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涵

　　提要：这是一起由彩票纠纷引发的民事案件，在案件审理中，原告又因非法经营彩票被捕，案情一时变得扑朔迷离。 因为缺乏相应的法律依据，“非法彩票”刑事案件最终陷入了司法泥潭。

　　2006年3月14日，河南省灵宝市一福彩投注站负责人吴军晓把彩民王红梅告上法庭，要求归还买彩票欠下的6 万多元钱，王红梅则指控吴军晓经营的“优化缩水”型3D福彩涉嫌犯罪。在当地公安机关以涉嫌赌博罪对其立案侦查期间， 灵宝市人民法院却判决王红梅败诉，在三门峡市人民检察院的抗诉下，三门峡市中院裁定发回重审。2008年3月31日， 双方达成协议，王红梅付给吴军晓1万元，案件受理费由吴军晓负担。

　　虽然民事案件落下了帷幕，但是犯罪嫌疑人作案方法隐蔽独特、适用法律界限不清、证据收集异常困难。吴军晓涉嫌 非法经营罪被捕后，灵宝市公安局两次提起审查起诉两次被检方退侦。2007年2月6日，吴军晓被灵宝市公安局取保候审 。最近，因暂时无确切证据，警方已撤销此案。待有新证据后，重新立案侦查。

　　为什么会出现查证难和定罪难？办案人员说，“优化缩水”彩票在交易过程中具有较强的隐蔽性，给取证带来难度。 另外处理这类案件，没有相应的法规。

　　初尝甜头12万多元打水漂

　　今年36岁的王红梅是灵宝市一家公司的工人，几年前她在灵宝市买了一套商品房。有房子的王红梅梦想拥有一辆轿 车，但是对靠工资挣钱的她来说谈何容易，她开始琢磨着如何发财。这时“贵人”出现了。

　　2005年7月，一个偶然的机会王红梅认识了张玉。30岁出头的张玉是个彩票迷，她对彩票好像特别在行，听说 她靠买彩票赚了不少钱。在她的指点下，王红梅也慢慢地迷上了彩票。

　　2005年12月底的一天，张玉把正在选号的王红梅拉到一边说，你这种选号方法中奖几率太小了，要想发财就买 “优化缩水”型彩票。尽管投资大了点，但中奖率高，而且有优惠，只要好好运作稳赚不赔。

　　张玉给她讲了一些规则，如果你今天投资240元，明天中了，就是600元。如果不中，第二天继续投进240元 或480元，中了不但把本给捞回来，还能赚好多钱。

　　张玉还神秘地对她说：“人家是偷偷搞的，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要是想买先把钱给我，我替你买。”

　　尽管王红梅还没弄清“优化缩水”型彩票是咋回事，经不住诱惑的她还是先后从家里拿了1万元钱交给张玉，但她从 没拿到过购买的彩票。

　　2006年1月4日，一个好消息传来，几天时间她就净赚了6000元。当王红梅从张玉手里接过1.6万元钱时 ，尝到甜头的她喜出望外。

　　几天后，张玉把王红梅介绍给位于灵宝市新灵西街的“41620208”福彩站(8号站)的负责人吴军晓。

　　一见面，吴军晓就劝她买“优化缩水”型彩票。说购买此彩票，一注投资270元，中奖得600元；投资460元 ，中奖得1000元。这种彩票的好处是中奖率高、只赚不赔、可以赊账、熟人优惠5%。吴军晓并嘱咐她一定要保密。

　　从此，王红梅的霉运开始了。

　　2006年1月9日，吴军晓打电话给王红梅说，这几天不定位5肯定要出奖，自己也买了好多。在吴军晓的劝说下 ，她购买了3万元的“优化缩水”型3D福彩。可是3万元打了水漂，王红梅犹豫了。而吴军晓呢，一天一个电话，劝她继续 买，还让她赊账。

　　从1月13日到19日，王红梅又通过打电话的方式购买了460元一注的“优化缩水”型3D福彩12.85万元 。

　　老板诉彩民引发案中案

　　2006年2月8日，吴军晓根据妻子巫喜娟记录的购买彩票底册和王红梅算账。

　　优惠5%后的王红梅应付122075元，除了已经付过的5.7万元外，还欠65075元。

　　王红梅要彩票，吴军晓让她打欠条后再给彩票。于是，王红梅写下了“2月8日，红梅欠65075元”的欠条。巫 喜娟将记账底册和面值1.8万多元的彩票给了王红梅。

　　王红梅要剩下的彩票时，吴军晓说：“你也没中奖，要它也没用”。

　　接下来，吴军晓天天打电话、发短信索要彩票款。

　　3月16日，吴军晓把王红梅起诉到灵宝市人民法院。

　　其实，在吴军晓处打欠条的还有其他两位彩民，在半月的时间里，她们两人共买此类彩票近30万元，她们除已付现 金7万多元外，尚打欠条20多万元。出于某种考虑，吴军晓并没有把她们两人告上法庭，而是先选择了王红梅。

　　这时王红梅开始回忆她买彩票的过程，觉得里边有猫腻。

　　她发现，买吴军晓的“优化缩水”型3D福彩，只能在他那里兑奖。国家出售的3D不定位型福利彩票，是电脑打印 出来的，带条码的，而按“优化缩水”后的数字打出来的彩票，由投注站保管，一般不给彩民。

　　2006年3月30日，王红梅在答辩状中说，吴军晓用福彩销售作为幌子，采用“优化缩水”方法骗取钱财，且诈 骗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犯罪，吴军晓主张的债权属不合法债权，不应受法律保护。

　　2006年3月30日，王红梅和其他几位彩民一起到灵宝市公安局报案。灵宝市公安局将此案移送至弘农路派出所 调查。4月3日，弘农路派出所以涉嫌赌博罪对吴军晓立案侦查。

　　法院先民后刑被抗诉

　　2006年4月27日，灵宝市人民法院判决王红梅败诉。

　　法院审理后认为，王红梅从吴军晓经营的福彩投注站购买彩票欠款65075元，有王红梅给吴军晓书写的欠条为证 ，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吴军晓要求王红梅偿还欠款理由正当，应予支持。王红梅辩称吴军晓胁迫其书写，并采用“优化缩水 ”方式，但未能向法院提供相关证据，其辩称不能支持。王红梅要求吴军晓退还多收彩票款12.85万元属反诉请求，因其 未缴纳反诉费用，不予审理。造成该场纠纷，王红梅应负全部责任。

　　4月28日，王红梅向灵宝市人民检察院递交了抗诉申请书。

　　审查此案的灵宝市人民检察院民刑科的卿海涛检察官告诉记者，检察院审查后认为：灵宝市人民法院的判决认定事实 错误，适用法律错误。程序违法，判决不公。

　　他说，2006年8月11日，灵宝市公安局调取的河南省福利彩票发行中心终端“41620208”销售明细显 示：吴军晓经营的8号投注站6天的销售总金额是72520元，少于王红梅购买的12.85万元。吴军晓未按12.85 万元给王红梅打够彩票，记账底册显示的购买彩票数额具有虚假性。吴军晓以中奖率高、稳赚不赔、可赊账、优惠5％等手段 为诱饵，诱骗王红梅等人购买彩票，是私下经营“优化缩水”型福彩。

　　吴军晓的行为违反了财政部《彩票发行和销售管理暂行规定》和河南省福利彩票发行中心《关于进一步规范投注站销 售工作的通知》的规定，是违法行为。

　　法院判决认定王红梅欠吴军晓彩票款65075元，依据的是虚假记账底册得出的内容不全的所谓欠条，忽略了彩票 购买的一般交易规则和习惯，淡化了吴军晓非法经营行为的违法性，属适用法律错误，导致实体判决不公。

　　卿海涛说，王红梅向灵宝市公安局报案后，2006年7月12日，弘农路派出所以其涉嫌非法经营罪将该案移交灵 宝市公安局经侦大队；7月14日，吴军晓被刑拘；8月21日，吴军晓被灵宝市人民检察院批捕；2007年2月6日，吴 军晓被灵宝市公安局取保候审，案件继续侦破。按照“先刑事后民事”的原则，灵宝市人民法院应当裁定驳回起诉。

　　2007年6月14日，灵宝市人民检察院提请三门峡市人民检察院抗诉。

　　7月11日，三门峡市人民检察院向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7月17日，三门峡市中院做出裁定：发回重 审。

　　2008年3月31日，在灵宝市人民法院的主持下双方达成协议，王红梅付给吴军晓1万元，案件受理费由吴军晓 负担，以后双方互不追究。

　　如何查证定罪成难题

　　这起因私彩引起的民事案件落下了帷幕，而刑事案件的进展却异常艰难。

　　在灵宝市经侦大队的数次讯问中，吴军晓称自己不知道什么是“优化缩水”彩票，王红梅她们买的是单注3D彩票、 双色球和22选5。

　　吴军晓被批捕后，灵宝市公安局两次将案件移送灵宝市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公安局在起诉意见书中说：吴军晓私自、 秘密销售自己设计国家明文禁止的“优化缩水”型3D福彩，引诱多名彩民购买，从中牟利，其行为已涉嫌非法经营罪。

　　但因证据不足，灵宝市人民检察院两次退回补充侦查。2007年2月6日，吴军晓被灵宝市公安局取保候审，之后 此案被撤销。

　　灵宝市公安局在情况说明中说，这是一起新型案件，其作案方法前所未有，适用法律界限不清，证据收集异常困难。 吴军晓被捕后，办案人员请公、检、法、司对此案会诊，均无成熟认识，尤其是适用法律方面，争议较大。

　　灵宝市公安局经侦大队办案民警林振恒告诉记者，“优化缩水”彩票是一种变相赌博行为，属地下私彩，是违法行为 。“优化缩水”彩票在交易过程中具有较强的隐蔽性，一链“掉线”就很难查下去，给取证带来难度。处理这类案件，也没有 相应的法规，只有河南省福利彩票发行中心的通知和财政部的两个文件。

　　对此，河南财经学院彩票研究所所长冯百鸣说，我国迄今为止尚未制定出《彩票法》，仅靠原有的文件已经遭遇到许 多管理的窘境，全国人大应加快彩票业的立法。

　　(文中王红梅、张玉、吴军晓为化名)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7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