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辛明

　　新学期开始，村民程晓又过上了每天8趟接送孩子的“规律生活”。

　　“现在，我早上两趟、中午4趟、晚上两趟接送孩子上学。”程晓无奈地说，“我们本不该受这个罪，自从村里集资小学被非法卖掉之后，300多名学生家长每天都像我这样接送孩子，很多人没有时间出去打工了……”

　　程晓是河北省邯郸市肥乡县元固乡西屯庄村的村民，也是村小学被卖掉后的受害者之一。一年半前，该小学被村干部秘密转卖后，村民们的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尽管省信访局领导曾多次要求地方政府认真妥善解决问题，但村民们至今仍看不到希望。

　　小学校被村干部偷偷卖掉

　　西屯庄村是乡里第一大自然村，村民3000多人，西屯庄小学位于该村正中央。据76岁的老校长张同山介绍，该小学历史悠久，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就是县里的全日制小学。以往，村里孩子上学非常方便，1997年该校经全村村民集资重新修建。

　　2007年9月1日，当孩子们高高兴兴去学校时，却发现学校大门被反锁了。

　　后来村民得知，在开学前，村支书吴锡奇、村委会主任张报兴秘密地将学校卖给了私人承包商。由村民集资重修的西屯庄小学不明不白地“易主”，使村民们非常气愤。直到现在，他们还记得买家的警告：“学校已经卖给我们了，谁敢进门，我就把他推出去！”

　　近日，记者来到西屯庄村调查此事。得知有人前来采访，上百名村民围着记者大倒苦水。老支书李四把记者带到了西屯庄村小学。记者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简易的棉花加工厂，校园内破烂不堪，如果不是大门上还写着“西屯庄小学”，很难想象这里曾经发出朗朗的读书声。

　　“学校共有27间房子。以前在老师和孩子的精心呵护下，特别干净整洁，孩子们还在学校空地上种了树，养了花，可是现在却面目全非。”李四遗憾地说。

　　家长孩子齐受罪

　　张同山老人曾在西屯庄村小学担任过30多年的校长。提起这所学校，他心痛地说，村里历来重视教育，1997年，村民在老支书的带领下自筹资金翻修了校舍和校园。“当时有钱的拿出20元，没钱的卖小米、玉米，全村人出力出钱，把学校好好地重修了，为的就是让孩子能有一个良好的受教育环境。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非常好，走出过不少大学生、硕士和博士。”

　　为了证明这所农村小学的“名望”，张校长拿出了很多荣誉证书，最让他得意的，是河北省人民政府颁发的记功证书，获奖时间是1987年。西屯庄小学的辉煌，随着学校的易主变得难以为继。

　　学校被卖之后，村民和孩子们的生活状况随之发生很大变化。“以前，乡里很多孩子都到我们这里上学，可现在，我们的孩子只能到别的地方借读。”张校长无奈地说。

　　一位村民说：“我们的孩子去邻村上学，3个孩子挤在一张课桌上。教室里坐不下，他们还在危房里上了很长时间的课。”

　　“家长也受了很大的罪。我们村盛产棉花，来村里收棉花的车很多，由于担心孩子出危险，家长只能来回接送，有一个孩子就得送8趟。”一位姓张的村民告诉记者。

　　还有的村民不堪忍受每天接送，干脆把孩子送到了城里的私立学校。据李四不完全统计，近40名孩子被送进了县城的私立学校。“学费每年就得三四千元，这对农民来说是很大的负担。”

　　“学校没有了，耽误的不是一代人。现在，我们村的孩子学习成绩大幅度下滑，和以前没法比了。”说话间，老校长痛心地流下了眼泪。

　　一旁的大妈插话说：“当年，我女儿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为了翻修学校，3个月不领工资，也没怨言。没想到，这学校说没有就没有了。现在，村里除了卖学校的那几个人，其他人全都有怨言。”

　　还有一位村民告诉记者：“我村的村干部把浇地用的河渠卖给个人，农民抗旱浇地得给私人交钱。村里老人去世后，给村支书交钱就可以不火化。他们（指村干部）用尽办法刮钱，我们农民都认了，可他们不该把孩子上学的学校卖了。他们太没人性了。”

　　据了解，村民们始终没有放弃要回学校的想法，多次到县、市乃至省信访局反映情况，但问题至今没得到解决。话说到这里，围观的村民们一个比一个气愤。

　　要还学校遥遥无期

　　西屯庄小学被卖掉之后，村民们曾找到学校的上级单位——乡中心小学的校长蔡清河。蔡清河明确答复：“不知道此事。”

　　记者找到蔡校长时，他介绍说：“根据县教育局调整教育布局的有关精神，早在2005年，西屯庄小学3至6年级就合并到了其他村校，但是保留了一二年级。村里卖掉学校的事情，我的确不知道。按说，此事应该先向县教育局汇报。”

　　记者随后走访了元固乡领导，乡党委书记王绍山承认此事和某些村领导“渎职”有关：“这件事情严重违反了规程，村干部卖学校没有经过民主程序，也没有提前通知村民。现在县纪委正在调查此事，将会对事件责任人严厉惩处。”

　　王绍山表示，此事之所以拖得太久，其难点在于校舍产权很难拿回。“买校舍的也有他们的怨言，他们认为，‘村里不能想卖就卖，想买就买，他们也经受了经济损失’；再说，经过两年的使用，房子的质量已经有所下降，很难再作为校舍使用。”

　　问题何时能解决

　　据村民们反映，村小学校被秘密卖掉之后，村民们曾赶到县里反映问题，县信访局领导非常重视，马上用电话通知元固乡乡长。不料，乡长带领村党支书吴锡奇、村长张报兴来到信访局后，态度十分恶劣，并扬言回去后要惩治告状的村民。村长张报兴竟当着信访局领导的面，破口大骂：“看他妈的谁不让卖，有能耐再往上告，告到哪儿也不管用！”他的刁蛮态度引起公愤，村民纷纷同他争吵，致使这次上访不欢而散。不过，当时信访局和元固乡领导都答应尽快解决问题。又隔了数月，问题迟迟没有解决，西屯庄村村民胡建海等人向乡党委书记卜丙献（现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打电话反映情况：“我们的数百名学生到处寄学，有的小孩跑四五里地到外地上学，家长每天接送三四趟，如遇到阴天暴雨，发生摔伤和人命事情，谁对我们负责？”卜丙献说：“那就多操点心吧！四五里地不算远，就当锻炼身体吧！”

　　记者在村里采访时，没有一位村民愿意带记者去自己家里。大家都表示害怕报复。有一位姓李的村民在省里上访时，家里被村长带人砸得一片狼藉。记者采访时看到，李家的两间窗户玻璃被砸后，至今还露着大洞。

　　2008年11月20日，村民再次到省信访局找到一位姓李的局长，李局长听说学校问题还没解决，立刻通知邯郸市、肥乡县有关领导到省信访局。次日，邯郸市信访局局长、肥乡县委副书记梁趁军、县信访局局长毕怀领、县教育局副局长王习民、乡党委书记王绍山等赶到省信访局，和村民们在李局长面前对证。李局长说：“你们根据什么文件卖掉西屯庄村学校，卖学校钱用到哪儿去了？回去后尽快解决西屯庄村卖学校问题。”梁趁军表示，让村民11月28日到县信访局找他，届时解决学校问题。

　　到了11月28日，村民们再次到县信访局，等到晚上7时50分，也没见到梁趁军书记的身影。直到现在，西屯庄小学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据了解，卖掉学校的西屯庄村党支部书记吴锡奇已被停职。村民们表示：“我们要的不是处理村支书，而是要回我们的学校，让孩子能就近读书，享受免费义务教育的权利。”

　　本报邯郸2月1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