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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正义
(字幕:2008年12月30日 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法院)
【庭审实况】
曹建国 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检察院公诉人:
检察机关是法律监督机关,本来是应该指控犯罪的,但是今天这个案件很特殊,今天不是指控犯罪,而是给邹书军、袁海强平反的,鸣冤叫屈的。//小小一个盗窃案,屈了那么多天,案件办到这种程度,我感到对案件承办人、公安机关、检察机关、法院很悲哀,我代表公诉机关对邹书军、袁海强说一声,替他们说对不起,给你们鞠个躬。
【演播室1】大家好,欢迎收看电视评论节目《深度105》。刚才这不寻常的一幕发生在2008年12月30日,地点是在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法院,检察机关的公诉人向这两名男子诚恳道歉,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十三年前,也是在这个法庭,也是这两名男子,却因盗窃罪一个被判刑六年,一个被判刑五年半。那么这十三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呢?
【解说】邹书军和袁海强是这起事件中的两位主角,这一天,十三年的等待终于有了最终的结果。泌阳县法院最新的判决认为,邹书军、袁海强并没有实施盗窃行为,依法判决无罪。
【实况】邹书军:这个判决来得太迟了。
【解说】十三年来的人生坎坷,都因这"太迟"两字。1995年11月21日,沁阳县老河乡邮电所发生了一起盗窃案,邹书军、袁海强的命运从此改变。
(黑转)
【记者串场】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河南省泌阳县老河乡邮电所,这里和13年前相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邹书军和袁海强的命运就是从这里改写的,一桩8000多元的失窃案让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蒙受无妄之灾,而这一蹉跎,就是整整13年。
【实况】与邹在邮电所
记:这么多年你们回来过吗?
邹:没有。
记:现在再回到这里,是什么样的心情?
邹:还是觉得比较伤心,因为如果不在这儿出事,我们的人生也不会这样。
记:当时你住在哪里?
邹:就是这个楼的二楼。
记:当时这个是宿舍吗?
邹:对,当时这个是宿舍。
【解说】事发的那天晚上,邮电所的营业室被撬,8200元现金不翼而飞。警方随即展开侦查,当晚住在邮电所二楼宿舍的邮递员邹书军被警方列为犯罪嫌疑人。
【采访】邹书军
那天晚上下班回去,他们叫我滚手印,第二天他们叫到派出所,不让回去了。
记者:当时你是什么反应?
答:我想我没偷,如果偷了有指纹,你滚了指纹,指纹肯定要对。
【解说】和邹书军一起被列为犯罪嫌疑人的,还有25岁的老河乡农机站职工袁海强。两人曾经是战友,案发当晚,袁海强恰巧借住在邹书军的宿舍。
【采访】袁海强
因为我在那边住的,他说人人都可以是怀疑对象。
【解说】之后他俩被带到泌阳县公安局接受讯问,七天后,邹书军和袁海强全部做出了有罪供述。
【采访】邹书军
记:你认为你是清白的,但是当时为什么会做出一个有罪供述呢?
邹:那个时间肯定受不住,首先一个精神上受不住,有时候晚上熬夜不让睡觉,再打你。
【实况】邹书军展示背上伤疤
记:这些伤疤现在还有么?
邹妻:有。你看,这里。
记:用什么打的呢?
邹:三角皮带。
【解说】五个月后,案件进入检察机关起诉阶段时,两人又全部翻供。
【采访】袁长生 时任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法院审判长
这个案件十多年了,那么多案子,按说不记得了,但是这个案件我记得,为什么记得,就是因为当时有问题。
【解说】袁长生是当年审理这起盗窃案的审判长。时隔多年,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采访】袁长生 时任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法院审判长
其实还是属于我们的审查不严,审查不力,特别是对证据的合法性来源,虽然提出来了这个案件有没有刑讯逼供这一块,但毕竟我们的职能还有我们的审查能力还是有限的,我就不能说,你哪个单位哪个单位搞刑讯逼供了,你这个证据是刑讯逼供来的,我们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提出了这个问题,所以公诉机关两次提交,我们下不了决心。
【解说】1996年4月和8月,泌阳县检察院两次提起公诉,都被泌阳县法院以主要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退卷,要求补充侦查。当年11月份,检察院又再次提起公诉,案件终于进入了法院审理阶段。
【采访】袁长生 时任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法院审判长
记:当时法院也经历了两次退卷,那最后为什么还是做出了这样一个有罪的判决?
这应该有当时的历史背景,当时的条件,//反正我们就是错了,我认为毕竟是审查不严,认识不到位,做出了对被告人不利的判决,也就是错误的判决。不过有一点,我们的判决当时应该是一个不生效的判决。
为什么?
中国当时的判决是二审终审制,我一审法院的判决属于不生效的判决,是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个责任在中院?
我们不好说,不知道。
【解说】1996年12月12日,泌阳县法院以盗窃罪分别判处邹书军、袁海强有期徒刑6年和5年零6个月。不久,驻马店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维持原判,邹书军和袁海强入狱服刑。这场牢狱之灾彻底打破了两家人原本平静的生活。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邹书军的母亲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开了人世,父亲也因此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
【采访】邹书军
我父亲临走那一天还没有看到我的无罪判决书。我母亲在我出事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我没有见到我母亲一面,我出来我只见到一个骨灰盒。
【解说】袁海强的母亲则长期精神抑郁,需要终日服药。
【采访】陈义珍 袁海强的母亲
我老汉见个人就哇哇哭,见个人就哇哇哭,你说给我们整成啥样了。
【解说】出事之前,邹书军刚刚和女友黄杰丽领了结婚证,两人原定于1996年元旦举行婚礼,不料祸从天降,婚礼不得不取消。当邹书军在狱中苦苦煎熬的时候,黄杰丽也在外四处奔走。
【采访】黄杰丽 邹书军的妻子
在他服刑期间,我一直替他上访。去了最高人民法院,郑州,驻马店,都去过。
记:最多的时候多长时间去一次?
一个月去一两次最多了,因为要花路费//4049去北京最苦的一次就是天特别冷,给我冻得在那里哭。我爸和我一块去,我爸看我冻得哭,心里也不舒服。
【解说】2001年1月,已服刑五年的邹书军提前释放出狱,这一年的五一劳动节,他与黄杰丽补办了迟到五年的婚礼。
【采访】黄杰丽 邹书军的妻子
结婚那天晚上我就跟他谈话了,我就跟他说邹书军,这事是你干的么?我就问他。他说我没有偷人家。
【采访】邹书军
她说你跟我说实话,如果偷了,咱俩结婚了好好过日子。如果没偷,你继续去告状,为自己洗清冤白。
【采访】黄杰丽 邹书军的妻子
我说要告,我就一直告,要还他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