:外裔的班长,领导四五十个日本人,而且大家都听他的。
二十岁那年,品学兼优的睿哲考入了日本著名的中央大学,但好景不长,灾难很快降临到了这个快乐的家庭。
骆新:我其实来采访您,我们本来是想问您,但是您一提起您的孩子,到现在为止还能够把这些细节全部都跟我们讲了,我觉得您对您的孩子特别骄傲,我们再去挖您的伤疤,其实我自己都有点不太忍心,但是因为您后来的很多行为是由于您儿子的去世造成的,所以不得不回忆您听了儿子出事的消息,那一刻您在做什么?
易解放:听到我儿子那一刻,我是正好到公司上班,刚坐下来没多久,他们学校的学生科的老师来了一个电话,说孩子出交通事故了,好像心跳已经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我就从后门出去,坐了自行车,正好上坡下坡,一分钟就飞到医院,然后进去以后,不给看,他们说在抢救,在外面,但是我绝对不相信我儿子会有事,还以为我进去了以后,可以和他对话, 还可以和他说话,我做好了思想准备,就是可能会残废,或者会骨折什么的,我只不过就是做到这一点。但想不到两个小时过去了,十一点半左右,医生把门打开,跟我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就告诉我这样一句话,我觉得完蛋了,然后我就冲进去,冲到我孩子的床前,我抱着他,当时我兄弟姐妹也在,大家呼天喊地,但是我只看到我孩子蜡黄蜡黄的脸,眼睛还没闭 嘴巴里有一根抢救的吸管,我对着医生吼,他还热的,你们为什么不抢救?!但是医生都已经不在旁边。
采访易解放的丈夫杨安泰
她一个电话打给我,打给我的时候,她跟我讲,她说心跳已经停止,作为我一个医生来说,我抢救过很多病人,我知道心跳停止就意味着什么,所以当时的悲痛是很大,我回忆到这件事情,我也觉得,直到现在我还不能排除这个悲痛。
二十二岁的生命戛然而止,一次交通事故,睿哲猝然离世,这一天,对于易解放,她的生命似乎也在这个时间永远的定格了
易解放:起初的这一段是比较伤心,我所能帮他做的,他生前喜欢巧克力,买巧克力放在他的灵台前;他喜欢花,我就买花放在他的周围;他喜欢的东西,只要是他生前,我觉得挺适合他的,我都买。到后来我儿子的房间,就等于像一个成列室,什么都没改变,就是多了一些花,他的玩具,巧克力等等,满屋子都是。
骆新:我不太理解,您要种树的项目,其实好像和您儿子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因为他也没有去过科尔沁草原,也没有去过内蒙古,你怎么会想到要到那儿去种一片树来安慰你的儿子。
易解放:我儿子是2000年5月22日遇难的,在这一年的黄金周,他好不容易有半天休息,和我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我是背对着电视,他是面对着电视在看,当时好像是放到了环境问题----沙尘暴的问题。我说你今年10月份就可以知道进什么公司了,等到你一毕业以后,我和老爸就准备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行不行。他说当然行了,但是回去以后,干些什么呢?问我们,我说是啊,回去干些什么呢。他就说现在不是沙尘暴吗,去内蒙种些树吧。
易解放: 我说种树好,要大批资金的,他就看着我傻眼了,他以为种树就种几棵。我说这么大的沙漠,要大量资金,不是一棵两棵就能解决问题的,当时就有点傻眼了,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没响,后来过了半个月,走了。我始终觉得我儿子走,是为了留下这笔资金 来让我做这件事的还是怎么样。
终日以泪洗面的易解放似乎重新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辞去了职位已经很高的工作,和丈夫一起成立了一个名叫“绿色生命”的公益组织,而睿哲留下的生命保险金就作为他们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易解放:所以我就想为了孩子,能够得到一点安慰。我想能不能把他生前的一些愿望,去实现一下的话,可能对他是一个最好的安慰,因为他留下了这么大一笔资产,我们又不舍得用,又不忍心用,用在什么地方,环境问题又是这么差,所以我就去搞了一片生态林。
2003年,易解放夫妇来到了内蒙古科尔沁的,从通辽到呼和浩特再到戈壁然后是鄂尔多斯,望不到边际的沙漠让她下定决心全身心地投入这项环保事业。通过艰辛的考察,易解放决定在库伦其援建一万亩生态林,要种110万棵树,需要花200多万人民币。
骆新:您当时存有这么一大笔钱。
易解放:不是,这个公益事业,到后来我才渐渐懂得,不是有了钱再去做的,都是靠我们平时求爹爹告奶奶,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所以我到现在,到今年的3月31日,我们前五年的经济结算,我们筹集来的款子100%都植了树。运作资金什么地方来,活动经费什么地方来,打电话要电话费,传真要传真费,电信要电信费,而且我在日本之间来来回回,内蒙古之间来来回回,还要上海各地跑,都要经费的,什么地方都是资金,全部都是自己掏,每年都要有十多万人民币的支出。
骆新:可是您刚才还说了一句话,您说您和您先生为了搞基金会,为了搞种树,希望工程,您二位全都辞职了。
易解放:全都辞职,不辞没法干,就是辞了职,我现在都是日日夜夜的。
骆新:你要掏十几万元钱活动经费。
易解放:从我儿子留下来的生命保险金,包括我们的积蓄,包括我们还把浦东的一套房子卖了在维持这个运作资金。
内蒙古科尔沁,被称作“800旱海”的不毛之地,易解放决心将它变为一片绿色的树林,她的目标是“在严重沙化的内蒙古草原用10年时间种植110万棵树,用20年的时间来护,20年后全部捐给当地村民”。而2004年4月22日种下第一棵树的场景令她至今难忘30。
易解放:场面非常壮观的,有马车十几辆,有拉车的大水桶,打了井,到井那里把水抽出来,然后有200多个学生,几个学校的高中生初中生都来参加植树,整个从山头望下去,黑压压的一片人,他们从家里拿来面盆水桶,来接水,种完树一棵一棵浇,第一批树种下去非常艰难,种好了以后,这个精神感动了上帝,三天以后,在七天之内就下了一场大雨。
骆新:您要种这些树的话,您本身要去看吗?
易解放:我去看,每年去三次,春天去种,夏天去检查,秋天去检查。
天从人愿,在易解放夫妇的努力下,第一批小树苗的存活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这在库伦其已经沙化的土地上显得尤为珍贵。
骆新:种树很辛苦。
易解放:非常辛苦。就是从这里赶到基地,要经过几道关,首先如果坐飞机的话,要坐到北京,然后转机,要么到沈阳,到了沈阳以后要坐五个多小时的巴士,才能到镇住下来,然后第二天从镇到基地,路上还要两个小时,路不是很平的,都是这样的,坑坑洼洼的,然后到了路边以后,也进不去,还要由马车或者吉普车把我们开到沙漠里面去,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还得走,进去以后,到了沙漠边的路,然后我们的树苗都是只能卸在那里,我们用自己的肩膀扛,用手捧。
骆新:这工作您可以不用做,您只要雇个人就能做。
易解放:雇个人是能做,但是我带大家去做,我自己不种的话,不起表率作用行吗?60岁的人了,我还是得自己种,和他们一起种。
树苗的成活很快带动了生态,飘忽不定的草籽在树苗周围找到了扎根的地方,青草渐渐爬上了沙地,竟然将它完全覆盖。满眼的绿色让易解放有一种无穷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