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躲不及，惨遭群殴

　　3月6日下午5时许，长子县城南大街上忽然驶入一辆车身喷有“市容监察”字样的微型面包车，不少摊贩见状赶紧收摊，仓皇逃离。55岁的水果小贩牛志成，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核计着一天的收入，没有注意到周边同行的惊慌，待回过神来急着收拾果摊时，该车已停在了他前面五六米处。车窗缓缓摇下，一位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瞪着血红的双眼冲牛厉声喊道：“拐孩(长子方言，侮辱人语)，你过来！”

　　牛志成情知遇到了“麻烦”，直后悔刚才“打了个盹，没及时发现人家过来”。他放下手中正要装袋的苹果向车走去，边走边赔着笑脸说：“王队长，有话好说，不管咋不要骂人嘛……”说话间走到了车前，车门突然打开，那位被称作“王队长”的男子跳下车，劈手将牛抓住，照脸就是一记老拳，将牛打翻在地。与此同时，车上的六七名市容环卫管理人员先后跳下车来，围住牛一阵拳打脚踢。

　　几名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马上掏出手机向“110”报警，有好事者则躲在远处，用手机悄悄摄录了这场“全武行”执法画面。3月24日晚，记者在长子县城一位居民的手机上有幸看到了这些画面。画面显示，衣衫不整的牛志成奋力挣脱围打他的众人，跑向自己的摊位，旋即又被这些人追上来打倒在地。倒在地上的牛志成不顾雨点般落在头上身上的拳脚，死死抱住一名殴打他的中年男子的双腿，直到“110”民警赶来。而其他打人者似乎听到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后，才陆续收手，先后上了他们来时乘坐的“市容监察”小面包车扬长而去。

　　3月25日上午，牛志成在长子县宾馆告诉记者，那个被他拼死抱住双腿的中年男子名叫王满喜，是长子县市容环卫管理局的一名副队长，即被牛尊称的“王队长”。牛对记者说：“警察来了后，把我和王队长都闹上警车拉到了城关派出所，说是让我做笔录。做完笔录后，我跟警察说，他王队长喝了酒后无缘无故打了我，是不是应该拘留？警察说，他是喝酒了，是不是无缘无故打你，我们还要调查。你先到医院看病吧，等看好病再说。”“后来，王队长单位上的两个人到了派出所，他俩对我说，这阵子单位会计下班了，拿不上钱，你先垫上钱，赶紧到医院吧，其他的事完了再说。当时我的腰、头都疼得厉害，顾不上跟他们争扯了，就叫家人拿上钱到了县医院。后来我听说，等我离开派出所后，王队长就跟他们单位的人也离开(派出所)了。”

　　受伤看不起，无奈出院

　　经过长子县人民医院X光、CT扫描等一番检查，牛志成被诊断为右肩关节、右胸前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腰部外伤、腰脊椎楔形变。牛说：“住院两天我就花了4000多块钱，可浑身还是疼得不行，晚上还尽做恶梦。住院第三天，大夫告我说，你腰部伤得不轻，建议你到长治大医院再做个检查。我到长治检查了一下，又花了1000多块钱。第四天，也就是3月10日，县医院催我交住院费，我拿不出了，只好办理了出院手续。“我在县人民医院住院的三四天中，王队长他们单位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更不要说给我掏医药费了。倒是有‘中间人’找过我一次，说王队长想和我‘私了’这事，可当我提出，他们得赔我误工费和后期治疗费后，人家掉头就走了。“出院一个礼拜后，我能下地走动了，就跑到城关派出所，请求派出所尽快处理这事，可派出所的人却让我去找市容环卫管理局处理；我找到市容环卫管理局后，他们又说这事归派出所管，让我继续去找城关派出所。就这样来回折腾了我五六次，至今也没个结果。”

　　牛志成为该县丹朱镇同昱村农民，家里老老少少共有十口人。两个儿子虽已成家，但还是同牛在一起生活。今年春节后，弟兄俩相跟外出打工，奔波了一个多月，没找下工作只好又回到家中。牛还有两个女儿，一个正读大学，一个正上高中，准备参加高考，“都是花钱的主儿”。

　　牛的邻居告诉记者，牛志成被打前，每天总是天不亮就骑上摩托车到长治市去批发水果，然后赶回长子县城来卖。牛被打后，“稍稍多站上一会儿，腰就疼得直不起来，更不用说骑车贩水果了！”这位邻居说，“近两年，牛家周围人家都盖起了小二楼，牛家住了四五十年的小平房，在这些小二楼当中，就像是鸡立鹤群。所以，老牛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一天也不歇地卖水果赚钱，除了养活家里老小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也盖上一座小二楼。这回他要落下个腰疼病，我看他这小二楼是盖不起来了。”

　 　昔日曾同行，出手忒狠

　　长子县市容环卫管理局杨副局长对记者就牛志成被打一事赴该局采访颇感意外。3月25日，他听明记者来意后不解地问：“这事能算新闻吗？值得你专门来一趟吗？”接着又说：“这事我们管不着，既然已经惊动了公安，就是公安管的事了。”

　　据杨介绍，市容管理原属长子县城建局管辖，后来为了便于工作，交由长子县城所在地丹朱镇属地管理，2005年4月长子县机构改革，成立了市容环卫管理局，市容管理这一项才被划归该局，其职责是整顿市容市貌，治理环境卫生。

　　47岁的王满喜原为丹朱镇环卫工作人员，长子县市容环卫管理局成立市容监察队时，被临时招进该队。今年2月，该局主要领导见其工作作风泼辣，市容监察“经验丰富”，遂任命王为该队副队长，但其身份仍为该局临时工作人员。

　　令人感慨的是，王在多年前，也曾在长子县城南大街一带摆摊卖过水果。曾经做过摊贩的王满喜，应该深知摊贩之苦之难，但其对昔日同行“执法”出手之狠，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曾在长子县财贸系统某局担任过领导的李明(化名)对记者说，以前他听说市容环卫管理人员打人，也只是个别一两个年轻工作人员在执法时遇到事主不配合，火气旺打人几下，镇住事主了事。而此次年近知天命的王副队长，竟率六七名管理人员在光天化日之下痛打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真是匪夷所思！

　　牛志成在最近一次找城关派出所时，该所民警答应给他与市容环卫管理局做“调解处理”，但何时调解、何时处理却没有告知。牛痛苦地说：“好多人都对我说，腰脊椎变形要赶快治疗，不然会落下后遗症。可到大医院治疗就要花大钱，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本本分分在长子县城做了十来年水果生意的牛志成，从前见同行被市容管理人员掀翻摊子，甚至追打时，总是暗自庆幸自己“守规矩，不可能遇上”，为此也就在摆摊时更加地“守规矩”，更加地本分。然而这次无情的遭打事实，一下子击碎了他的“本分”。牛对人说：“这事我就是拼上老命，也要和他们闹个长短，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呢？！”

　　 连说“惹不得”，畏之如虎

　　3月25日下午，记者在长子县城南大街看到，该街宽十数米，长数百米，两边店铺林立，几乎是一家挨着一家。街边有四五个水果摊，摊贩们坐在摊边，悠闲地看着过往行人。

　　“现在是水果销售淡季，哪敢指望挣大钱呢！”一位中年摊主对记者说，“我摆上一天摊，也就挣个一二十块钱，还得时刻提防市容监察来砸摊。”记者问他对市容环卫管理人员的印象如何时，这位摊主顿时像触了电似地连连摆手，说：“惹不得，惹不得，我们见了他们，就像是见了老虎。”

　　他介绍说，以前长子县城摊贩很多，只要向管理人员缴纳了管理费、卫生费等费用，“就没人管了”。2002年，长子县按上级政策对小摊贩免去了各种费用后，所谓的“整治”也就跟着来了，而且力度是越来越大，市容监察人员殴打小摊贩的情况时常发生。“整治”的结果是，小摊贩急剧减少，人们买仨瓜俩枣要跑很远的路才能买到。

　　说起“整治”，该摊贩的眼睛露出了恐惧。他说：“市容管理人员整治我们，那才叫怕哩。监察车冷不防停在你跟前，车上跳下人来，二话不说就把你的东西往车上搬，你要多问两句，或是上前阻拦，轻则遭呵斥，重则说不定拳脚就上来了。”

　　一位长子人说，长子县市容环卫管理人员殴打小摊贩，在当地人眼里早已司空见惯，多数人对此是敢怒不敢言。究其原因，除这些被打的小摊贩都是没有背景的农民外，管理人员素质低下，管理部门对打人者没有严格的处罚、管理制度，甚至对之包庇、纵容，也是一个主要因素。

　　3月25日，记者在长子县市容环卫管理局采访时，该局一位姓梁的女士说：“不管咋样，(王满喜等人)打人肯定是不对的。”而该局杨副局长却向记者解释说：“小商小贩乱摆摊，乱设点，严重影响了长子的市容，我们对他们一再劝说，可他们就是不听……”继而他表示，王满喜等人打人的事，“等派出所处理完了，我们局也会对他们做行政处理的。”

　　本报将对此事做进一步报道。

　　本报记者 王正炜